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自然知道場中的最大威脅正是夜鶯,雖然足下一步一步地走近喜鵲,但他欲無時無刻留意著夜鶯的一舉一動,這時他忽然出手,也是意料之中。
眼見這一擊威力極大,朱雀也不得不避,只覺子彈過處的氣壓像是一架重型貨車飛馳而過,幾乎要將自己拉了進去。然而彈道另一邊的喜鵲也被風壓帶得退了兩步,腳步虛浮,彷彿全身都沒了力氣似的,朱雀暗暗奇怪:「她在耍甚麼把戲?」
夜鶯看過龍先生跟朱雀的戰鬥,已知他今非昔比,不敢冒然接近,當下「侍」再發一槍,火光爆散,一道金光直指朱雀所在之處。
朱雀知道久守必失,當下眼中紅光忽現,異能發動,赫見那道金龍忽然轉向,竟反噬過去。
然而夜鶯眼中金光隱隱,這場戰鬥已化作異能跟異能之間的搏弈。眼見夜鶯早已避過這反擊,風沙過處,已瞬間掩至,手中DESERTEAGLE竟抵著朱雀面前,朱雀心中已明其理,知道對方已明白了「切斷」的能力,即使朱雀將對方的彈頭扭曲反攻夜鶯,在這個極近距離之下,朱雀自身也難免被爆風所傷,暗道:「難道由第一槍開始,他就是等著這個安排?」
朱雀想隨此處,夜鶯手中那銀白色DESERTEAGLE已轟然擊出,朱雀知道萬不能將這槍反擊回去,心中暗罵,眼中忽現紅光,一道震耳欲聾的音爆從朱雀身後響起,直擊在林中深處的樹海,登時轟出一道大坑,原來他已將這一擊「切斷」到自己身後,放棄了這一次反擊。
朱雀左手的「陽」同時拔出,猛地一指,已向夜鶯回了一槍,這銀白色M1911也是由魯班所製,威力雖然不及「侍」,但也是不容小觀,槍聲過處,卻見夜鶯那柄DESERTEAGLE仍在半空,但他卻已閃到朱雀身後,竟是捨棄了這柄強力武器。朱雀只覺背後寒光忽閃,夜鶯雙爪齊施,登時拖出六道爪痕,已近身而搏。然而朱雀反應極快,在千鈞一髮間翻身急避,但背心卻卻仍被畫破,隱隱作痛。
夜鶯得勢不饒人,急攻而上,朱雀見對方左手爪到,登時發動異能,眼見空間切斷,夜鶯自己的利爪反而從他背後抓至,卻見夜鶯想也不想,右爪遮在自己背上,竟然自己化解了自己的攻擊,隨即又再向對方猛攻。朱雀暗吃一驚,哪料得到夜鶯的「見切」能力竟連自己的異能都可看穿,無論朱雀如何奇兵突出,明攻暗討,亦不能騙到夜鶯半點。眼見朱雀已連連倒退十餘步,夜鶯卻不住猛攻,高下立見,朱雀的敗陣不過是遲早問題。
「見切…見切…一定有破解方法的!」朱雀飛快地想著對方能力的特性,忽然靈光一閃,暗道:「對!」當下一躍而後,勉強為自己賺得半秒喘息時間,雙手似有動作,然而夜鶯早已經看穿朱雀所想,心道:「右手射擊嗎?」
夜鶯早已「見切」朱雀下一秒的行動,這技能他早已爛熟,也不需思考,身體自然地作了反應,登時躍進對方左邊死角,右手鋼爪高舉,擬定全力一擊,即使強如朱雀,也萬不能在此等距離下逃得開去。
然而眼前所見卻跟夜鶯「見切」所預見的大相逕庭,赫見朱雀竟是用左手射擊,銀白色的M1911:「陽」已不偏不倚地指著夜鶯的臉面,槍口跟他相距不過三尺,反而像是夜鶯將頭顱迎上去一般。
「不…不可能!」夜鶯實在做夢也沒想過會有此事發生,自從他學會「見切」能力以來,已肯定即使腦中如何賣弄虛假思想,亦總有一道真實而不變的思路,那才是隨即會做的「行動」。就算最擅於說謊的專家,任他欺騙過幾萬幾千人,他亦不可能欺騙自己,夜鶯曾經看穿數以萬計人類的心思,無一例外。
直至此刻…
眼見朱雀指頭一壓,銀白色M1911已絲毫不讓夜鶯思考上半秒,轟然一聲猛響,子彈急射而出,夜鶯只得疊起雙爪,強行用鋼手甲接下這一擊。槍彈過處,夜鶯疊在外圍的右手手甲登時報廢,手背亦被震得麻痺不堪,如非此手甲以精鋼鑄造,恐怕夜鶯雙右手也要一同折斷。
這時朱雀見一擊見效,哪容對方再去扭轉乾坤,當下雙手齊舉,已然瞄準著夜鶯。
夜鶯眼中金光忽現,亦已「見切」朱雀心中所想,心道:「明明朱雀的思想毫無假裝,單單只有一道思想流動,怎可能…」隨即抖擻精神,暗暗讀道:「右手連擊三槍,左手再作射擊以令第二發子彈轉向!」只覺朱雀此舉雖然複雜,但也不過是兩拍子的攻擊,再加上跳彈的技巧,只要先讓三槍打空,再迴避第二發的跳彈,可操必勝。夜鶯腳下已急奔而前,快如脫兔,準備為這戰鬥畫上休止符。
「勝了!」朱雀跟夜鶯的心中同時響著這番說話。
「轟轟轟!轟!」連續四槍的射擊,正跟夜鶯所「聽」到的沒有兩樣,卻聽見「沙勒」一聲,一人從急奔中忽然仆倒,滾了個滿地,卻見此人一頭銀髮,竟是夜鶯。
夜鶯身上中了兩槍,一中大腿,一中左臂,受傷極重,已是無力反抗,這時他狼狽地在地上爬著,反而大笑起來。
而朱雀卻仍舊站著,之前夜鶯所「見切」的是先以右手三槍,再以左手產生跳彈,可是這時朱雀的一切攻擊卻是反轉過來,朱雀這時也半跪在地,不住喘息,跟夜鶯這一場戰鬥,實在勝之不易,再加上之前在基地一戰,朱雀體力實在透支得要緊。
「哈…竟將腦電波轉移反轉…真…真虧你想的到…」夜鶯笑著說道,他實在從心底對朱雀佩服起來。原來朱雀剛才一直使用著「切斷」異能,將自己腦中的思考一直交錯著,夜鶯的「見切」就像一般人的視力,突然被鏡子反轉了方向,無論如何聰明的人,也不能一下子適應過來。
朱雀正慢慢地站起身來,瞧了瞧夜鶯,還是轉過身去,再一步一步地走到喜鵲之前,右手M1911已抵在她額前,這時候,場中已無一人可阻。
「不抵抗嗎?」朱雀冷冷道。
喜鵲微微一笑,卻不答話,她看起來仍是如此年輕,如此嬌美,卻對生死之事視作等閒,彷彿不是塵世之人。
場中眾人的目光全都注視著朱雀的指頭,寂靜得讓人窒息,只消他的指頭輕壓,黑鷲就算是瓦解了。
時間似是凝固了一般,不過十秒時間,卻讓人感到非常漫長。
指頭,始終沒有壓下,槍口,亦慢慢地放了下來。
眾人都是大出意料之下,卻不知朱雀的用意。
半晌,朱雀問道:「用妳的命,換一樣物事,可不可以?」
「我的命不太值錢吧。」喜鵲微笑道,在剛才面對死亡之時,她並不驚恐,而此刻從死裡逃生,也不見她欣喜,生與死,對她來說就像是光與影一般,尋常不過的存在。
「用黑鷲的技術,替林映雪卸了她的金屬骨架。」朱雀說了他的請求。
喜鵲想了想,道:「五色鳥嗎?」沈吟半晌,反問:「如果我不肯呢?」
朱雀目光如刀,眾人聽著喜鵲如此調笑,心中也嚇得像空了一洞,只怕朱雀氣上心頭,登時就將她斃在槍下。
卻見朱雀慢慢矮身,屈了一膝,隨即又屈了另一膝,道:「那我會求妳。」
喜鵲瞧在眼中,心中百味陳雜,只覺得往事一件又一件地浮現出來,低聲道:「我應承了。」隨即轉身離去。而此時旁人亦已為夜鶯包扎妥當,勉強可以行走,眼見喜鵲離去,也就一拐一拐地跟著,龍先生見狀,也就一同去了。
距離眾人不遠的樹林之間,藍鳥跟莉莉絲靜靜地看著一切發生,而旁邊也站著一人,長髮披肩,淒冷冷地站著當中,卻是林映雪。她看著楊笑海所作的這一切,又見他默默地跪在地上,心中感動不已,眼淚已失控似的不住淌著…不住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