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府出来入翼泽腹地已经过了五日有余了。贺兰卿出府之日,兄长贺兰若曾嘱咐过,与大巫师同行,凡事皆听命与巫师,以巫师为重。
贺兰卿暗自思忖,还不知这巫咸大人为人如何难缠,行事又如何刁钻。
自小跟随贺兰卿的女副将沈听在与巫慕青汇合的路上见贺兰卿愁眉不展,接连叹气,便打马上前安慰道:“郡主,您不用这么唉声叹气的。我听说二十年前,那大巫师还为您扶乩祈福过呢,就算他年事已高,对您肯定也是像对待后辈一般宽容的。”
女副将的安慰没有切中郡主的要害,郡主又长长叹了一声,“我不是在担心这个,大巫师有什么好让我心烦的。我心里想的是踏雪。”
“踏雪?踏雪如何?”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贺兰卿烦躁的把手一挥,解释道,“踏雪是由大巫师抱来王府里的,他对踏雪有救命之恩,踏雪心里把他当再生父母似的。而且……”
贺兰卿迟疑了一下,心想踏雪也不在这儿,说了也不当紧,便继续说道,“当年大巫师救下踏雪的缘由,是怀疑踏雪是他妹妹的转世,这才将踏雪寄养在王府。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巫师对踏雪是不闻不问。踏雪明着满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她这么多年,一直都想亲自去问问大巫师,关于她的身世。”
贺兰卿与踏雪同榻而眠,同屋而食。踏雪年纪稍长后,雀郁姑姑便拿出了大巫师临走时留下来的书卷,都是关于巫术医道之书。踏雪每日研习,醉心医术,都与大巫师有着莫大的关系。
“所以出发那****急着寻踏雪,就是想要她能一起过来。不然,想再见到大巫师,就是遥遥无期了。”
“原来如此。”沈听听着,思绪却飘向了别处,“那大巫师二十年前也有四十几岁了,到了现在,也已经六十好几了。我听府里的厨娘说,她见到那大巫师的时候,就像看见仙人下凡一般。不知道他老了,还有没有他二十年前那样的风华。”
贺兰卿打了沈听的马屁股,沈听在马上立了起来才稳住马匹,从翩翩遐想中醒了过来。
贺兰卿道,“有风华如何,没风华又如何。人家大巫师能绝代靠的又何止是风华,老了也罢,有那一身本事和济世的胸怀,区区皮相又如何能动的了他在众人心中的地位。切不可再妄论。”
沈听小声应道,“是,郡主。”
“好了,我们要再快一点,赶在天色暗下来之前到翼泽和大巫师他们汇合。”贺兰卿命令道,夹马肚之前,又淡淡说道,“再晚就要再慢一日见到大巫师了,真是有点等不及了呢。”
沈听分明见到郡主忍笑的侧脸一闪而过,气道,“郡主!”连忙打马追了上去。
这一路打打闹闹,果真在日落之前抵达了翼泽。镇上已经有人家挂起了灯,瓦舍勾栏也开门迎客,人来人往,贺兰卿一行人牵马在镇上穿行,颇为引人注目。
依照王爷给的地址,贺兰卿找到了大巫师暂住的客栈。
店小二迎了出来,一见贺兰卿一行人的打扮,便心知肚明,与打头的贺兰卿打过招呼后,命人将马牵到后院安顿。
“客官一路风尘仆仆,本店已经备下了酒菜热水,各位吃饱喝足后,便可沐浴洗漱,安歇一宿。明日一早再动身。”
“有劳了。”贺兰卿问道,“这些,可是有人提前吩咐好的?”
店家回道,“是。为您安排下这些食宿的客人正在楼上歇息,他留下话来,明日便会下楼来相见。”
“贵客有几位?”
“四位。”
沈听奇道,“四位?莫不是我听错了吧?我们这一队来了三十六人,大巫师远道而来,就只带了三个随从?”
贺兰卿略一沉吟,朝店家说道,“我知道了,多谢。”又对沈听说道,“既然大巫师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们便照安排来吧。赶了这一天的路,大家也都累了,吃饱喝足后,就各自歇息去吧。其他的待明日再说。”
客栈位置优越,闹中取静。院内陈设雕梁画栋,院中绿树葱葱。菜式也是秀色可餐,精致可口。
饱餐过后,贺兰卿让小二领着上了房间,推开门便见到房内一桶水汽氤氲的热水,一关上房门,疲惫之意顿起。
衣衫褪尽,贺兰卿躺在木桶里,觉得浑身筋骨都在慢慢地舒展开来,将头靠在木桶边缘发呆,脑海中回想起沈听提起大巫师的话,不禁又想起踏雪捧着医术专心致志的样子。
胡思乱想着将澡洗完,便沉沉睡去。
待到睁眼醒来,天已经亮了。
睡了一个好觉,贺兰卿将自己收拾好后推门下楼。迎面就撞上了莫名有些激动的女副将。
“一大清早的你这发的哪门子春?”
“郡主!你不知道,”沈听激动地将手掌都捏成了拳头,“大巫师,那大巫师!”
“大巫师怎么啦?”
沈听长长呼了一口气,按捺下激动的心情道,“大巫师,年轻地都让人不敢相信他有六十多岁!”
贺兰卿微微一怔,道,“那又有什么,我王兄也不年少了,除了鬓角略有发白,不也没多大变化嘛。保养得当,风采也不减当年也是有的。”
门外有几个人正站着聊天,贺兰卿说着便朝门外走去。
沈听边跟着她走边压低声音一叠声地说道,“不一样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是我说你,你这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怎么一惊一乍的,真是给我丢……”站在门外闲聊的人中有一个穿着浅青色的衣衫,高个子,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松松绾了个髻。听到贺兰卿的声音便往后转了个身。
贺兰卿余光一扫,也看向转身的人,愣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一见面就说个不停的沈听也不再与贺兰卿耳语了,而是朝浅青衣衫的人走了几步,抿了抿嘴,指了一下贺兰卿,细声细语道,“大巫师久等了,这是我们郡主。”
贺兰卿眨了眨眼,一动不动。
巫慕青彻底转过身来,对贺兰卿笑了一下,“二十年未见,郡主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