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行止将三人送出门,又拉着云舒怀,小声地殷殷嘱咐道:“云公子,小四不是不识大体的人,不过,你也小心些,不要让她当场抓到。”
云舒怀懵懵懂懂的,还没有来得及点头,就听容轻诺冷冷道:“师兄当时就是因为被三姐当场抓到,所以,三姐宁愿出家也不愿意原谅你。”
白行止被她当场叫破,顿时有些脸红:“喂,小四,你到底帮谁啊?”
“自然是三姐。”容轻诺仰头看了看天,将脚底下一块小石子踢飞了,“她说男人的话若是能信,那母猪也会上树了。”
“不是吧,这么毒?”白行止跨下脸,“想当年,我们乘风踏月,是何等的——”
“但是,那也只是当年,不是么?”容轻诺轻快的打断他的话,不意外得看到他的脸色更沉了几分。微微叹了口气,从袖中摸出个卷轴,递给了他。
白行止伸手接过,三两下就抖了开来,神色间现出一抹迷离。
云舒怀也不由好奇,忍不住凑上前去,只一眼,脸色微微有些凝滞。
画中是个红衣女子,带着些微的笑意,却是十分的动人。只是那模样,倒是有五六分跟容轻诺相似。
画的边角部分,写着一行小楷。落款是倾情。
容倾情,用江湖神话都不足以形容的女人。曾经她美艳无双,号称江湖第一美人。
她文采卓著,连当朝的大学士都称赞不已。
只是,有一天,她突然遁入了空门,却在佛界的论道会上,一举驳倒了枯荣大师。
作为佛界新一代的领军人物,却并不十分遵守清规戒律。
只是,不入世如何出世,不渡己何以渡人?枯荣大师对她倒是十分的欣赏,整个佛界只当是出了不世出的人才,也算是十分纵容了。
红尘里打滚数载,换一襟清风,半袖明月,前尘旧事,尽数忘却了。
看白行止的神色,似是怀念,又似是懊悔,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半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试探般问道:“她这些年还好么?”
“我想应该比跟你在一起时要好一些。”容轻诺斟酌了半晌,才犹豫道。
“那我就放心了。”白行止淡淡一笑,小心翼翼将画轴收起来,“小四,我也知道你们容家的人性子大多刚烈,只是两个人过日子,总是要互相忍让的,你也担待些。”
容轻诺皱着眉头,哼了一声。
白行止翻了个白眼,只觉得头上的青丝有变白的趋势,心中有些郁闷——本神医只是师兄好不好,虽然也勉强算是娘家人,但是似这等安慰人心的事情,应该是女人做的吧?
他叹了口气,灼灼的目光看着云舒怀。
被他那异样热情的目光看着,云舒怀头皮一麻,反应倒是不慢,蹭的蹿过去,拉住容轻诺的手,顺带挥了挥另一只手:“那,师兄,我们先回去了。”
这小子真是上道,有前途。白行止觉得满意,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容轻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任由云舒怀拉着,于是两主一仆的回家路就多少有些沉闷了。
云舒怀咳了一声,觉得有必要找个话题来活跃一下气氛。
“夫人,白师兄,他是什么人?”
容轻诺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才慢慢道:“他么?披着风流倜傥的外皮,也难掩骨子里那股穷酸。只要有钱赚,坚决不要命。”
没看出来,白行止竟然是这种人。云舒怀微微有些兴奋,连身后的司晨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还有呢?”
“还有就是,见色忘义,平日里没事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有事的时候,能为了女人插朋友两刀。”
“是……么?”云舒怀嘴角抽了抽。
“当然,能让他插朋友两刀的女人,只有一个人。”
容倾情,那个惊采绝艳,让大半个江湖为之疯狂的女人。云舒怀垂下了眼睛。
“他当年为了我三姐做了很多事。就连君子远庖厨这样的明训都抛到了脑后。”容轻诺略略有些叹息,斜了云舒怀一眼。
云舒怀心中咯噔一下,岔开话题:“那他们后来……”
“我师兄人长得好,性情也不错,自然有很多女子喜欢。”容轻诺轻声道,语气中略带了讽刺,“偶尔打打牙祭又有什么呢?三姐也不是小气的人。只是——”
云舒怀心中又是一跳,却见容轻诺神色冷淡,根本没有瞧自己。
“如果闹得不像话了,三姐便不会稀罕了。”容轻诺淡淡笑道,“容家的女子向来拿得起放得下,既然不能一心一意,又何必厮守朝朝暮暮?”
云舒怀心中一凉,想起了宫中的那位贵妃娘娘。她不是皇帝唯一的女人,但是自她进宫,便一直专宠。皇帝虽然没有为她遣散后宫,但是自她之后,再不曾宠幸其他女子,连三年一次的采选也已经停了数年了。
这其实也算是皇上在遵守容家门规吧。
然而,就算是专宠,那女子也仍是贤良淑德,多年以来,手腕高明,后宫一向安稳,连太子殿下都对这养母尊崇如亲母。
这便是容家女子的处世之道么?
“相公。”容轻诺静静唤道,转过头,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你不喜欢我。”
“呃……”云舒怀一口气梗在了嗓子眼。
然后,容轻诺有些释怀地笑了笑:“我——也不喜欢你。”
云舒怀垂下头,有点丧气——他虽然不算是那种能倾倒众生的人,好歹也是英俊潇洒,被人如此直接地说了句不喜欢,多少受到点打击。
司晨跟在他们身后慢慢走着,看路边清风曳花,不由得微微摇了摇头。
这两个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一起过日子吧?要不要禀告公主殿下呢?
不过,这样看着,又觉得很有趣啊,真是让人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