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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尽管詹尼司太太有个习惯,一年中有很多时间住在女儿、朋友家里,可她不是没有自己的固定寓所。她丈夫以前在城里一个邋遢的街区做买卖,生意很不错。从他去世以后,每逢冬天,她就住在波特曼广场不远的一条街上的一幢房子里。转眼一月将至,她忍不住又想起了这个家。

一天,出乎坦斯沃特家两位小姐的意外,她忽然邀请她们陪她一起回家去。听到这个邀请,梅莉爱的脸色剧变,那副神情表明她对这个邀请并不是无动于衷。艾利洛没有注意到妹妹的表情变化,就立刻代表两人坚决谢绝了。她自认为,她道出了她们两人的共同心愿。她的理由是,她们绝不可以在那个时候离开自己的母亲。詹尼司太太遭到拒绝后还是不死心,当即把刚才的邀请重复了一遍。

“哦,天哪!你们的母亲绝对会让你们去的,我请求你们陪我一趟,我可是已经打定主意了。别老想你们会给我带来什么不便,因为我不会因为你们而给自己增添什么麻烦。我只需要派遣贝蒂乘公共马车先回去,我想这点钱我还是付得起的。这样我们三个人就可以舒适地乘着我的马车离开。到了城里,你们如果不乐意随我四处拜访,那也好,你们可以随时跟着我随便哪个女儿一起外出。你们的母亲绝对愿意。我真是幸运地把我的女儿统统打发出去了,她明白由我来关照你们是再合适不过了。我要是最后没有至少让你们其中一位找到如意郎君,那肯定不是我的过错。我会向每个年轻小伙子赞美你们几句,你们只管放心好啦。”

“我认为,”雅亨爵士说,“梅莉爱小姐肯定赞成这个计划,要是她姐姐想参加的话。她要是因为坦斯沃特小姐不愿意而享受不到任何乐趣,那可真让人难受。所以,你们要是在邦德待腻了,我劝你们俩一起到城里去,什么也别对坦斯沃特小姐说。”

“唔,当然,”詹尼司太太喊道,“不管坦斯沃特小姐愿不愿去,我都非常高兴能有梅莉爱小姐陪伴。我就是想说,人越多越热闹,况且我认为,她们俩在一起会更高兴,如果她们讨厌我了,可以一起说说话,在我背后嘲笑一下我的奇特嗜好。不过,要是两人难以兼得,我有一个伴就满足了。我的天哪!你们想想看,到今年冬天,我一直都是让夏洛特陪伴着,现在怎么能一个人闷在家里。好了,梅莉爱小姐,咱们就这样定了。要是坦斯沃特小姐能马上改变主意,那就最好啦。”

“我感谢你,太太,极为感谢你,”梅莉爱激动地说道,“我将一直感谢你的邀请,如果可以接受的话,它会给我带来莫大的幸福--几乎是我能够享受到的最大幸福。可是我的母亲,我那最亲切、最慈爱的母亲--我觉得艾利洛说得有道理,如果我们不在,她心情一定不会好,一定不会愉快--噢!说什么我也不能离开她。这件事不应该勉强,也绝对不能勉强。”

詹尼司太太再次发誓说,坦斯沃特太太绝对离得开她俩,艾利洛现在明白了妹妹的心思,她急着想和维罗宾团聚,别的什么都不顾了,所以她不再直接反对这个计划,只说由她母亲去决定。不过她也清楚,虽然她不同意梅莉爱去城里做客,尽管她自己有理由不去,但是她要是出面阻拦,却很难得到母亲的支持。梅莉爱不管想做什么事,她母亲都会热心地成全她--她一点儿也不指望能说劝母亲谨慎做事,因为就在那件事情上,无论她怎么说,母亲仍然相信梅莉爱和维罗宾已经订婚。再说,她也不敢为她自己不想去伦敦的原因作辩解。梅莉爱虽然极为挑剔,而且她也非常了解詹尼司太太的那副德行,自始至终没有喜欢过她,却要不顾这一切麻烦,不管这会给她那脆弱的情感带来多么巨大的痛苦,而非要去追求一个目标,这就充分地证明,这个目标对她非常重要。艾利洛虽然亲眼看见了这一切,可是对她妹妹将此事看得这么重要,还是毫无思想准备。

坦斯沃特太太听说了这次邀请,就认为两个女儿外出走走也挺好,可以给她们带来很大的乐趣。她察觉梅莉爱对自己那么温存体贴,又觉得她还是一心想去的,于是坚决不同意她们因为她而拒绝这次邀请,非要她俩立刻接受邀请不可。随后,她又显出过去的快活神气,开始幻想她们大家能够从这次离别中得到的种种好处。

“我很喜欢这个计划,”她大声嚷道,“正合我意。梅卡莉坦与我会和你们一样,从中得到好处。你们和蒙得尔登夫妇走了之后,我们可以安静、快乐地读书、唱歌,你们回来的时候,会看见梅卡莉坦进步很大!我还有个小计划,准备把你们的卧室修葺一下,现在就能动工了,不会给谁带来不便。你们真该到城里走走。像你们这些年轻女子都该了解一下伦敦的生活方式与娱乐活动。你们会得到一个慈母般的善良太太的照顾,我相信她对你们是一片好意。再说,你们极有可能会看见你们的哥哥,无论他有何过错,无论他妻子有何过错,我只要想到他是你们父亲的儿子,也就不想看着你们一直疏远下去。”

“虽然你一直渴望我们快乐,”艾利洛说,“想到如今这个计划还有一些不妥,就一直在想办法加以克服,但是还有一个不足,我认为是不能轻易克服的。”

梅莉爱脸色一沉。“我亲爱的细心的艾利洛,”坦斯沃特太太说,“又有什么想法呀?又要说什么令人可怕的不足啊?千万别告诉我这要花好多钱。”

“我说的不足是这样的,虽然我很感谢詹尼司太太的好意,可她这个人嘛,我们和她交往不会觉得有多愉快,她的保护不会提升我们的地位。”

“那倒是,”她母亲回答说,“可是,你们应该不会离开众人而单独和她在一起,你们能和蒙得尔登夫人一起外出嘛。”

“如果艾利洛因为讨厌詹尼司太太而不敢去,”梅莉爱说,“那也不能妨碍我接受她的邀请。我没什么顾忌,我知道,我能轻易地忍受这种种的不愉快。”

艾利洛见梅莉爱对詹尼司太太的行为表示无所谓,忍不住笑了,因为她以前很难说服她对老太太讲点礼节。她心里打定主意,要是妹妹一定要去,她肯定会一同前往,因为她觉得不应该由着梅莉爱去放纵,不能使打算在家里过舒适生活的詹尼司太太去任由梅莉爱摆布。这个决心相对比较好下,因为她记得罗茜说过,埃登霍·弗朗司二月份之前不会进城,而她们的拜访就算正常进行,也能在此之前结束。

“我想你们两个都去,”坦斯沃特太太说,“这些所谓不足根本是无稽之谈。你们到了伦敦,特别又是一起去,会感到非常愉快的。如果艾利洛愿意迁就,想要得到快乐的话,她能够从多方面享受到。也许她可以通过加强同嫂嫂家的相互了解,而得到一些快乐。”

艾利洛总想找个机会,给母亲泼泼冷水,不要叫她总以为女儿和埃登霍还情深意长的,以便以后真相大白时,她能少震惊一些。艾利洛泼冷水虽然不能收到效果,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始了,只听她安然地说道:“我很喜欢埃登霍·弗朗司,的确很乐意见到他。可是,至于他家里的其他人认不认识我,我根本不在乎。”

坦斯沃特太太笑了笑,没作声。梅莉爱吃惊地抬起眼来,艾利洛在想,她最好不说话为妙。母女们也没多做讨论,就最终决定接受詹尼司太太的邀请。詹尼司太太听到后高兴极了,再次保证会好好照顾她们。其实,感到高兴的何止她一个人,雅亨爵士也十分高兴,毕竟对于一个最怕孤单的人来说,能给伦敦的居民添加两个名额已非常的了不起了。就连蒙得尔登夫人也一反常态,装出很快乐的样子。而两位司笛尔小姐,特别是罗茜,一听说这个消息也特别高兴,似乎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艾利洛一肚子不愿意地接受了这个安排,心里倒也不像原来想象的那样勉强。就她而言,她去不去城里是无关紧要的。当她看见母亲对这个计划极为满意,妹妹从神情到语气、到仪态都表现得异常兴奋时,她也找回了一贯的高兴劲头,还变得比平常越发快活。她无法对事情的原因表示不满,也几乎很难对事情的结果有什么怀疑。

梅莉爱高兴坏了,只觉得已经等不及了。她不愿意离开母亲,这是她唯一的镇静剂。出于这个原因,她在分别的时候感到很悲伤。她母亲一样感到非常伤心。母女三人中,好像只有艾利洛不觉得这是永别。

她们是在一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出发的。蒙得尔登夫妇大约在一周后启程。两位司笛尔小姐暂时留在邦德庄园,然后和府第里的其他人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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