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卿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动弹。
面前的男子长身玉立,面如冠玉,姿态闲雅,乌发如缎,皮肤光洁,哪里有一分耄耋老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个风流俊俏的翩翩公子。
公子身后的三名中年男子,姿态从容淡定,皆是身躯凛凛,相貌堂堂。比起这位玉面郎君,其他三位都要更像巫咸一些。
贺兰卿正犹疑是否是自己认错了人,巫慕青见状便开口向贺兰卿介绍道,“这三位,都是巫载国的神巫,守着巫载国的药山。巫凡守大关山,巫谢守兰英山,巫罗守林檀山。此次他们三人随我一同下山,助我一臂之力。”
巫凡、巫谢、巫罗三人微微点头致意,并不多话。
贺兰卿再眨巴眨巴眼睛,试探着叫道,“巫慕青?”
巫慕青微微一笑,便是默认。
贺兰卿清了清嗓子,正要将初次见面的礼数做全。巫慕青开口道:“此处离蛟龙出没之处还好些路程,我们宜尽快赶路,在傍晚之前便能赶到。”
刚下楼就提要赶路,且大巫师一行人似是等了很久,都是有名头的大人物,贺兰卿当即应道,“好。那我们此刻便动身吧。”
转身去后院牵马,却被巫慕青拍了一下肩膀,一回头迎上巫慕青柔和的目光,他指了指大堂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郡主还是用过早饭后再动身吧。”
不知为何,沈听从楼上将郡主的衣物行李收拾完带下来后,就发现郡主吃饭的时候有点魂不守舍,脸颊还飞着两片淡淡的红晕。这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了,偶尔说一两句,还带着一丝丝小女儿羞羞怯怯的姿态。
看的沈听也不知如何是好。到了傍晚赶到了翼泽腹地,巫慕青与三位神巫去四周查看地势地形,沈听得了时机,凑到贺兰卿耳边耳语道,“郡主,克制,你要克制啊。”
于是脑门被贺兰卿当成木鱼敲了。
夜色降临,帐篷被尽数搭在了海边有草的高地上,海边也升起了篝火,大家围在篝火旁,串起一早在集市采购的生肉架在火上翻面烤,将酒也取了出来,三三两两地聊天取笑。
从巫载国前来的三位大巫师也围在了一处,虽是都寡言少语,但守护大关山的巫凡比起另外两位要更受大家欢迎一点。
十几年前抚水的那一场鼠疫能够平息,靠的便是从大关山上运下来的一车血髓草。这草药救了这些将士的父母亲人,这份恩情也让这些将士们将这三位素未谋面的巫师当作亲人一般相待,问起话来也格外亲昵了几分。
“听说巫载国的药山上有数不尽的奇花异草,灵虫神兽。都是大周甚至是其他国家没有的,像血髓草这种我们闻所未闻的仙草,在巫载国的药山里遍地都是,没什么稀罕的。”
巫凡咬了一口边上人递过来的烤串,边嚼边说道,“不尽然。巫载国境疫情甚是少见。血髓草对鼠疫有奇效,但是对其他要命的病症并没有什么功用。因此这种草药在巫载国内少人问津。若不是巫咸大人向我提起,我也不记得大关山还有这种治疗鼠疫的草药了。所以啊,你们要谢,就谢巫咸大人吧。我啊,没什么好谢的。”
有个年轻一点的将士凑了上来,“巫师大人,我也问个问题,您千万别跟大巫师说。”
“好,你问。”
“大巫师长得那么年轻,看那模样不像是你们的头儿,倒像是你们的儿子。你们听大巫师的差遣,心里不会不乐意么?”
巫凡跟巫谢巫罗两人面面相觑,都笑了出来。巫谢道,“你看着巫咸大人年轻,就以为他真的是个毛头小子么。他恐怕啊,要比你爷爷岁数都大呢。”
巫凡反问道,“你看我们,是比巫咸大人岁数大了多少?”
年轻的小伙子们互相看了两眼,猜到,“起码有十五。”
“那便是了。你可知,转世灵童自继任神巫之位后,容颜不衰。我们与巫咸大人都是差不多时候出生的,皆有灵童转世之兆。可是巫咸大人看上去是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我们却是三四十岁的中年模样。且不说他有什么本事,就凭他能比我们早十几年继承神巫之位。你说,我们服是不服?”
又一个人插话问道:“那你们叫什么名字呢?”
“恩?”
“巫凡、巫谢、巫罗。这些都是六大神巫的尊名,并不是你们的本名啊。”
“哦,原来你是问这个。”巫凡了然,“从我们继承神巫开始,神巫的名字,就是我们的名字了。我们,并没有本名。”
“可是,为何巫咸大人有名字呢?”
“这……”
巫凡与巫谢巫罗二人对视良久。巫凡失笑道,“我竟不知是该答还是不该答。”
见三人一时都是犹豫不定的样子,大家心里明白了,或许是一段陈年往事,打了圆场道,“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不答也是无妨。”
巫凡轻声一叹,“这也没有什么。说便说了。巫咸大人有一个一卵双生的胞妹,同有转世灵童之兆。巫咸之位,只有一个。于是前任巫咸便为兄妹两取了个名字。哥哥名为巫慕青,妹妹名为巫慕黛。而后哥哥承袭巫位,但这名字,也就这么叫下来了。”
巫慕青,巫慕黛。
“原来是这样啊。”
这解释有头无尾,但也算解了一部分的疑惑。都是征过沙场的汉子,但对巫凡三人不同寻常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大家都不愿深究,以免又触动了三人的心事。
唯独知晓内情的沈听,听到巫慕黛这个名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找寻贺兰卿的身影,然而四下都没有她与大巫师的影子。
“郡主呢?你们有谁看见郡主了?还有大巫师,怎么也没见人影呢?”
巫凡应道,“郡主丫头啊,刚才看见巫咸大人往海边暗礁那儿去了,于是也跟着去了。有巫咸大人护着她呢。沈听丫头不用多虑。安心吃晚饭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