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范冰冰会经过这吗?”我说。
我继续吃饭,小毕则好像决心要啃掉这两根筷子才死心。
过几分钟,他开口:“她还是没来。”
我差点把筷子给吞了。
“你确定你还正常吗?”我有点生气。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怪,越想就越没头绪,越逃避却越如影随形,想丢开又不舍,想保留却负重。人啊,活在红尘俗世,还是简单点好,不惹尘埃。”小毕突然说道。
“你是撞鬼,还是释加牟尼附身。”我有点不解。这好像本拉登在为重建世贸大厦鞠躬尽瘁。
“凡事都要坚持,不要太固执。”小毕又是一句名言。
突然一个小女孩走向小毕说道:“如来叔叔,我要算命。”然后一个中年妇女抱起这个小女孩说道:“我们回家吧,如来哪有长这么丑的。”我忽然看到小毕眼里有一团火,燃烧着本拉登的影子。为了不让这“邂逅餐馆”变成“邂逅殡仪馆”,我起身拉着小毕,离开位置。
“欢迎下次光临。”服务小姐的服务态度真的算是五星级。
我停下脚步,然后回头一笑。
没想到这一笑有杨贵妃倾国倾城的效果,店里面一下子人仰马翻、兵荒马乱。我们刚要跨出大门,又听到服务员甜美的声音。
“先生请买下单,可以吗?”
我和小毕差点摔倒。
付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餐馆。
我不知道小毕到底有什么心事,但我知道他在等一个人而那个人并不想见他,而且邂逅餐馆是他们最常涉足的地方。
今天不用上班,因此我索性把午睡也一块解决了,醒来时已经是5点多了。
当然昨天晚上也是有蝴蝶飞舞的影子,否则我不会睡得那么的踏实。
突然想到,我还没问小毕怎么认识蝶影的。于是我拨通小毕的电话,无人接听。于是,我就一个人到商场里买件衣服,因为老妈说当教师的一定要西装革履,偶尔来点之乎者也。这好像杀人犯必须天天拿着家伙在大街上砍人才是杀人犯,好像吃鱼骨头的猫才是猫,吃鱼翅、鲍鱼的就不算是猫一样。
在超市里逛了一大圈遇到几个学生说要请我吃肯德基。他们说我最近比较帅,我告诉他们,今年的统考你们安心啦。
“不知为什么觉得你和毕老师在一起真的很帅。”其中一个说道。
我听了又想当掉他们的语文课。
最后我买了一件印有蝴蝶图案的衬衫,同事们后来都说,怎么看都像只苍蝇,另一个比较有人性的说,如果是只蝴蝶,顶多是只蝴蝶中的小毕。可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因为最漂亮的蝴蝶在脑子里舞蹈着了。
听同事说小毕今天请假了,好像是撞到他们家的墙壁受了点伤,可我宁愿相信是他家的墙壁被小毕撞坏。
三天后的晚上十一点我被小毕的电话惊醒。
“我想跳楼。”
“跳了没有。”
“哇靠,你良心被狗啃了。”
“啃个鸟,存心要死的话,你还打电话给我。”
“我是要你有心理准备,你即将失去一个哥们。”
“准备个鸟。你一年跳几十次楼,我哪有时间准备。”
“对了,有件事情别忘了。”我说到。
“什么事,你就不要安慰我了。”
“别忘了把你的存款过户到我的账号上来。”
“你去死?”
邂逅餐厅,我和小毕。
困倦的脸庞、凌乱的头发、参差的胡渣、褴褛的穿着、萎靡的精神,仿佛鲁迅先生笔下那个“只有眼睛骨碌一转才证明是活人”的祥林嫂,不变的是他仍然不时地把脸朝向门口。
认识小毕这么久,这种颓废落魄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突然胸口有种被压抑和窒息的感觉。
作为他的好兄弟,我可以感受到他这几天如炼狱般折磨。
“可以大声叫我的名字吗?”他首先开口。
他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姿势很不自然,口里吞出的烟圈浑浊着空气,然后用酒精一点一滴地腐蚀着灵魂。偶尔来点咳嗽的声音,看得出来,他根本不会抽烟,当然也不会喝酒。
“不要吧。”
“连你也嫌弃我的名字吗?”
“名字只是一个记号,根本毫无价值,哪有价值被嫌弃和推崇呢?”
“那叫吧!”小毕声线降了八度。
“毕仕礼(鄙视你)”我说得很直接。
“哈……哈……”
“哈……”
小毕的笑声像是南方五六月潮湿的空气,让人很沉闷和不自在
“谢谢。”小毕抬起头朝店门口又看了看,顾客越来越多了,甚至有点拥挤了。
一如我沉闷的心情,靠近落地窗的那桌依然没有人。
小毕把头转向我,又抽了一口烟,并咳嗽了两声,然后端起酒杯向我示意。我象征性的沾了一下,他的杯子已经见底了。又沉默片刻,他又将脸朝向门口。
“我喜欢一个女孩。”他说。
我看了看他并没有说话。
“她曾经是我的同事,我们同在一个学校里四年,直到第四年的时候我才发觉我有点喜欢她,所以伺机接近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相处,并没有因为我突如其来的热情而感到有些不适或尴尬。所以,我开始约她吃饭、喝茶……”他又抽了下烟,然后把烟蒂缓缓地放进烟灰缸里。
“然后呢?”我问。
“可能是感觉到不好意思再拒绝人家了吧,就出来吃饭了,地点就是这里,我告诉她喜欢她。她没有拒绝只是岔开话题。我知道这种东西不能勉强也就没有追问下去。其实这里的东西很好吃,但那天我吃得很酸涩……”
小毕又习惯性地把脸朝向店门外,看了看,
“不过从那时候起,她突然很乐意和我出来吃饭,但地点还是这里。她说这里的服务员很周到,东西又好吃,靠近落地窗还可以看外面形形色色的人,很是享受。”
又沉默了一会儿。
“最后我知道了她对我一点都不感冒,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前天晚上她打电话给我,我们的谈话像两个政治家在会晤,很是虚伪。在挂电话前她告诉我,我们不可能的。我则告诉她,我会潇洒的。后来我把她电话号码从我手机上删除掉,却发觉,到目前我还无法删除留在我心上的她的号码。”
在说完最后这组数据时,小毕终于掉下了眼泪,垂直滴到地上。
“别为这朵花而抛弃了整片森林,别为这点星火而忽略太阳的光芒万丈。”
我试着安慰。
可能是受小毕情绪的影响,我说话的方式、内容也开始变得沉稳和正经了,因为总不能在庄严的人民大会堂里开迪斯科派对,或者在朋友的结婚宴会上唱《你是我老婆》献给新娘吧。
记得小毕离开座位时,不知道是第几次看了看店门口川流不息的人群。而靠近落地窗的那桌依然是空着,看来那桌的“主人”今晚又没来。
“对不起,我真的无能为力。”我说。
“兄弟,没有谁对不起谁。”
到了大门口小毕又回过头说道:
“这顿饭你请,还有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觉得对不起我。”
小毕说完,终于消失在外面的人潮里,我仿佛被雷击中身体,愣了好几下。不管我从什么角度去想象都无法理解小毕临走时说的这句话,我也跟了出去,才发觉还没有买单,赶紧跑回来吧台。
“毕老师没有事吧?”老板突然说道。
“你们认识吗?”
“他很经常来,常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
“已经两个礼拜了,都看不见那个女孩子了。本来看到他们我们店突然有了个灵感。”
“什么灵感。”
“想推出一套‘丑男人也有春天’的套餐,然后用毕老师和那个女孩子做封面。”
“我把我的电话给你,那女孩子来的话,你打电话给我,好吗?”我说。
“你想和毕老师竞争吗?”
“竞个鸟。”我终于又恢复说话的本性了。
我把电话留给店主,走出了邂逅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