第二章 北陵
阳光穿透城墙的门洞,打在被凉风吹得龟裂的脸上,暖暖的,夹带着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气。
“喂!城下是什么人?”城楼上的守城兵朝门洞里喊。
粗嘎的嗓音惊醒睡梦中的人儿,微微开启眼睑,阳光刺痛眼仁,待到好一会儿才能适应刺人的光线。
“你!”
“你!”
四目相交,两人皆不由得脸红了,闪身一齐跳了起来,原本盖在身上的披风滑落在地。
“我。”
“你。”又是一阵尴尬,两人却是笑了起来。
“唐突了。”蒲芹红着脸朝着龚子琪道歉,目光流转却是不敢迎上她的眸子。
“没,没事。”龚子琪也有些语无伦次,有心避开他,转身退出城门洞朝城上的官兵喊道:“齐大哥,是子琪,劳烦你为我开门我要进城。”
城门上的人微微一愣,揉了揉眼睛再往下一瞧,当真是龚子琪,“子琪,你不是和大人走了么?”
“我。”龚子琪低头沉思片刻,然后抬头看着城墙上的人问道:“城里的人都知道爹爹携家眷逃走了么?”
“嗯!”城上的人点点头。
“可是我不会走,齐大哥,麻烦你开门吧!放子琪进城,不会留下北陵不管的。”也罢!就算是被人唾弃,她也要进城。
蒲芹站在龚子琪对面,抬起头正好迎向她的澄澈的眸子和一张说不上丑,却也绝对谈不上美的脸。
她的脸上有一块红色的痣,正好掩在右眼角,眉毛有些粗浓,鼻子有些塌陷,嘴唇对比一般女人有些厚重,就连嗓音都不若一般女子的尖细。然而,就是这样一张脸的主人,她有着良善的心,把唯一的一件披风给了一个要给全城百姓医病的大夫,她的心里,装的是天下百姓的疾苦。那些不完美的缺陷,在她仰头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便变得无比的美丽。
“我怕城里的百姓会迁怒与你呀!既然走了又何必回来呢?”城上的人叹息,瞧着城下的人皱眉。
“我不怕别人迁怒与我,北陵是我的家,我怎能离开,况且我也寻得了高明的大夫,他定能救治百姓的。”龚子琪说着,抬手拽出站在门洞里的蒲芹。
“你好,我是濮阳来的大夫。”蒲芹被遽然拽出,抬头尴尬的看着城上的人自我介绍道。
“你能医城里的瘟疫?”城上的人瞧他长的唇红齿白,风度翩翩潇洒,怎么也不像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
“我。”不能确定。
“他当然能,他是濮阳城里最好的大夫,你看他不是带着一堆的草药来么?没有一点本事能来北陵么?又不是找死。”龚子琪急急打断蒲芹欲脱口的话,一把捞起他手里的要篓子举过头顶给城上的人看。
城上的人将信将疑,看着城墙下略显狼狈的二人。
“姑娘,你怎么这样说,我连病人都没见过怎么能说就可以治好瘟疫呢?”蒲芹有些不悦的看着龚子琪,伸手抢过药篓子背在背上。
“为什么不能?”龚子琪横眼瞪了回去,“你来北陵不就是要救人么?若是你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你又怎么能给病人信心呢?若是连活着的信心都没有了,病怎能治好呢?”
蒲芹愣住,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大夫若是都没有信心,那么病人怎么有信心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他呢?
面上潮红,蒲芹汗颜的底下头,呐呐的道:“可你昨夜不是还劝我回去么?”
“昨夜,昨夜和今天不一样,昨夜是试探你,既然你当真决定进北陵,那就一定要抱着必死的决心救人。”
什么?蒲芹听后一愣,嘴角抽搐。
果然!果然!公孙雨说的没错,他真的是来送死的。
“子琪,你说的可是当真呢?”城上的人朝下喊道,心中亦然动容。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齐大哥你快开城门吧!”龚子琪拍着胸脯保证道,丝毫没有一般女子的矫揉造作。
“好,我为你开门,不过你要有心里准备,怕是城里的百姓……”
“齐大哥,你怎么这么啰嗦了,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快开城门吧!蒲芹大夫要进城诊病呢。”龚子琪挥挥手打断齐大哥的话,拉起蒲芹的袖子钻进城门洞。
“吱吱嘎嘎!”紧闭的城门从里面拉开,飞扬的尘土扑了站在前面的蒲芹一脸。
“嘻嘻嘻!”身后的龚子琪笑出声来,转身绕到蒲芹前面,看着他拼命的吐着嘴里的黄沙。
“呸呸。”蒲芹吐了满嘴的黄沙,无辜的看着面前笑得灿烂的女人。
“呵呵!没事没事!下次记得开城门的时候一定不要站在城门前面。”龚子琪煞有其事的摇摇头,转身大步往城里走。
“姑娘等等我!”初进城就碰了一鼻子的灰,蒲芹神情灰败的追上前面的龚子琪。
“哎呦!”险险撞上了前面遽然停下的瘦小身子,蒲芹急急缩回迈出的步伐,只见前面的龚子琪突然回头,“龚子琪,我叫龚子琪,莫要姑娘姑娘的叫,叫我子琪便可。”
“子、子琪!”蒲芹困窘的喊道,而后看见她灿烂的笑脸,“北陵的人都是这样的叫我呀!可惜!”后面的话隐晦在一抹忧伤的神色里。
蒲芹不语,瞧了她一眼,跟着继续往城里走。
城不是城,满目狼藉,街不是街,无人售货,北风呼啸,卷起满地黄沙,屋门紧闭,难掩满室悲凉。
死城!死城!
若是一定要用一个词汇来形容蒲芹所见到的,那也就只有死城可以形容。
放眼望去,到处是药草和腐败的气息,残破的屋脊,客栈门前飘扬的七零八落的旗帜,街头转角委身蜷缩的幼童正嗷嗷放声大哭,一个本以看不出面目的人疆直的躺在黄土地上,旁边聚集着两条杂毛的野狗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街头巷尾到处是盈盈不断的啼哭声,鸡鸣时,正前方的一条巷子里匆匆的走出两个身穿官府的衙役,手中正抬着一个女人的死尸,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
“娘娘!我要娘呀!”小女孩一边跑一边哭,跟着两个衙役出了巷口想城门的方向移动。
“咕咚!呜呜呜呜!娘娘。”小女孩被脚下的石头绊倒。
“小花,小花。”龚子琪心疼的跑过去扶起地上的小女孩,抬起她的小脸帮她拍去上面和泪水糊成一团的泥土。
“子琪姐姐,子琪姐姐。呜呜呜呜呜!”小女孩见来人是对自己很好的子琪姐姐,遂然放声哭倒在龚子琪怀里,“娘娘,娘没了,呜呜呜,他们要把娘送到哪里去呀!”
十来岁的孩子已经微微懂得死亡意味着什么,绝望的哭着,哭声撼天动地。
“小花乖,小花乖,你娘只是去别的地方了,在另一个世界看着你呢。以后由姐姐照顾你好么?”龚子琪抬眼瞧着已经停下脚步的两个衙役,见二人都吃惊的瞧着她,大概是猜想着明明已经逃走的人怎么又回来了呢?
“龚子琪!是龚子琪!”
“昏官的女儿回来了!”
“昏官!昏官!”
不知是谁开启了先河,一群衣衫破落的百姓从街头巷尾冲了出来,瞬时间,石子,烂菜叶子兜头而下,齐齐打向人群中的龚子琪。
“昏官不是逃走了么?你为什么还回来呀!”
“是呀!打死你,打死你。”叫骂声不断,石子更加疯狂的往龚子琪的身上扔,就连一旁的蒲芹也被打的满头包。
“呜呜呜!”石子打在小花的头上,小花疼得哇哇叫。
“小花,没事没事,姐姐保护你。”头上有热热的液体流出,浑身被石子打的无一处不疼,然而,龚子琪依旧翻身紧紧的护着身下的小花。
“你没事吧!为什么会这样呢?”石子疯狂的陨落,蒲芹也是一身的狼狈,低眼瞧着蹲在地上的龚子琪,心头染上一抹怒意,转身挡在她的身前为她卸去疯狂的石子。
“先生!”龚子琪抬起头循着蒲芹的背影,那个略显消瘦的身体挡住了本该由她承担的疼楚。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蒲芹发怒的候着,抬手当掉一颗石子。
“你带着小花走吧!这是我自己的事儿。”龚子琪突然站了起来,将小花塞进他怀里,自己站到他面前任疯狂的石头打在她身上。
这是他们龚家欠下的,无需别人来还。
“你干什么?会死的。”蒲芹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不明白这些人为何要如此疯狂的对待一个这样善良的女人。
“走!我叫你走,这是我欠他们的,你带着小花走,他们不会为难你们的。”龚子琪突然回身朝着蒲芹的胸前狠狠的退了一把,将他推倒一旁。
“子琪!”蒲芹吃疼的扶着被她推疼的胸部,手里紧紧的抱着呜呜大哭的小花,为难的看着人群中被疯狂的石子攻击的龚子琪。
“蒲芹,记得,你是要为北陵驱赶瘟疫的,我相信你可以的。”强忍着剧痛,龚子琪回首,看见蒲芹和小花安全的被人群隔开,嘴角欣慰的掀起。
“打她!打她!”
“打她!打死她!昏官的女儿。”
叫骂声更加的疯狂,石子打在身上竟然没有了痛意,额头上流出的血遮掩了视线,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
她知道的,什么都知道,一个犯了众怒的官员扔下满城的百姓一个人逃命了,百姓心中的怨恨怎能不深?死!她已经麻木了,在见到那么多人被瘟疫折磨至死的时候她就想到自己也会有一天的,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爹爹!十八年的养育之恩女儿还你了。”喃喃吐出的话语淹没在鼎沸的人声中,瘦弱的身子飘飘陨落,砸在黄土地上掀起满目的尘埃。
“子琪!子琪!”蒲芹拨开人群,龚子琪孤单单的身子倒卧在人群中央。
“住手,住手。”
瞬间,说不出心中为何会如此的疼痛,蒲芹抱着小花冲到龚子琪身前,用自己的背挡住疯狂的石头。
“住手!住手!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善良的女人。啊!”控制不住翻涌而上的怒火,蒲芹朝着人群大喊,“我不知道子琪欠了你们什么,但是一个已经离开这死城的人是凭着什么信念又回来的呢?你们有没有想过,是爱!是怀有对北陵的爱她才不顾生死的回来,你们难道不明白么?”
听了蒲芹的话,众人突然静默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回想着自己曾经也曾受过龚子琪的照顾和关怀,那张丑兮兮的脸曾经温暖过每个人的心。
瘟疫横行的时候,是她不怕感染的跟在大夫身后照顾所有的病患,是她不惧夜晚的寒风从医馆送药给感染瘟疫的病人送药,是她摒弃郡县女儿的身份收留了好几个没了爹娘的孩子,是她明明走了又回来!
“我可以告诉你们,是她,就是这个小小的身子为了医治北陵的瘟疫昨夜把唯一的披风让给我,冒着自己冻死的风险也要我进城为你们治病。”放下手里的小花,蒲芹转身抱起地上昏过去的龚子琪。
血液顺着她的额头滴落在他青色的衣衫上,原本干净的脸上沾满了血和泥土混成的污渍,看不清这张前一刻还对着自己笑逐颜开的脸。
“你胡说!她爹是郡县,昨夜竟然携家带眷逃跑了,扔下我们一城的百姓受苦,我们为什么不能打她。”一个中年汉子理直气壮的站到人群前面指着龚子琪道。
“对呀!是她先对不起我们的。”又有人附和着喊。
“笑谈!她何来对不起你们?欠你们的是她爹爹,你们若是因为一时的冲动就要迁怒于一个善良的女人,我想,北陵城不救也罢!都是一些是非不分的愚人。”说着,拉着小花的手走出人群。
“小花,知道姐姐的家在那里么?”蒲芹弯腰对着一脸鼻涕的小花说。
“知道。”小花拉起他的袖子往前走,“哥哥,姐姐也要死了么?去另外一个世界么?”小花哭着问,要是连姐姐也去娘的世界去了,那这里不就只有她一个人了么?
“不会,哥哥会救姐姐的,哥哥一定会的。”蒲芹摸摸小花的头,看着怀里昏过去的子琪,心头一阵刺疼。
“慢着!”身后有人喊道,一群人竟然拦住了蒲芹的路。
“干什么?难道你们真的要赶尽杀绝么?”蒲芹挑眉看着站在面前的一群人,心里下了决定,今天就是死在这里也要让怀里的子琪活着。
“咕咚。”一群人突然集体跪倒在地。
“你们这是干什么?”蒲芹吓得一愣,后退几步屏息看着这群人奇怪的举动。
“子琪,我们对对不起!”一个老婆婆哭着喊道,然后突然朝地上磕了三个响头,“是我糊涂,忘记了我重病在身的时候是你不惧严寒来给我送药,每天背着我去城里的医馆看病的。”
“子琪!我也对不起你!”一个汉子也道:“我不该忘了我老婆难产的时候是你给我钱去请大夫的,我对不起。”
“子琪!我也对不起……”
“子琪对不起。”
众人如梦方醒般的纷纷数落着自己的不是,想起子琪为北陵的百姓做了多少好事儿。
蒲芹感动的看着跪倒一片的人群,心中知晓,是怀里的这个善良的女人感动着这个死城里的人们,用她自己的方式帮助任何需要帮助的人。心中的怒火渐渐消减,这些百姓是多么的可爱呀!能坦诚自己的过错便是好事儿。
“大夫先生,是我们不好,请你一定要救好子琪呀!我们不能没有子琪呀!”老婆婆老泪纵横的朝着蒲芹磕头。
“大夫,你一定要治好她呀!我们知道错了,不该迁怒子琪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祈求蒲芹,看在蒲芹眼里比见证一个皇上的丰功伟业还要震撼。
“我会的,会救回子琪的,你们都回去吧!”蒲芹拉起小花的手穿过人群。
郡县的衙门在街的尽头,小花拉着蒲芹来到门扉松动的郡县衙门,身后跟着一群满脸愧疚的百姓。
“你们回去吧!”蒲芹回首瞧着身后的人群劝道。
“不!我们要等着子琪醒来亲自向她道歉。”众人齐声道。
“唉!也罢!”长叹一声,蒲芹拉着小花进了郡县衙门。
穿过悬挂着“明镜高悬”牌匾的大堂,小花带着蒲芹进了后院。
“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快看子琪姐姐回来了。”一进后院,小花就朝着源自里大喊大叫,四个小萝卜头从四下窜出来。
“子琪姐姐!子琪姐姐!”四个小孩将蒲芹团团围住,好奇的看着满脸是伤的子琪。
“呜呜呜呜!”最小的小四用胖胖的小手戳着子琪的脸颊,收回手背上面的血迹吓得哭了。
“呜呜呜呜!子琪姐姐。”小四一哭,其他的四个孩子也都跟着哭了,瞬时间整个空荡荡的郡县府被哭声掩埋。
蒲芹头疼的看着哭作一团的小萝卜头们不知所戳。
“咳咳!”怀里的人儿突然咳了两声。
“天,你可醒了,我怎么办?”蒲芹哭丧的脸看着怀里的子琪,伸手指了指面前哭成一团的萝卜头们。
“呵呵!哎呦!疼。”子琪瞧着蒲芹的苦瓜脸想笑,没想到却牵动了身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你还笑得出来?”蒲芹挑眉瞪了她一眼。
“为何不呢?我不是没有死么?”她不恨,一点也不怨恨,是爹爹辜负的北陵的百姓,既然她顶着龚姓,那么,由她来偿还有有何不可呢?
读懂她眼底的坦然,心口却没由来的阵阵抽疼,心疼她,也心疼这些没了爹娘的孩子们,“你若当真死了她们怎么办?”
“是呀!她们怎么办呢?”子琪自问道,也许对爹爹来讲自己是个无用的女儿,但这些孩子,没了爹娘的孩子除了靠他还能靠谁呢?再踏上北陵的土地,她的命便真的不是自己的了。
“所以别再做什么傻事儿了,不要想着欠人家什么,是她们欠你的才对。” 看她头破血流的倒卧在飞扬的黄沙中,心,没由来的抽疼,宛如被人狠狠的鞭策着,一道道落下无法痊愈的伤口。
他疼她,疼她的疼,疼她的善良,也疼惜她眸子中时隐时现的淡淡忧伤。
子琪一愣,抬头瞧着他的脸,心中一暖,这些年鲜少有人在意她的。
迎视着她澄澈的眸子,蒲芹心中慌乱,感觉心中某些地方正一点点塌陷。
“好了,劝劝这些孩子吧!不然一会儿要把郡县府都哭倒了。”略显慌张的别过头,看着哭作一堆的小萝卜头们,蒲芹压抑着心中蠢蠢欲动的情苗。
这感情来的太突然,也太没有道理,他们相识不过一天时间,他为何要有将她揽在怀里呵护的冲动呢?
心中挣扎,她即不漂亮,也没有脱俗的气质,在这不毛之地,她不过是滚滚黄沙中的一粒,为何他要为她心动呢?是因为昨晚揽她在怀的温暖感觉,还是在冰冷的寒风里有她披风上淡淡的体温呢?
“好!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子琪伸手推推他的胸膛,脸上爬上一抹可以的潮红,幸好被泥土遮掩了。
蒲芹挑眉,“你能站起来么?”
他的坚强他看在眼中,比之任何人,她都是最最耀眼的,总是用她自身的光芒照亮阴霾。
也许,正因为有她的存在,北陵才没有倒,北陵的人们才没有遗忘掉最真的心。
“当然。”她突然挣脱他的怀抱,好端端的站在地上,伸手抹了一把遮住视线的血迹,眼中有着不容忽视的坚韧。
她无法倒下,即便死去,怕是也要看着北陵度过难关吧!看着这些小孩有个家。
“子琪姐姐!子琪姐姐!”一群小萝卜头看子琪占了起来全愣了,好半晌才呼啦一下全聚拢过来,抱住子琪的大腿哇哇大哭。
“小四乖,大家都不哭了。子琪姐姐好好的呀!”弯身抱起小四,亲亲他粉嘟嘟的脸蛋。
此生,她当真无所求,只要能看着这些没有爹娘的小孩子幸福便足矣了。
“你?”
阳光穿透庭院中的树桠,但在她身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张开双臂,他的影子便可拥抱住她的。
“我怎样?”子琪突然回头好笑的看着蒲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蒲芹,我没有事儿的,都是一些皮外伤,我身子向来异于常人,刚刚昏倒也是故意的,我知晓自己的责任是帮着大家度过困难,不是白白丢掉自己的一条命,这些伤本来便是意料之中的。”
“你是说你昏倒是装的么?”蒲芹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个完全不合常理的女人,明明头上的伤那样的重,却笑容灿烂的说出那样坚定的话语。
忍着头上火辣辣的疼痛,子琪笑着,低头逗弄怀里的小四,“是的,不过还是要谢谢你为我说那些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原来有这些人是记得我的好的。”
这些年,她只晓得要诚心的对待别人,别人幸福了,她会开心,会满足。
娘亲曾将告诉过她。子琪,要幸福,幸福不是别人给你的,是你自己创造的,不要抱怨老天对你的不公,要秉持着良善的心看世界。
她不晓得爹爹何以要冷落善良美丽的娘亲,但她晓得,之死,娘亲都没有怨恨过人任何人。也许,娘亲压根就不懂得恨吧!
“你就不怕我当时若是控制不住场面,你很可能会死掉么?”蒲芹有些动怒,气她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也气自己无法看透她的想法。
“怕!怎么不怕呢?不过我相信你不会看着我死掉的。”子琪充满自信的看着他,怀里的小四伸手摸上她头顶的伤,疼得她吱吱叫,“小四,不要抓姐姐头上的伤。”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蒲芹道,从来没见过向她这样的人,不明白那样的信任是从何而来。
子琪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蒲芹,好似他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一般,“蒲芹,你可以不顾生死的来到这北陵来救人,我怎么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