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秉梅
一、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现状
“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指在历史、艺术、人种学、社会学、语言学或文学方面具有特殊价值的传统和民间文化表现形式。它包括: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媒介的口头传说和表述的语言艺术、表演艺术,社会风俗、礼仪、节庆、烹调,有关自然界知识和实践传统医学、传统手工艺技能等。从其定义和涉猎的范围可以看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称谓是相对于“物质文化遗产”而提出来的,它不是物质或物质载体所涵盖的文化遗产,它与“物质文化遗产”最大的差别在于它是无形的,是可以看得见、听得到的“活”的文化遗产。
如果说传统文化是民族之根,那么文化遗产是民族智慧与文明的结晶,是民族文化、民族精神的承载者,是联系民族情感的纽带和维系国家统一的基础。清代学者顾炎武曾经说过:“有亡国,有亡天下。亡国,肉食者谋之。亡天下,匹夫有责”。这里的“亡天下”即指民族文化的存亡。一个民族存亡的重要标志,就是其文化是否存在。“物质文化遗产”与“非物质文化遗产”均是一个民族历史的见证。典籍、文物类的“物质文化遗产”,以其史料价值记载着民族的辉煌历史;而口头传说和表述的语言艺术、传统表演艺术及民间手工艺技能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则以其灵动性传承着民族的文明历史。
以传统戏曲为例,我们不难看出其在中国传统文化中所起的作用。经历了数百年锤炼的中国戏曲艺术拥有360多个剧种,其中仅来自于不同区域的地方民间戏曲剧种就占到了250多个。尽管这些地方戏曲来自不同地域,拥有互不相通的语言,但却有着共同的特点:贴近生活的故事内容,灵活生动的表现手法,形象活泼的语言艺术,符合百姓欣赏习惯的审美要求。它反映的是中国广博领土上的民俗民风,弘扬的是以包公、海瑞、岳飞等为代表的真、善、美,鞭笞的是以潘仁美、严嵩、秦桧等为代表的假、恶、丑,成为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的娱乐方式,成为中国百姓衡量和明辨是非的尺码,成为中国社会受众面最广的艺术形式之一。传统艺术在为观众提供即时艺术消费的同时,也蕴含了更为丰富的社会功能。
基于“非物质文化遗产”在民族传承史上的重要地位,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在2000年就启动了“人类口头和非物质文化代表作”项目,又于2003年11月3日召开的第三十二届大会上通过了国际性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正式提出了将相对于“物质文化遗产”概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列入国际化文化遗产保护的对象。我国政府也早在上世纪就开始关注和加强对当时被称作“民族民间文化遗产和口头文化遗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扶持工作。上世纪50年代,国家民委等团体对全国少数民族的民间文化进行了大规模的普及调查,并将搜集到的资料编辑为《国家民委民族问题丛书》,先后出版了涉及5项内容的系列丛书和《中国少数民族社会历史调查资料丛书》,对少数民族文化作了文字记载。其后,文化部又成立了振兴京剧指导委员会和振兴昆曲指导委员会,对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老戏曲艺术的剧种、剧目的保存和保护做了积极的努力。改革开放以来,国家重点抓了包括戏曲、民歌、曲艺等艺术学科的集成志书的编辑出版工作,确立了全国40个“保护工程”国家级试点,并出台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法(草案)》等。这些积极有效的保护措施,显示出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视。2006年欢度元宵佳节之际,文化部、发改委、教育部、民委、财政部等9部委联合举办了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成果展,展厅里色彩斑斓的民族服饰,原汁原味的音乐唱腔,玲珑逼真的刺绣、剪纸,还有那难得一睹的木偶雕刻、无锡泥塑、景德镇瓷器制作、天津杨柳青年画的套版印刷、西藏唐卡的刺绣……现场技艺演示使观者仿佛徜徉于民族文化的海洋,目不暇接,流连忘返,从而生发出对中华民族悠久历史的反思和热爱。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力度的加大,使我们有理由相信,对象征人类文明进程标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工作定能健康有序地开展起来。
二、“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进程中面临的问题
尽管国际、国内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有了可依循的法律、法规,但随着经济社会的到来,人们尚未从真正意义上认识到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性。社会上流传着这样的说法:“非物质文化遗产”已不适应新时代的要求,应当经历自然淘汰、适者生存的过程,不必刻意地去保留它;还有的人认为,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又不像保护有形的“物质文化遗产”那样能带来经济效益,因而不必花大力气去抢救和保护;更有甚者,认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属于老掉牙的旧习俗、旧传统,跟不上时代的节奏,完全可以丢弃掉。种种说法,完全是急功近利的短见。可以说,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正如挽救濒危物种一般,其意义远不止像保护一头藏羚羊或保护一只东北虎那样保护生物物种的复杂性、多样性。同样道理,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目的也是为了保护文化生态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同时,文化遗产是一个民族历史的见证,其历史价值和审美价值远远超越其经济价值,保护文化遗产是“实现人类文明延续和可持续发展的必然要求”(胡锦涛语)。
当前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问题上存在种种错误的观念,人们只注重对先辈留下的恢弘建筑、书画、瓷器等有形遗产的保护和利用,而对千百年来存活于百姓生活之中的民间戏曲、民间手工艺技能的关注越来越少。这使得那些依赖“口传身授”教授技能的民间手工艺制作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许多民间艺术面临着因后继乏人而逐渐消亡或濒临消亡的状况。
我们曾经从反映唐代题材的影视作品中看到过“霓裳羽衣舞”,但那只是影视创作者凭着对唐代“霓裳羽衣舞”的认识和想象创造的现代艺术品,而真正代表唐代乐舞巅峰的“霓裳羽衣舞”,我们却再也无法亲眼目睹其迷人的神采,无法聆听其优雅的曲调,无法体味其轻如丝的“蝉衣”,无法探究其能制作出仅有几十克重量的纺织技能。
北京密云一个小村子里,流传着一种名为“五音大鼓”的曲艺形式。据五音大鼓艺人关学增老先生回忆:五音大鼓距今已有100多年的历史了,早先由5人同台演出,后因一次演出时,其中4人因故未能到场,而临时由一人顶场演出。后来,这种一人演出的形式逐渐确定下来,人们还将其名称改为“单琴大鼓”、“北京琴书”。这种曲还有一种如同琉璃瓦形状的乐器,名为瓦琴。这种经历了百余年历史的独具地方文化特色的曲艺形式,长期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状态下流传,与外界交流较少,因而保存了古老的样式和形制。但随着经济的发展,今天却面临后继乏人的境地,掌握这种曲艺的艺人中,年龄最大的已近80岁,最小的也接近60岁了。
沈阳著名的“故事王”谭振山今年已是81岁的老人了,他是国内目前所剩无几的口头文学家,他曾远涉重洋出国讲故事。这位能讲1 000多个民间故事的老人,现在最忧虑的是他的事业无人继承。
据民俗学家介绍,我国曾有一项特殊的建筑工艺制造技术,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项技艺已经失传了,现代人只能看到建筑,却无法破解其建造的技能。
湖南江宁的女书是世界上唯一的女性文字,曾作为奇迹名扬海外。随着几位识得女书的老人的相继离世,女书文字面临着灭绝的危险。
从以上种种情况中我们不难看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面临的形势是何等严峻,抢救这些象征民族文明历史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工作已经刻不容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