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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雅亨·坦斯沃特夫人非常相信她丈夫的眼力,第二天就去看望詹尼司太太和她的女儿。丈夫果然眼力非凡,因为她还发现前面的那一位,也就是与她两位小姑待在一起的那位太太,非常值得亲近。说到蒙得尔登夫人,她觉得她是世界上最迷人的一位女性。蒙得尔登夫人也很喜欢坦斯沃特夫人。这两人一样地冷酷自私,这就让她们相互吸引。她们的举止彬彬有礼而无趣,她们的知识一样地较为贫乏,这都让她们惺惺相惜。

不过,雅亨·坦斯沃特夫人的举止虽说赢得了蒙得尔登夫人的喜欢,却怎么也不能让詹尼司太太满意。在她看来,她言语冷漠、神态傲慢,看到她丈夫的妹妹没有流露出一点儿亲情,几乎都没有和她们说话。她在伯克利街待了一刻钟,其中大概有七分半钟没有吱声。

艾利洛虽然嘴上不想问,却很想弄清楚埃登霍现在在不在城里。但是,弗妮就是不愿在艾利洛的面前说到他的名字。除非她能告诉艾利洛,埃登霍和莫顿小姐的婚事已经敲定,除非她丈夫对撮合艾利洛与勃朗德上校的事儿有点儿眉目。因为她觉得埃登霍与艾利洛还是像以前那样情浓意切,需要继续让他们保持距离。可是,她不想透露的消息,反而从另一来源泄露了。过了一会儿,罗茜跑来,想要得到艾利洛的同情,因为埃登霍和坦斯沃特夫妇一起进了城,可是她却见不到他。埃登霍不敢去巴特利特大楼,害怕让人看见。虽然二人急于相见,但现在只有通通信。

很快,埃登霍本人两次来到伯克利街,说明他已进城。有两次,她们上午出去回来,发现他的名片摆在桌上。艾利洛对他的来访非常的高兴,而且对自己没看到他更加高兴。

坦斯沃特夫妇非常喜欢蒙得尔登夫妇,他们虽然向来没有请客的习惯,可还是举行了一次晚宴,于是大家刚认识不久,就邀请他们到哈利街聚会。他们在那里租了一栋很好的房子,期限为三个月。他们另外还邀请了两个妹妹和詹尼司太太,雅亨·坦斯沃特又特地拉上勃朗德上校。勃朗德上校一直喜欢同坦斯沃特家小姐相处,受到这么热情的邀请,难免感到奇怪,但更多的是欣喜。席间会看到弗朗司太太,但艾利洛搞不清楚她的两位儿子是不是也会在场。不过,一想到有弗朗司太太,就让她对这次宴会很感兴趣。因为虽说她现在和以前不太一样,需要带着很不安的心情去看望埃登霍的母亲,虽然她现在可以完全带着无所谓的态度去见她,不必在意她对自己的看法,可是她还是很想结识一下弗朗司太太,想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不久,她听说两位司笛尔小姐也来,尽管心里不乐意,可是期待赴宴的兴致却没有减下来。

蒙得尔登夫人非常赞赏两位司笛尔小姐,她们对她没完没了地讨好,博得了她的欢心。虽然罗茜娴雅不足,她姐姐甚至说得上是举止粗鲁,可她还是像雅亨爵士一样,立刻要求她们在康迪特街住上一两个星期。巧得很,这样做对司笛尔姐妹极为有利,因为后来从坦斯沃特夫妇的请柬中知道,二人打算在设宴的前几天就去做客。这二人之所以能在雅亨·坦斯沃特夫人的宴席上得到位置,并不是因为她们是以前关照过她弟弟多年的那位先生的外甥女,而是因为她们作为蒙得尔登夫人的客人,必须受到欢迎。

罗茜早就想亲自认识一下这家人,知道一下他们的人品还有她自己的困难所在,以便能讨好他们一番,所以一接到雅亨·坦斯沃特夫人的请帖,简直没乐晕过去。

艾利洛的反应却大相径庭。她马上认为,埃登霍既然和她妈妈一起前往,那就肯定如他母亲一样,应邀参加他姐姐的晚宴,而现在又第一次和罗茜一起去见埃登霍!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的这些担心都很理智,当然也并不是完全建立在事实的基础上。不过她后来还是打消了忧虑,这不是她自己镇静下来了,而是因为罗茜的一番好意。

原来,罗茜自以为是地觉得会让艾利洛非常的失望,就告诉她埃登霍周二肯定不会去哈利街。她想加剧她的痛苦,就说:“他避而不来,就是因为他爱自己太深,怕走到一起难以控制。”

让人期待的星期二到来了,两位年轻小姐就要见到那位令人害怕的婆母啦。“可怜可怜我吧,亲爱的坦斯沃特小姐!”大家一起上楼时,罗茜说道。原来詹尼司太太一到,蒙得尔登夫妇也跟着就到了,所以大家一起上楼。“这里只有你能可怜我。说实话,我都站不住啦。天哪!我马上就要见到能决定我终身幸福的那个人了--我未来的婆婆!”

艾利洛本想提醒她一句,那是莫顿小姐的婆婆,而不是她罗茜的婆婆,让她消除紧张,但还是忍住了,只是深情地说自己确实可怜她。这使罗茜非常的吃惊,因为她虽然很别扭,却至少希望能成为艾利洛艳羡的对象。

弗朗司太太身材瘦小,身板笔直,显得非常的拘谨;仪态端庄,就是有些迂腐。她脸色灰黄,小鼻子小眼,一点也不漂亮,而且面部表情简单。不过,她眉头一皱,就显得非常的傲慢和暴戾,这总算使她没落得一个面部表情单调乏味的恶名。她说话不多,因为她和一般人不一样,一直是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而就在她的少有的几句话里,没一句是说给坦斯沃特小姐听的,她应该是一点儿都不喜欢她。

可这并没有给艾利洛带来不快。几个月以前,她也许会感到非常地难受,可现在,弗朗司太太已经没那个本事了。弗朗司太太对两位司笛尔小姐却是很友好--这好像有意进一步贬抑她--不过只能让她觉得好笑。艾利洛看到母女二人对同一个人友好的样子,不由得感到好笑--因为罗茜变得更加尊贵起来--其实,她们如果像她一样了解罗茜,那她们肯定是会羞辱罗茜的。而她自己呢,虽然不可能给她们带来威胁,却备受二人明显的冷落。但是,当艾利洛冷笑那母女俩的可笑行为时,她认为这是由卑鄙而愚蠢的动机引起的。她还察觉到司笛尔姐妹也打算大献殷勤,好让这种局面继续下去,因此,她不由得对她们四个人更加地瞧不起。

罗茜被如此尊为贵宾,不由得非常高兴。至于司笛尔小姐,只要别人拿她和戴维斯博士开开玩笑,便高兴得忘乎所以了。

酒席很是丰盛,仆人无数,一切都说明女主人有心要炫耀一下,而男主人也有本钱供她炫耀。尽管罗拉庄园正在进行修葺和扩建,尽管庄园的主人曾经再少几千镑就血本全无,但一点贫穷的迹象也没有。在这里一切都是富余的,只有对话是贫乏的--而对话是真的贫乏。雅亨·坦斯沃特自己没什么要说的,他夫人要说的就更少。不过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们的大多客人也是这样。他们为此简直伤透了脑筋--他们有的缺少理智(包括先天的和后天的),有的全无雅趣,有的没有兴致,有的没有气质。

女士们吃完饭回到客厅时,这种缺乏更加明显,因为男士们开始时还绞尽脑汁提供一点谈话话题--什么政治啦,圈地啦,驯马啦--然而现在这一切都谈完了,直到咖啡端进来为止,太太小姐们一直在谈论着一个话题,那就是年龄相近的哈里·坦斯沃特和蒙得尔登夫人的老二威廉到底谁比较高。如果两个孩子都在现场,问题轻易就能得到解决,比一下就能分出高矮,可只有哈里在场,双方只好胡乱的猜测了。不过,每人都可以发表准确的看法,而且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怎么重复就怎么重复。

各人的观点如下:两位母亲虽然都认为自己的儿子高,可是出于礼貌,还是说对方高。两位外祖母虽然和做母亲的一样偏心,但是很坦率,不停地说自己的外孙高。罗茜极力地想取悦两位母亲,直说两个孩子年龄尽管还小,却都高得离奇,她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司笛尔小姐更加老练,唠唠叨叨地把两个孩子都美言了一番。

艾利洛刚开始的时候发表过看法,觉得还是威廉高些,结果却得罪了弗朗司太太,更得罪了弗妮,也就不想再去硬性表态。梅莉爱听到让自己表态,便当着大家的面宣布,她没想过这个问题,所以不清楚,因此惹得大家都不快活了。艾利洛离开罗拉之前,曾为嫂嫂画了一对很好看的画屏,这画屏送去裱褙拿回家,就在嫂嫂现在的客厅里。雅亨·坦斯沃特跟着男宾们走进来一眼看到了这对画屏,便很高兴地递给勃朗德上校欣赏。“这是我大妹妹的杰作,”他说,“你很有艺术修养,一定会喜欢这两幅画儿。我不清楚你是不是见过她的作品,不过人们都觉得她画得极为出色。”上校尽管否认自己很有欣赏力,可一见到这两幅画屏,就仿佛见到坦斯沃特小姐别的画作一样,极为赞赏。接着,这些画屏同样也吸引了别人的好奇心,接着大家就相互传看。弗朗司太太不知道这是艾利洛的作品,特地要求欣赏一番。直到蒙得尔登夫人一番赞赏之后,弗妮把它递给了她的母亲,还告诉她,这是坦斯沃特小姐画的。

“哦,”弗朗司太太说,“挺好看!”但她看都没看,就又递还给她女儿。也许弗妮也认为母亲太没礼貌了,羞红了脸,立刻说道:“这画屏真是美极了,是吧,母亲?”但是另一方面,她大约又担心自己过分的客气,过于赞赏,便立刻补充说道,“母亲,你不觉得这画很有莫顿小姐的绘画风格吗?她画得真是好极了。她最后一幅风景画画得多好看啊!”

“确实不错。不过她任何事情都干得非常好。”

这真叫梅莉爱无法忍受。她早就对弗朗司太太非常不满了,又听她这么赞赏另一个人,诋毁艾利洛,她尽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却立刻火冒三丈了,只听她气愤地说道:“我们在赞美一种卓越的绘画艺术!莫顿小姐算个什么玩意儿?谁知道她?谁稀罕她?我们眼下说的是艾利洛。”

此时,她从嫂子手里夺过画屏,像煞有介事地赞美起来。弗朗司太太真是气坏了,她的身子笔直,气势汹汹地反驳说:“莫顿小姐是莫顿勋爵的女儿。”

弗妮也很生气,而她丈夫却被他妹妹的言行吓了一跳。梅莉爱的愤怒让艾利洛更加痛苦,其实那些让梅莉爱发作的事情,也没有如此痛苦呢。不过勃朗德上校一直紧盯着梅莉爱,他的目光说明,他只看到事情好的一面:梅莉爱有颗滚烫的心,使她无法忍受自己的姐姐受到哪怕一丁点儿侮辱。

梅莉爱的气愤还没有结束。弗朗司太太无礼地冒犯她姐姐,让她非常地震惊和难过,她好像觉得,弗朗司太太的整个态度预言着艾利洛的不幸。一瞬间,她在一股情深意切的强烈驱使下,走到姐姐的坐椅前,用手臂搂住她的脖子,脸贴着她的脸,细声而紧急地说道:“我最最亲爱的艾利洛,别放在心上。别让她们搞得你不高兴。”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最后控制不住一头扑到艾利洛肩上,大哭了起来。她的哭声几乎引起了每个人的关心。勃朗德上校站起来,赶紧朝她们走去。詹尼司太太特别机灵地喊了声:“啊!可怜的孩子!”赶紧拿出她的嗅盐放在她鼻子下。雅亨爵士对这件事情极为地生气,他马上换了个位置,坐到罗茜·司笛尔小姐身旁,把这件事对她简单地说了一下。

不久之后,梅莉爱恢复了常态,这场骚乱也就结束了,她又坐到众人当中,然而整个晚上她的情绪总是受到了影响。

“可怜的梅莉爱!”她哥哥抓到空隙就小声地对勃朗德上校说道,“她的身体不像她姐姐那样好--她有点神经质--她不像艾利洛那样素质好。人们必须承认,对于一个年轻姑娘而言,原来是那么漂亮,突然之间没有了自身的魅力,也真是痛苦。可能说来你不会相信,梅莉爱几个月之前极为漂亮--简直和艾利洛一样漂亮。可现在你看,一切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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