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次我确实上了他的摩托车,我们在辽阔的草原上纵横奔驰,任塞北高原的风尽情吹拂。你别说,还真是痛快!可我觉得痛快是一种感受而不是幸福,让我用一辈子的幸福去换几分钟的痛快,我可不干!否则,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心里有障碍。因为这天他向我求婚,被我拒绝了。
对了,握别呼市后,我又回过两次家,每次父母都问你什么时候再到家里去,我说大约是在冬季。可冬季很快就过去了,春天、夏天也过去了,仍然没见你的身影。要知道,对于等待,任何人都会觉得,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你可听过滴答滴答的钟声吗?那可是我心中流淌的血呀!爸爸为迎候你,已积攒了几十瓶你爱喝的蒙古王酒。他说,那次没跟你说够,也没跟你喝够,等再见了你,要跟你探讨“如何走有中国特色精兵之路”的话题,要和你对瓶吹蒙古王酒。他还说,军人这个职业最值得骄傲和自豪,别看他们奉献的是个人的青春和家庭的幸福,但换来的则是国家的安宁和人民的幸福。爸爸说一看你就是块带兵的好材料,将来定会前途无量。
爸爸还说,如今军队里在位的仍有一些熟悉的老战友,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他愿为了你,再走一次“后门”。妈妈心好细,偷偷把你睡过的那张床板加长了一截。她几次歉意地说,真没想到你个子那么高,上次准备不足,让你受委屈了,等你下次来,就可以把腿伸直了睡觉了。
过去的时光速度真是太快了,昨天的生活这么快就进入了传说。
我好想再与你到林间漫步,还希望有飞虫撞进你的眼窝,不是单个,而是一双……
其实人的一生是极其短暂的,一生只给我们几天恋爱的日子。我真想大声高呼:世上的有情人赶紧采集繁花,否则繁花要被路过的风蹂躏了。
夜,静着。大塞北深处的夜,大静着。也许经历过这样黑夜的人,才能真正知道什么叫黑夜吧。
在我黑夜的沙漠上,常常会梦见海市蜃楼,可我只能远远地在原地去观赏,生怕多向前迈出一步,那一番空中胜景顷刻间就会消散……
有人说我命不好,不会比命运走得更远。我却不这样认为,因为我窗前的花一直都等待着开放。
窗外的自行车声和狗吠声传进耳鼓,可见黑夜就要过去,那么光明还会远吗?
这已是爽几次给王鹏飞来信了。看完此信,王鹏飞和前几次一样,又闭目想了好久,一番倒海翻江过后,他还是决定以沉默冷却那颗燃烧的心,他觉得热粘糕不会总往冷屁股上贴。
但是王鹏飞的感觉错了,没过两天,爽又来信了,这封信虽然文字简短,可字字透着诚挚,句句都是誓言。
王鹏飞房东:
我不计较你有无婚史、有无孩子、有无财产,只要你说一声“愿意”,我就立即飞到你身旁,给你当牛做马都心甘情愿。
王鹏飞拿着信的手猛然抖了一下。
面对这样的痴情人,再也不能沉默下去了。看样子,爽说不定哪会儿就可能撞进营房,到那时洋相可就出大了。王鹏飞顺手找了一张纸,掏出钢笔,像是深思熟虑过一样,迅速写道:
爽:
花开自有花落时,铁打营盘,兵似流水。我一直把自己作为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摆到高楼不骄傲,垒进厕所不悲观。面对迅速发展的新形势,自知我这块老砖很快就会被军营淘汰。眼下的营盘也将成为我永恒的记忆。现将此信连同你以往的来信全部寄去,请查收。
衷心祝愿你幸福!
王鹏飞
王鹏飞把信叠好,又从书橱底层拿出爽以前的来信,找了一个大信封装进去。随后大声喊一句:“通信员。”
通信员急冲冲跑进来:“报告指导员,有事吗?”
王鹏飞猛地回过神来,就势摆摆手说:“啊,没事了,你去吧。”他本想让通信员把信发走,可很快又转念一想:不妥。因为此信非同小可,他定要亲自去办。说办就办,免得夜长梦多。王鹏飞以最快的速度跑到邮局,要了挂号单细心贴好,沉寂好一会,然后轻轻投入信筒,里面传出“嗵”的一声,他的心也为之一颤,生命中很重的一部分,一下子掉入了无底的深渊,整个天空都跟着静了下来,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此时,一种味道穿越喉咙,那是一种拿起来沉甸甸、放下又粘乎乎的味道。心里一阵酸楚,眼睛突然有些发潮,独自一人在邮局门前站了好久。
阳光和月光打在墙上的影子不停地变幻着位置,它们将这非同小可的置换处理得那么悄然,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不知什么时候,远处传来一阵悠扬的军号声,王鹏飞猛地醒悟过来,揉揉眼睛,看看远处的晚霞,大步往回走去,连队渐近的时候,他的步伐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一些,身心都感到了一阵轻松,因为连队有那么多战士在等着他。
服务社被盗
军服务社又被盗了。
一时间,营区里议论纷纷,因为军服务社不是第一次被盗了,加上领导们的菜窑被撬,家属院丢失自行车等,使不少人慌恐不已,怀疑营区可能有个什么系列盗窃团伙。
军领导对此案件十分重视,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破案,并以此为突破口,加大营院整顿力度。成立了以副军长为组长,司令部副参谋长、政治部副主任、后勤部副部长为副组长的破案领导小组。听说还请了驻地公安局的侦察员,随同侦察员一同来的还有警犬。
案件却没有想象得那么复杂,从案发到抓获嫌疑人,前后不到24小时。但作案者却让人大出所料。他们是四个不满十四周岁的小男孩。
据说这四个小男孩分赃后又一起去服务社买东西,所持的面额一样,机警的售货员就及时报了案。
经过审讯,主犯是亮亮。另外三个同案犯是他聚集的,他们的作案手段很简单,先是搭人梯上到服务社房顶,剩下最后一人在下边放风。上到房顶的三人中,由其中两人用绳子将亮亮的腰拴住,从天窗送到里边,亮亮在柜台里只选择了一些糖果和抽屉里的钱,再让房顶上的两人用绳子将他从天窗拽上去。
作案动机非常简单:亮亮看着姐姐和妈妈病了,就想给她们买些好吃的,但身上又没有钱。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亮亮参与盗窃的事很快就在营区里传开了,孩子的知名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长辈。好多人还是通过亮亮的事才知道,他父亲就是架设连那个当了十几年的指导员。
好事的人们见了王鹏飞总要在他的背后指指点点:“这就是偷服务社那孩子的爸爸,自己的孩子都管不好,还当什么指导员,把战士还不都教成贼……”
“你说说,当了十几年的指导员都没提起来,多差劲儿呀!”
“这人作风也有问题,去内蒙施工,跟房东搞上了,还情书不断呢!”
王鹏飞在连队对战士们说话,也觉得理不直、气不壮了,近百双眼睛都好像在嘲笑他。
正在这时,以往的传说终于变成了红头文件,部队精简整编的命令下来了。王鹏飞实实在在地考虑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转业。
消息不胫而走,不少人来看王鹏飞,给他出主意:你当新兵时的杜连长如今是主管军直属分队的副参谋长,原来多器重你,你去找找他,凭这老关系,提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就是转业,也得先把家属随了军,转个商品粮户口,不为大人,也得为孩子想想吗。要不,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没看有人就是走了上层路线以后才提职的。不信?不信有顺口溜为证:勤勤恳恳老黄牛,不如两瓶芝麻油;辛辛苦苦干一年,不如在领导家坐半天;光荣榜上年年有,不如贵州茅台酒。据说现在又有了新发展:不跑不送原地不动,只跑不送平职调动,又跑又送提拔重用。
闻听此言,王鹏飞把眼睛瞪得圆圆,他狠狠地摇了摇头。
赵小槐万万没有想到,在他心目中能够成为将军的王鹏飞就这么说走就走了。他对王鹏飞说:“你走了,我也不干了!”
王鹏飞不赞成赵小槐复员,他说:“你与我不一样,你还年轻,今后的路还很长。都知道我和你关系最好,但是没有给你办过任何事,不仅阻止了你参加机要培训班,甚至还卡过你入党,今后还要靠你自己努力。我走了也许对你不是坏事,因为以后再有好事轮到你,就不会有人故意卡你了,凭你以往的表现,说不定年底就能转个志愿兵呢。能在部队多干几年是好事儿,部队锻炼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