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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春风重到人不见

她曾想,她成婚那日会如何?是否也是银鞍白马、彩辔朱缨的少年郎,又或是他挑起盖头的那一刹那,红烛摇曳,他低头一笑。她原以为那是永远也不会实现的梦境。

婉兮病好之后,皇上赐了她依尔觉罗的姓氏,她初初还觉得纳闷,这姓氏在大清朝并非大富大贵的姓氏,原是以为皇上心里怨她,那知成婚的前一天晚上,胤禎说,这安排是故意的,如今他圣眷正隆,偏了任何一旗都难免朝里臣子跟风成党。

成婚的前一日晚上,新人原是不能见面的,他偏来了,又来得这么突然,婆子们没有准备,可是碍着他十四爷的面子,总不能撵了他出去。他伸手去握她的手,这一回,她没有闪避。他突然开口说:“你……”

她嫣然一笑,从他眼神里看到他的怯意,仿佛被她看透,让胤禎极不自在,他说:“这样就是一生一世了。”手背贴着他的掌心,温热的。她笑道:“一生一世还长着呢。”

“你会陪我一生一世吗?”

“会的。”

西直门大街的十四贝勒府收抬妥当之后,婚期安排在四月初,内务府里挑了一个吉日,定在十八日。康熙五十一年四月十八日子时,宫里来接她的凤舆从紫禁城出发,前往依尔觉罗府里。

康熙五十一年暮春,宫中命妇已在依尔觉罗府门外等候,红缎銮舆停在贴着双嚞的朱门前,锣鼓喧天,鹍弦仪队奏出高亢礼歌。她坐院内,着了红线撒百蝶旗装。步摇冠自额上垂下鎏金流苏,喜庆的红色印得她脸色红彤彤的艳,即使微蹙着蛾眉,掩饰不了周身的喜庆。她缓缓自东珠手中接过白绢,清晰灵巧的字体映入眼帘。她微垂了螓首,流苏便在空中跌宕,如打着秋千,一晃又晃。见那白绢上写着——

康熙四十五年皇上秋猎塞北,我随姨娘同去……

她看到这里,墙角里有人轻轻走动。持着麈尾拂尘的公公向她深深叩下头去,细着声气说:“吉时到了。”她合上细绢,递还给东珠,大红的蔻丹以绢上雪白色为衬,像开出一朵花来。东珠一时没有握紧,婉兮抽手,那白绢自东珠指间滑落,婉兮早已转过身去。

见她起身,公公将拂尘向身后一弹,尖细的声音:“皇上有旨,今以依尔觉罗氏女婉兮作配与皇子十四子胤禎福晋。”他话还未完,门外仪仗已喧天般响了起来。

喜娘来为她戴霞帔,婉兮蓦然回头,对东珠说:“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她浅浅一笑,礼貌又有些疏离。

东珠脚下轻颤,她久病,一直时好一时坏,一时觉得目眩。十三阿哥自身后上前一步,稳住她的身子,对婉兮说:“你将来总会后悔。”

婉兮随喜娘出府,踏着盆底鞋走不牢靠,公公伸出一只手臂凭婉兮搀扶着。一院子里命妇随着她鱼贯出了依尔觉罗府,一时只剩下东珠与十三阿哥。满院子石栏假山饰着红色绫罗,越发显出一种张扬的寂静,静到心中无人知晓的角落中去。

东珠的来访,仿佛是头一天晚上的时候,只是那时胤禎还在这里。下人进来通报,他低声说:“就说睡下了。”刻意不让她见她。

东珠倒不死心,一大早跑来见她,只为这一封信纸。

婉兮跨过高门时,偏过头看了她一眼,东珠嘤嘤掉泪。婉兮停了下来,命人收了那个装着半匣书信的镂花匣子。翠翘,翠翘……她在心里默默念过许多次……

凤舆出了依尔觉罗府,直入乾清门。因为她是孤女,依尔觉罗大人带她父职,在乾清门北面而跪,礼节上要谢皇上的恩赐。接婉兮出来的公公,尖细的声音又说了一遍:“皇上有旨,今以依尔觉罗氏女婉兮作配与皇子十四子胤禎福晋。”九拜之后,礼方结束。

婉兮坐在凤舆内,听得外间有人低声说话的声音。听到胤禎叫她:“婉兮。”她没有做声,这时方有一些羞涩。

他挑起帘子,唬得众人倒吸了一口气,宫里的命妇一个劲地叫:“十四爷,使不得。”要将帘子放下来。

可是帘子已经挑起来了,婉兮隔着红纱,看到——那少年郎银鞍白马、彩辔朱缨,好不威风。

他看到她微微上扬的嘴角。

公公尖细的声音说:“起。”凤舆离开了乾清宫,直奔西直门街的十四贝勒府里去。那些命妇和女官陪着她在内室里,前朝大臣们络绎不绝地到访。虽是娶嫡福晋,但因是汉女,与一般皇子婚礼有异,成礼时也并不在宫里。这样反而不受拘束,更有乐趣。

婉兮在十四贝勒府外落轿。才立定,只听到鞭炮的声音,仿佛就在轿外,噼啪地响个不停,也没有人叫她下轿,却听到围观的人起哄,婉兮还弄不清楚状况,轿子震了几震,她扶住轿子,有个婆子挑起帘子,扶她下来。她还未站定,只觉得身后有人逼近,人便被打横抱了起来。她亦不抵抗,只是顺势倚在他胸前,左手抵在他胸口,传来怦怦然心跳,他的。仿佛四周都是人,闹哄哄的。他到中庭方将她放下来。

她的头盖还盖着,不辨方向,只立在原地。喜婆送上来喜秤,婉兮看到秤尖从盖头下伸进来,慢慢挑起来,直到她看到他的眼睛,正笑着看向她。她也笑了。

胤禎只觉红盖头下,那双眸如翦,汪着一池春水。他用力一挑,那盖头飞上天,抛到屋粱上去。喜婆这才笑盈盈地上前来说:“上达神意,上达神意。”四周的人也拍手称好。

婉兮这时注意到这个中庭围着好些人,中间设着供天地的牌位,他们要在这里拜天地。有个朝服的公子哥上前笑着说:“老十四,你也急了点,吉时还未到,皇上都还没有来呢。”胤禎成婚虽然没有在宫里,可是皇上亦要为他主婚,只是皇上出宫要肃街,排场又是浩荡,时辰上稍有差错是在所难免。

就在等皇上前来的这一刻钟里,胤禎把几个皇室兄长一一与婉兮见过,起头说胤禎心急的那一位是九阿哥胤禟。九阿哥站出来说:“现在就只差二位还没有到来,一位是四阿哥,一位是八阿哥。”

四爷?婉兮身子微微一僵,大约是因为早上东珠的书信,她现在对这个名字有点敏感。胤禎站在她的身旁,仿佛有所查觉,又忙说:“八哥怎么没过来?”九阿哥说:“良妃病了,八哥进宫去了,他说得空就过来,估计来也要到晚上去了。”胤禎听说良妃病得严重,相约几个阿哥改日里去后宫里看一看她。正说到这里,皇上的仪仗队来了,众人都跪下去接驾,皇上领着德妃进来。

皇上坐了当中的位置,见新娘的喜帕已经揭了,直道自己晚了。下人早备了喜茶,一对新人拜了天地之后,要向皇上与德妃进茶的。

胤禎给皇上奉茶,皇上说:“总如愿了。”那语气似冷还热,胤禎自己亦是笑了,总如愿了。婉兮要给德妃进茶,黄底景泰蓝的杯盅,白瓷里飘着几朵才侵开的茶花,在她手里荡扬,递到德妃的手中。德妃今日穿了暗红团花喜字襟,非常的喜气,可她接过茶,倒是一脸的不快,婉兮回头暗暗看了一眼胤禎,仿佛求助。

礼毕之后,胤禎私下低声与德妃说:“皇额娘今儿这衫真好看。”

讨她欢心,德妃说:“你眼里还有我么,听我的话,早该娶了七福。”这七福,是镶平王的小女儿的名字。

胤禎心里不乐意,想到今日大婚,倒沉默不语。好在喜婆说:“送新人入洞房。”胤禎便拉着婉兮回了后院,这大婚一日对于新娘来说,就完了。可新郎还要出来宴客,直到晚上客散。

胤禎送她进房,倒被喜婆催着离开了。

大婚的洞房在东厢,院里各墙都饰了红漆,一进门,两盏双喜宫灯。又正对着一扇木壁,也是上了红漆,贴上金字双喜,壁下是妆台与罩灯,皆是一团喜气。西北角有喜床,帐子和被子,贡品织绣,全是红色底,绣上百色花卉,鲜艳夺目。

木壁下的桌上也放着糕点拼盘,备以晚间吉时新郎与新娘行交杯之礼。

前厅里极热闹,一直闹腾到晚间去。

喜婆等着胤禎归来与新娘喝合卺酒,亦不敢离开,只垂手站在一旁。婉兮等了一会,因辰时是早起,到了二更天见胤禎还不见人影,有些困了,让喜婆下去,自己要更衣就寝。那喜婆忙说:“使不得,使不得。”婉兮微微一笑,也不解释,只让她下去。她如今是十四阿哥的嫡福晋,偌大一片园子,她是女主人。喜婆亦不敢拂她的意,只得出来,却又不敢走开,在门外候着十四爷。

胤禎喝得醉醺醺地由新总管的儿子那日苏扶着回来的,他心里痛快,喝得脸上一片通红。喜婆说福晋睡下了。十四阿哥娶福晋这事在京里传得沸沸扬扬,那日苏也听说了一些。流传到市井里,这上演的是一场麻雀变凤凰的美梦——这福晋原是来历不明的狐媚女子,仗着长得有几分姿色,得了十四爷的欢心,拼着不要爵位,也要娶到这个女子。唱戏似的。

那日苏踌躇了一下,心里一想,虽然是嫡福晋,今日才嫁过来,又是大婚这样的日子,她这是拿乔、是逾越,也该知个分寸。喜娘亦是沉着脸,等着胤禎发脾气呢。胤禎轻描淡写地说:“她累了吧。”胤禎遣开了喜婆和那日苏,这才推门进来。

桌上燃着一双喜烛,婉兮果然是睡下来。他正要关门,庭外传来几个阿哥的声音,是要来闹洞房的,却见屋子里暗暗的,胤禎说:“睡下了。”

九阿哥呵呵一笑:“春宵一刻值千金,是你想睡了吧。”几个阿哥都哈哈地笑了起来。

婉兮本是极困的,这样笑声又把她惊醒了,听到胤禎在外面与人说话,过了一会,他方才进来。

一关门才发现,好像自己当真是喝多了点,周身全是酒气。

婉兮迷迷糊糊说:“散了?”

胤禎见她醒了,坐在床沿边,有点责备说:“怎么先睡了?”他拉她起来喝合卺酒,婉兮向来不重注礼教的,觉得这种事可有可无,便推托说都睡下来。她眉头一皱,有些女儿的娇气,胤禎心里就酥了一半,不逼她,顺着她身旁躺下来。

婉兮觉得后颈里热呼呼的,他的手在她身上游移,她还有点不习惯旁人的碰触,微微含着肩叫一声:“胤禎。”要他停下来的意思,胤禎只迷糊应了一声,热气还喷洒在她的后颈。

婉兮的身子被他扳过来了,婉兮问:“你喝酒了?”

废话呢,胤禎说:“我没有醉。”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额头与她不过一公分的距离,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她微微一退,他吻在她的嘴角。婉兮这时方说:“我们起来喝合卺酒吧。”

胤禎说:“明天再喝。”这话完全是婉兮猜出来的,他的唇抵在她的唇上,只是“嗡嗡”地说着话。

这事原本也在意料之中的,可婉兮没由得觉得全身都热,她挣扎着半撑起身子说:“现在喝。”那话还没有说完,她一惊。却被胤禎拉回躺着,原本她在里面,他在外面,他这一拉,倒是压着她在身下。这姿势更暧昧了。婉兮都热到脸上去了。

胤禎说:“你害羞啊。”他现在醉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婉兮忙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说。胤禎眼里含着笑,覆上她捂着自己嘴的手,他压下去,吻在她的掌心。

手心是热气,全身都是热气,连他的眼里都是热气。

灯火一个明灭,一室昏暗。

……

大婚的第二日,礼节上是要回宫向皇上与德妃请安。胤禎见婉兮睡得极熟,可再不忍心,宫里来的轿子马上就要到府门了。婉兮从睡梦中被人叫醒,还有点不辩地点,抬头见红色百花帐子,方才有点清醒过来,扬起头,这才发现门边那两盏宫灯的流苏亦也是红色的,昨儿个却没有发现呢。那木壁做了屏风拦住外屋里的婢女。

胤禎见她发神,拿了衣服来给她穿,婉兮伸手进去,胤禎说:“站起来。”她从床上跪起来,长发被压在衣服里面,胤禎为她挑了出来。听到外面昨天那个喜婆问:“十四爷,时辰要到了。”婉兮吐了吐舌头,要穿鞋去梳头。胤禎站在床前,搂了她的腰,偷了一记香。

婉兮无声瞪了他一眼。胤禎知她不敢说话,又要俯身再香了她一回,婉兮格格地笑,穿了鞋跑出来,让他抓不着她。胤禎从木壁屏风后走了出来,却是一本正经,咳嗽了一声让那婆子安排人给她梳妆。

婉兮已是乐不可支,原来成婚之后,也不坏啊。她从镜里偷偷望了一眼他离去前的背影。

她这日梳妆完毕,胤禎已在府门等她上车,她依然要穿盆底鞋,她走得不稳。府门前有****石阶,她差点滑倒,幸好胤禎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她一抬头,却见他脸色大变。

婉兮方要问缘由,却听胤禎大怒,对随她出来的丫鬟婆子厉声问道:“妆是谁着的?”她这日画了花钿妆,她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眉间有一道花钿。

有了花钿的婉兮更像已逝去的翠翘。婉兮坐在镜前,让人为她重新描眉,心里恨恨地想。所以他才突然勃然大怒?她刚才是吓着了,才没有出声,一声没有出声,直到她坐下来,她细细一想,可是越想越生气,他把她当成什么了啊。

婉兮霍地站了起来,胭脂还拿在婢女的手中,婉兮说:“我不进宫了。”却是平静又带些不可逆转的决定。胤禎进来说:“我不是冲你发脾气的,你知道的。”婉兮说:“我身子不舒服。”这分明是借口,再蹩脚的借口也比这个好。胤禎说:“今天必须去。”他从前倒没有这样命令的语气与她说过话,她刚才还想嫁给他不坏呢。

胤禎见她没有说话,真以为她身子不妥,忙说:“我让太医过来。”他这样一软,婉兮也心软了,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

胤禎走过来从身后将她抱住,说:“婉兮,跟我进宫去。”原本皇额娘对她有成见,她这样闹着不去,传到皇额娘那边,只怕误会更深。胤禎说:“再说就算我吼了你一句,也不必生这么大的气。”

婉兮说:“你根本就不明白。”

胤禎听她软了一些,便说:“好啦,是我不明白,我错了还不行。”

婉兮说:“本来就是你错了。”胤禎呵呵一笑,她倒有些得理不饶人似的。可说到这里,知道她算是不生气了,这才上了宫里的轿子,过宫去给皇上与德妃请安。

刚过了神武门,见保定远远跑过去,胤禎叫住他。保定着急地说:“十四爷,大事了。”

胤禎心想,他晚了这一会的功夫皇上也不会怪罪的,哪知保定说:“良主子没了。”

胤禎惊恐不及,忙问什么时候的事。

保定说:“昨儿个夜里就病重了,刚才没了,八阿哥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如今眼看着宫里出了这样的事儿,胤禎也顾不得去见德妃,直奔了良妃的宫里来。远远就听到一片痛哭,八阿哥和福晋亦在,着了丧服。那福晋圆盘子脸,带着泪拉了婉兮的手,说:“十四福晋吧。”

胤禎自幼在宫里顽皮,觉得良妃心善,亦当母亲一般看待。如今一见在冰棺中,如生平一样的睡着,再见八阿哥悲恸难以抑制,也不由得眼里一红。

皇上和德妃原本是在乾清宫里等着行礼,闻讯亦赶了过来。八阿哥见了皇上也只是哭,皇上叹了一口气,命梁九功召阿哥们入宫,又拟旨让京里万寿寺里僧人做阴阳道,言辞亦多哀悼,又全国禁十日歌舞。

宫里对白事多多少少有些避讳,良妃的灵柩当日便被移至景山,京里各阿哥也都去祭奠一翻,福晋们帮着料理后事,婉兮虽是新婚,却已是十四爷的嫡福晋,当然不能免俗,亦要尽一份分内事。

她昨日晚间陪胤禎与三阿哥和三阿哥福晋守了夜,宫里规矩亦是要守七夜,早间她困倦得枕着胤禎的腿睡着了,天光已亮,胤禎让人扶了她去床上睡。婉兮一起身,只觉得天旋地转,胸口仿佛被人捂住,呼吸不得。胤禎见她脸色苍白,当是夜里受了风,又命了太医过来把脉,只说虚弱,不碍事。

正巧有个官员来找胤禎,说是有个老秀才写了一篇应试的文章……

婉兮见他有公事,便让胤禎自己先去忙。她在灵柩旁的兴庆阁里略微睡了一阵,到了午时,做道场的僧侣们吵得醒来,婉兮一起身,嘴里突然觉得一腥,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都虚弱下来,呼吸急促。

宫女听到里面有响动,推门进来,可唬住了,一时不知所措。前面殿里还搁着良妃的灵柩,婉兮不想多生事,便摆手只道自己无事,调整呼吸这才到前殿来。远远望着几个朝服的官员来吊唁,婉兮一上前,八福晋便说:“喏,是十四福晋。”

“十四爷新娶的福晋?”

婉兮抬眼看过去,说话的是一个异邦模样的官员,是钦天监的苏尔特哈什。他一闪避,身后露出一个人来,是四爷。婉兮微微一怔,忆起婚礼时东珠拿来的书信,不由得多望了几眼四爷。刚才在兴庆阁里照顾她休息的宫女跑过来说:“十四福晋,太医来了。”婉兮虽说让她不要做声,可是这小丫头哪里敢耽搁,早命人请了太医过来。

太医把了脉,这几厢福晋还以为她害喜,这新婚才一日,说出去只怕让人笑话,宫里的人整日都爱看旁人的笑话,都等着听好戏呢,那知太医把脉把了半晌,也说不原因,还是说太虚弱了,太让人失望了。太医开了些常用的方子让她好生调息。

苏尔特哈什微微一顿,心里涌上来另一件事。四爷祭奠了良妃要下山去,苏尔特哈什借故有事,留在山上,他从殿里出来,拦住一个小宫女,让她进去说十四爷在外面让十四福晋出来一趟。小宫女进去了片刻,婉兮便跟出来了。

她见了苏尔特哈什,心里一怔。

苏尔特哈什却说:“开门见山吧,也不绕圈子了。在下是钦天监的官员,虽不能说上知天文,下懂地理,以前跟师兄在西藏学过几年异术。你原本不是这世间的人,与十四爷成婚的人,原本也不是你。”婉兮心里猛然一跳,更是敛声听他问道:“今天这种事情是第一次么?”他是说她吐血的事情,婉兮微微点头,说:“前些日子有点晕症,如今才严重起来。”

苏尔特哈什说:“这世间一切有因有果,历史是因,你便是果,没有你所存在的历史,你便是不会存在。”

婉兮问道:“什么意思?”

苏尔特哈什说:“你改变了你所存在的历史。”

婉兮恍然大悟,这是她生病的原因,难道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与十四爷成婚?

苏尔特哈什说:“你好自为之。”

苏尔特哈什正想离开时,婉兮叫住了他:“我当日在冰床之上,做法的人是你,对不对?”

苏尔特哈什只得承认,婉兮问道:“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么那个人是谁?”把她从火车上带走的那个人是谁?

苏尔特哈什说:“我也想知道,所以才让你重新回忆一次当日的情景。”他这样说,婉兮也困惑了,还想问什么,却见十四贝勒府里的那日苏拿了暖衣上山来。

那日苏说:“爷说,晚上这里风大,让我拿件厚衣服过来。”可这四月的天气,再冷的晚上也冷不到哪里去。婉兮拿了衣服转身回殿上去,隔着镂花的一道墙,却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几位阿哥的福晋。

“可不是,我看她是狐媚投世真真没错,才进门一天,就过世了一位,简直晦气。”

“也没来得及给皇上请安,这礼算成叫,还是没成,这亲事稀里糊涂的。”

“十四爷算是着迷了,昨儿个任着她睡在腿上,我都替她害臊,就算新婚恩爱,这样也不能晒给旁人看。”

“什么着迷,还不是因为当日十三福晋那位姐姐,简直一模一样。”

“这几日怎么不见十三福晋?”

“听说是有了身孕,避讳。”

“我看德妃亦不喜她,早先前不是喜欢镶平王那小女儿。”

“七福啊,娶到她也算是福气了,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大家闺秀有什么用,也要能迷住十四爷那正主啊。”

那几位笑做一团,隔着墙,婉兮轻轻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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