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泽海边暗礁丛生。海风呼啸。贺兰卿踩在石礁上,海风刮过来,刮得自己脚下不稳,差点跌了下去。
冷得紧了紧自己身上单薄的衣服,贺兰卿放眼望去,海上明月共潮生,入目是一派无限广阔壮丽的动人景象。
而一道长长的人影立在海岸,正遥望着天际的皓月。
贺兰卿脚步轻便,三四下就跳到了巫慕青身后。
“大巫师,在看什么呢。”
巫慕青侧目,往边上挪了一挪,贺兰卿顺势跳到了巫慕青身边。
“我在赏月。”
“赏月?”贺兰卿摸摸冻红的鼻子,嘿嘿一笑,“我还以为你会说,正在感应蛟龙的气息,观察星象什么的呢。”
巫慕青解下身上的披风,原想递给她,看贺兰卿小女孩一样的揉揉鼻子搓搓手臂,心中一动,便多生出了几分怜惜,手绕过她的肩膀,为她披了上去,“海边的夜晚湿冷,郡主不可再穿得如此单薄便出来了。”
带着大巫师体温的披风一披在身上,抵挡了海风的侵袭,贺兰卿顿时觉得暖和了不少,在披风里缩了一缩。巫慕青担心担心她受冻,走近了一点,将披风的带子也为她系上。
挺拔的身子微微埋了下来,笔挺秀气的鼻尖就在贺兰卿眼前。贺兰卿抿了抿唇,盯着他看。乖乖让巫慕青将披风系好。
修长的指尖极为灵活,手指翻转间打了个轻巧的结,巫慕青将披风为她拢了拢,便将手放下,后撤了半步,与她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
贺兰卿缩在巫慕青身旁,悄悄拿眼角瞟巫慕青。
巫慕青道,“你在看什么?”
“我过来了,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这话问得有趣。
巫慕青道,“我该问你什么?”
贺兰卿撇了撇嘴,“问二十年前你捡来的女孩子啊。”
“问她作甚么?”
“作甚么?什么作甚么?”贺兰卿正眼看着他,“你不知道该作甚么么?这么多年,好歹问一句她的近况,或者给她一个答复也好啊。”
巫慕青淡淡地看了贺兰卿一眼,“她只是我二十年前偶然救下的一个女婴,与我并无瓜葛。”
冷淡的语气让贺兰卿一愣,“可是你二十年前说,她是你妹妹的转世……”
“二十年前,我初次见到她的时候,确实抱着几分的侥幸。但是后来,我不得不说服自己,就算我是巫咸,也办不到让魂魄都聚不齐的人死而复生。我妹妹,终究还是回不来了。”巫慕青遥望着高悬的皎月,眼中浮动着淡淡的哀戚,“早早地把我对妹妹的思念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抽离出来,也好过欺骗自己,徒增伤感。”
“你……就不想见见她吗?”贺兰卿想着踏雪,心渐渐地揪了起来。
她的名字,还是你为她取的啊。
巫慕青无言。
海风呼啸着卷过耳畔,也把巫慕青云淡风清的回答吹散在了空中。
“我与她无缘,本就不必相见。”
贺兰卿的手微微颤抖。下一刻就想把披风的带子解开扔回巫慕青怀里去。一拉开披风,海风就灌了进来。贺兰卿冷的一哆嗦,没出息地将披风裹了回去。
行动上做不出轻蔑的表示,只能靠口头上。贺兰卿啐了一声,“没想到,你竟是这种无情无义之人。算我看错了你。”语罢,贺兰卿头也不回,下了礁石,回了帐篷。
沈听远远看着贺兰卿一脸戾气地回来,起身迎了上去。
贺兰卿往帐篷的方向走,边走边解下披风,扬手扔给了沈听。
“等会儿你看到了大巫师,把这披风还给他。”
“是。”沈听将披风挂在手臂上,跟在贺兰卿身后,“郡主要休息了么?方才巫凡大人说,这里不安宁,随时都可能有异动,让我提醒您不要睡得太沉了,要时刻防备着才好。”
贺兰卿将门帘拉开,半句话不说就猫腰进了帐篷。留沈听在门帘外一脸的莫名其妙。
贺兰卿正愁眉不展地想着回去该如何向踏雪转达大巫师的意思,能想到的委婉的说辞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唯独没想到,她想着要交代的人也到了翼泽。甚至,把她要美化修饰一番过后再传达的那一番话,都一字不漏得听了进去。
踏雪啃完了馒头,放走了狐狸。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抹了一把灰扑扑的脸,寻了条通往主帐的道。趁着天色已晚,打算偷偷摸摸进主帐里去找贺兰卿。
寻到了哪个是主帐后,正准备往帐篷里钻,就看到贺兰卿掀了帘子往海岸暗礁的方向走。
暗自奇怪,踏雪跟着贺兰卿的路径走,却意外发现了巫慕青的身影。
心跳蓦然加快,踏雪做贼一般,连忙寻了处巨石下躲着。
海风刮得人脸颊生疼,也把郡主和大巫师二人的声音模糊了许多。隐约听到了“二十年前”,“捡来的”,踏雪忙竖起了耳朵。
“她只是我二十年前偶然救下的一个女婴,与我并无瓜葛。”
“早早地把我对妹妹的思念从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身上抽离出来,也好过欺骗自己,徒增伤感。”
“我与她无缘,本就不必相见。”
原本只是冷得瑟缩了起来,踏雪呆若木鸡得蹲在礁石下,脚下踩着松软的泥沙,忽然有点瑟瑟发抖起来。
不知贺兰卿与大巫师说了些什么后不欢而散,往回走的时候踩上了踏雪藏身的礁石。
踏雪下意识往里面躲了一躲,将背也尽量弯下来,垂着头,生怕被发现了。
礁石上的人停了一下,好似听到了什么声响,问了一句,“谁在那里?”
踏雪将自己抱的紧紧的,藏在了礁石的暗影下,没有作答。
礁石上的人等了一会,便踩着前面的石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海岸。
估摸着大巫师也离开了,踏雪怔怔地蹲了许久,蹲到觉得浑身都快结冰了,才摸着石头,缓缓地站起来。
想要回之前栖身的洞里去,脚却是不听使唤,迈不开步子。只好扶着石头,默默地等双腿恢复知觉。
洞里的火早早地灭掉了,踏雪找了处避风的角落坐下来,重新生起火来。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却还是一阵阵得有些发抖。
踏雪抱着手臂想,之前就该把那只狐狸吃了才是。
填饱了肚子,也能让自己舒服点。
明天就动身回抚水吧。出来这么多天,雀郁姑姑不知道多气了。
踏雪心里想着。靠着洞里凹凸不平的岩壁,闭上眼睛,却全无睡意。
半宿无眠。
到了下半夜,忽然一阵响动,洞壁被震落了许多石屑。踏雪察觉到了山洞异常的震动,睁开眼睛到洞口一看,眼前的景象让她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