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时,有一做官的骑马上朝,见一闲汉躺在泥地里晒太阳,叹道:“快活哉。”再上前问:“你识字吗?”答道:“不识。”官儿更羡慕了,说:“那就更快活了。”看,做官的快乐,识字的快乐,有时比不上不做官、不识字的快乐。
好日子怎么过
文/池莉
好日子就在自己的手中,但它像泥鳅,不是那么容易把握。
说穷日子难过,我不怀疑这种说法。我过过穷日子,在做知青的时候,常用盐水拌饭吃。那样的夜,非常非常的漫长。知青中的坏孩子说,谁和我去偷老乡的鸡?好孩子们不由自主,纷纷起立。最好的模范知青不起立,小声说:“我不去……我留在家里烧开水吧。”坏孩子是真小人,好孩子是伪君子。很惭愧,我是留下来在家里烧开水的。不过不是我要求烧开水,而是大家认为我偷鸡的技术不够好。然而我还是惭愧,我因为自己技术不好而暗自庆幸自己从来没有偷过鸡。可是我还是吃了鸡的,可见我是比较虚伪的。没有过过穷日子的人真是不知道,穷而守志,那太难了。肚子太饿,人就不是人了,是动物。除了想吃,几乎不想别的。
好日子不好过,这还是从前没有想到的。因为什么叫好日子,很难界定。温饱不愁了,还有山珍海味呢!别人能够吃到,我不能够吃到,就不觉得自己的日子好。你有住房了,那边却竖起了别墅;公共汽车不拥挤了,大路上却跑过一辆辆私人的豪华轿车;你开始吃肉了,时尚标榜的却是吃野菜;你穿得整整齐齐了,流行的却是穿得越少越好;你的工资提高了,有人赚的钱却是成百上千万。因此我们的耳朵里,听到的一片声音,都是说:现在的日子真是难过!
好日子是难过得多,好日子弹性太大,物质太多,信息太多,诱惑太多,个人的选择却比穷日子还要少,不是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而在穷日子里,发自内心的要求就是吃饱肚子。在贵州的偏远山区,到处可以看到,大人和小孩子,只要吃饱了,就会很安详地坐着晒太阳,甜蜜地打盹。万事不挂心,目光温和得如新生的羔羊。穷日子固然难过,但好日子难过的是心情。心情好不起来,吃了什么都白吃。
原来,好日子不仅仅是物质的,更是精神的。好日子是皮囊,须得人为地填充灵魂。这灵魂哪里来?读书得来,修养得来,智慧得来;安静中得来,爱意中得来,松弛中得来;不烦躁的时候得来,不虚荣的时候得来,不贪婪的时候得来;懂得珍惜时间的时候得来,懂得尊重他人的时候得来,懂得维护健康的时候得来。
好日子就在自己的手中,像泥鳅,要有把握的技巧。偏偏就是这个技巧,不是那么容易把握,真叫人难过。
清心
文/余晋盛
心只要清,无论从哪个角度,遇到怎样的挫败,心情都不会荒芜,目标都不会迷惘,意志都不会消沉,而且能得到简单又丰盛的快乐。
朋友出差回来,送给我一套宜兴茶具。很精细的紫砂壶上面刻着一行小字:云在青天,水在瓶。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网络里看到了这诗的出处。
唐朝会昌年间,山南东道节度使李翱数次派人请药山禅师进城供养,均被禅师拒绝。一日,李翱亲自登门造访。药山禅师坐在蒲团上,手拿经卷故意不理睬他。李翱愤然道:“见面不如闻名!”说完拂袖而出。这时,药山禅师冷冷地对他说道:“太守怎么能贵耳贱目呢!”一句话使得李翱为之所动,遂转身礼拜,并问:“什么是道?”药山禅师伸出手指,指上指下,然后问:“懂吗?”李翱道:“不懂。”药山禅师解释说:“云在青天,水在瓶!”
原来真理就在青天的云上、瓶里的水中!道在一草一木,道在一山一谷,道在宇宙间一切事物当中。李翱当即提笔写了一首诗:“证得身形是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我来问道无余话,云在青天水在瓶!”
这是多么淡泊高远的境界!而我们,一些欲望已经根深蒂固地生长在心里了,像杂草一样无法自拔。
有一首回文诗经常有人刻在茶馆最醒目的地方。这首诗仅仅是五个字:“可以清心也”。无论怎么看,都可以连贯成句,顺畅自如:
可以清心也,以清心也可,
清心也可以,
心也可以清,
也可以清心。
清心,多简单的两个字!可是又包含了人生最深刻的意义,心只要清,无论从哪个角度,遇到怎样的挫败,心情都不会荒芜,目标都不会迷惘,意志都不会消沉,而且能得到简单又丰盛的快乐。
心里难过
文/刘心武
把快乐给别人,算一种洒脱;把难过宣示别人,则近乎冒险。
夜里电话铃响。是朋友的电话。
他说:“忍不住要给你打个电话。我忽然心里难过,非常非常难过。就是这样,没别的。”说完他挂断了电话。
我从困倦中醒过来,忽然非常感动,我也曾有这样的情况。静夜里,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情绪涌上心头,那情绪可称之为“难过”。
并非因为有什么亲友故去,也不是自己遭到什么特别的不幸。恰恰相反,也许刚好经历了一两桩好事快事,可是却会无端心里难过,不是愤世嫉俗,不是愧悔羞赧,不是耿耿于怀,不是悲悲戚戚,是一种平静的难过,但那难过深入骨髓。
静静地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实体是独一无二的。不但不可能为最亲近最善意的他人所彻底了解,就是自己,又何尝真能把握那最隐秘的底蕴与玄机?并且冷冷地意识到,自己对他人无论如何努力地去认识,到底也还是近乎一个白痴。对由无数个他人组合而成的群体呢?简直不敢深想。
归纳、抽象、联想、推测,勉可应付白日的认知。但在静寂清凄的夜间,会忽然感到深深的落寞,于是心里难过。
也曾想推醒妻,告诉她:“我心里忽然好难过。”也曾想打一个电话给朋友,只是告诉他一声,如此而已。但终于没有那样做,只是自己徒然地咀嚼那份与痛苦并不同味的难过。朋友却给我打来了电话。我自信全然没有误解,他并不需要絮絮的倾诉,简短的宣布,也许便能缓解心里的那份难过。或许并不是为了缓解,倒是为了使之更加神圣,更加甜蜜,也更加崇高。
在这个毋庸讳言是走向莫测的人生前景中,人们来得及惊奇,来得及困惑,来得及恼怒,来得及愤慨,来得及焦虑,来得及痛苦,或者来得及欢呼,来得及沉着,来得及欣悦,来得及狂喜,来得及满足,来得及麻木,却很可能来不及在清夜里扪心沉思,来不及平平静静、冷冷寂寂地忽然感到难过。
白日里,人们杂处时,调侃和幽默是生活的润滑剂。静夜里,独自面对心灵,自嘲和自慰是灵魂的清洗液。但是在白日那最热闹的场景里,会忽然感到刺心的孤独。同样,在黑夜那最安适的时刻里,会忽然有一种浸入肺腑的难过。会忽然感觉到,世界很大,却又太小;社会太复杂,却又极粗陋;生活本艰辛,何以又荒诞?人生特漫长,这日子为何如此短促?会忽然意识到,白日里孜孜以求的,在那堂皇的面纱后面,其实只是一张鬼脸。所得的东西恰可称之为失,许多的笑纹其实是钓饵,大量的话语不过是杂草。
明明是那样的,却弄不成那样了,无能为力。刚理出个头绪,却忽然又乱成一团乱麻,无可奈何。忘记了应当记住的,却记住了可以忘记的。拒绝了本应接受的,却接受了本应拒绝的。不可能改进,不必改进,没有人要你改进。即使不是人人,也总有许许多多的人如此这般一天天地过了下去。
心里难过,但,年年难过年年过。日子是没有感情的,它不接受感情,当然也就不为感情所动,需要感情的是人。人的情感首先应当赋予自己。惟有自身的情感丰富厚实了,方可与他人分享。
常在白日里开怀大笑吗?那种无端的大笑。偶尔在静夜里心里难过吗?那种无端的难过。或者有一点儿“端”,但那大笑或难过的程度,都忽然达于那“端”外,这是一种活法。把快乐给别人,算一种洒脱;把难过宣示别人,则近乎冒险。
等
文/刘墉
只有知道不等的人,才有等的资格。只知道等的人永远是输家,因为人生不能等。
《纽约时报》上登了一则有意思的新闻——
1941年,19岁的韩国青年金昌生,在父母的安排下,和小他两岁的孙顺艺结婚。但是婚后妻子还住在娘家,金昌生只去看过两次,直到1943年,才把孙顺艺接回家,却又在两个月后不告而别,只身去了库页岛。
从此,孙顺艺就开始等待。她相信丈夫信中的话,说他去矿坑工作两年就回家。但是一年年过去,过了11年,金昌生在最后一封信里劝妻子改嫁,他自己则娶了俄国女人薇拉。
1998年,金昌生回到韩国,发现孙顺艺苦等了58年,居然还没改嫁。
两年后,金昌生与结合39年的薇拉离婚,终于回到孙顺艺的身边。
几个朋友聚会,有人翻开报纸,念了这一段。
“多感人哪!一等等了58年。”读报的人说。
“去他的!”一位女士啐了一声,“没看出来吗?他当年为什么把年轻太太接回家?他就是居心不良,要把她关在家里等他。还有,他为什么回头找他的韩国老婆?因为俄国经济情况差了,韩国老婆一个人存了58年,有钱,所以他又把俄国太太甩掉,回到韩国。”又啐了一声,“去他的!这种男人啊!无情无义,是王八蛋!”
“可是,”读报的人摊摊手,“我是说那韩国女人伟大,一等就是58年,几个人办得到?”
话还没完,另外一位女士发难了:“她不是伟大,是笨,跟我一样笨。”
大家都转睛看她,就听她恨恨地说:“我就是傻等。当年在台湾,丈夫出洋,要我等他。我酱油拌饭,省下钱汇到美国去给他。几年之后,回来了,天天上班到夜里十一二点,我也等他,做好了饭,让儿子先吃,我不吃,等他进门才动筷子,等出了胃溃疡。又过一年,他要我带孩子出洋,等他结束台湾的事业,去美国团聚。结果一等、二等、三等,等来他在海外早交了女朋友,带回台湾同居了。好!我知道之后不再等,立刻签字离婚。可是我又等另一个,等儿子长大,这当中什么人追我,我都不理,等到今天,儿子早飞了。”
她做个飞的手势,叹口气:“我,还有人要吗?”
“哎呀!这不稀奇啦!你怎不想想我呢!”
在座一位老小姐开口了:“我的等,更糟糕,学生时代,我矜持,等着男生来追我。后来真有人来追了,我又叫他等,故意迟到半小时,才两次,男生就跑了。我学乖了,进入社会,再也不敢叫男朋友等,而是自己早早就到约会的地方等他,可是他事业心重,居然要我等,一等可以等上两三个钟头。我等火了,吹了!老同学个个结婚、抱了孩子,见面都问我为什么不嫁,还说要给我介绍这样那样的好对象,可是她们说的话,都算放屁。我一直等,等了几年也没人介绍半个给我,等我碰面怨她们,居然还吃惊地说‘什么?你还没嫁?’就这样,我待不下去了,出了洋,等到今天。”
抬头笑:“喂!你们是不是要给我介绍啊?我还能等!等哪个死了老婆,离了婚。”
这话惹来一屋子骂,却听一位有名的富婆说话了:“你啊!反正等不过我了。我以前要离婚,朋友劝我,说我老公正发,等他多赚两年,可以多分一点。偏偏他没赚,股票赔了,反而我赚得愈来愈多。我又等,因为那时候离婚太吃亏,可是他一直没翻本,我想离了算了,又有朋友劝,说他老爸是大地主,八十多了,死了能分好大一笔。于是又等,果然等到了,却又发现附近将要建游乐场,多等些时,地价会更高,这一等,等到了‘九二一’大地震,断层正从那块地穿过去,再没人敢买。”
摊摊手笑了:“等等等等等,等20年,我老公不花了,我也老了,老伴老伴,还离什么?就这样过一辈子算了!”
“等”,多有意思的字啊!
一只义犬,天天站在路口等主人,主人车祸死了,它还天天去等,于是有人感动,跑去喂它,还上了报。
一个女人,丈夫出海,她在家等,等一天、两天等不到,她站在门口等,再等不到,她爬上海边的悬崖,望着海等。
问题是,丈夫如果出了船难,再也回不来,她能总等吗?人们为了把这感天的故事继续下去,只好将她说成神话。指着那海边山头兀立的石头说:“她等啊等,终于等成望夫崖上的一块岩石。”
每个等都有等不下去的时候,也可能那“等待”渐渐被忘记,于是不再是等,只是维持现状。好比做股票买卖的人,最高点买的,接着一路下滑,起先还每天盯着盘看,等着翻多的时候出手。但一个月、两个月、一年过去都没起色,他不再等;不再盯,当有一天股市再涨起来,反而有得到意外之财的喜悦。
因为在他心里,已经把股票遗忘。他没了希望,所以不再等待,也因为不再等待,使他能不受伤害。
想起一位股市名人的话:“我会等,但不会无限期地等。我会设个‘停损点’,跌过了这个点,再多人说会翻多上涨,我也不等。我也设有‘停利点’,赚得再多、股市再热,只要让我等到那个数字,我就卖。”
我尤其记得他最后一句话:“只有知道不等的人,才有等的资格。只知道等的人永远是输家,因为人生不能等。”
一份特别的礼物
文/崔修建
钱和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诚的爱与爱的巧妙表达。
得知我春节要回乡下老家过年,在省城打工的老乡大军委托我给他捎点儿东西,我痛快地答应了。
没想到,他那天送到车站要我带回去的,竞没有一样稀罕的东西,都是乡下也很容易买到的,无非是一袋袋的速冻饺子、汤圆、豆包,还有几袋酱油、味精、洗衣粉,装了满满一大纸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