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嬷嬷又迟疑了一下,才压低嗓音说道:“大小姐不是说怀疑大夫人早产的事是二姨娘所为吗?既然二姨娘会对那未出世的孩子下手,难保不会把手伸向三少爷。如今这府里就只有二少爷和三少爷两个男丁,若是三少爷有个什么事,将来这偌大的家业岂不是都是二少爷一个人的了?四姨娘之所以那么怕二姨娘,应是就为了这个缘故吧。”
杨嬷嬷的话让安若雪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她这才想起前世她这个三弟的境遇。
那时她在安府过得凄惨,安少澜也是三番五次出现意外,一次不慎掉入荷花池差点溺毙,一次从秋千上掉下来摔断了腿,还有一次上元节看灯时差点走失。后来她嫁给南宫黎,四姨娘则求了她把安少澜带到身边教养,她那时顾着帮南宫黎争权夺势,哪有精力去顾安少澜,加上又怕父亲多心,就拒绝了四姨娘的请求。后来安少澜不知得了什么病,居然常年卧床不起,安若雪被害之时他还缠绵病榻。
如今想来,前世安少澜如此多灾多难,必定是有原因,十成十跟二姨娘脱不了干系。那么在今世,安少澜肯定也是二姨娘的眼中钉,他在前世受到的那些意外伤害,会不会在今世重演呢?
心中一着急,安若雪一把抓住杨嬷嬷的手,“嬷嬷,这样说来我三弟也有危险,张氏那毒妇怕是不会放过他!”
杨嬷嬷道:“老奴也是这么想,四姨娘性子柔弱,哪里是二姨娘的对手,以后大小姐要多多看顾三少爷才是。”老仆人心地善良,一向对四姨娘被二姨娘和三姨娘欺负看不过眼,如今知道自己的这个小主子变得强大了,就想着要她庇护她们母子。
安若雪面色凛然,“这是自然,有我一日在,必定要护三弟周全,张氏想要在我手下搞鬼,没有那么容易。今日安若雨害了半夏她们受罚,这笔账我先给她记上,到时候我再给她一点颜色看看,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动我的人。”
寿宴之后,吏部尚书之嫡女安若雪的名声更加广为流传,全城的闺阁女子人人以她为典范,少年男子俱都梦想着能把她娶进门,特别是那日亲眼目睹了她的姿容的众位皇子和世子们。
这些日子安正邦有些烦恼,上门来提亲的人都快把他家的门槛踏平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从那日老太君寿宴之后,朝中大臣们纷纷托媒婆来他家提亲,想要他把安若雪许配给他们家的公子。虽说他心中很欣慰,可是这么多人上门提亲,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答应哪一个才好,只好以安若雪年纪尚小,暂不考虑婚嫁为由,拒绝了那些大臣。
拿不定主意,安正邦只好寻老太君商量。
老太君虽是女流之辈,却很有见地,又时常关注国家大事,安正邦每每遇见棘手的问题无法解决时,都会寻老太君,听取她的意见。
如今朝廷中各派系争斗得越加剧烈,谁都想让自己的势力更壮大一些,吏部尚书和兵马大元帅都是他们想要争取的对象,假如能娶到安若雪,这两大家族就肯定会成为他们的同盟。
听了儿子的分析,老太君知道如今自己这位嫡孙女的身价不比皇家公主低多少,难怪会那么抢手。
“你是什么打算?”老太君问。
安正邦说:“孩儿不想卷入朝廷的斗争之中,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
老太君沉思片刻,道:“如果是这样,你就给若雪寻一个普通人家,绝了那些人的念头。”
“孩儿也曾这么想过,只是觉得那样太委屈她了。”想到那天寿宴上女儿如明珠般散发着夺目的光彩,以及众位皇子和世子们倾慕的目光,安正邦就感到骄傲,同时也觉得如此出众的女儿就该配一个更加出众的女婿,就这么随随便便寻一户普通人家,他的心里实在是不甘。以安若雪的条件,即便是嫁与皇子也是够资格的。
老太君沉吟道:“为娘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何尝不希望若雪能有一个更好的归宿,可是深宫险恶,侯门争斗,你那死去的发妻就是最好的例子,你难道还要若雪也去经受那些苦吗?”
“母亲教训得是,儿子明白了。”安正邦面色一凛,低眉拱手。
老太君挥挥手,“去吧,记得那户人家条件不可太差,人也要忠厚,我不想我的心肝宝贝嫁过去受委屈。”
“母亲放心,儿子必定不会让若雪受苦。”
从老太君屋里出来,安正邦慢慢往后花园走去,一路蹙眉沉思,思量着应该把女儿许给哪一户人家才好。
这些日子过来提亲的几户人家都是朝中显贵,都不符合他的条件,这一时半会的,他也想不到哪户人家合适。
正寻思着,忽然听见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安正邦抬头看去,只见前面不远处的玫瑰园中,两位妙龄少女正一人提着花篮,一人拿着剪子剪花。其中一位穿着月白衣裳的少女正是他此刻心中所想的嫡女安若雪,而另一位穿着淡粉衣裳的少女则是四姨娘柳氏的女儿安若冰。
安府的几位小姐,除了安若雪之外,就是安若冰的性子最纯良温顺,这与她那个亲娘有关。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安家的几位小姐虽说自小是由大夫人教导读书学艺,但是大夫人宅心仁厚,不忍孩子们和亲娘太过生分,生活起居还是由姨娘们照顾。这样一来,安若雨和安若云就被二姨娘和三姨娘娇纵坏了,只有安若冰传承了四姨娘的品性,性子柔弱,心地善良,和安若雪也是最亲近的。
今日一早给老太君请安后,安若雪和安若冰一起告退离开,姐妹俩一路谈笑走到后花园,看见玫瑰园中的花儿开得正艳,安若雪想起这几日老太君有些肝火旺,不如做些玫瑰花糕给老太太吃,就要丫鬟回去取了花篮和剪子过来剪些玫瑰花。
看着安若雪站在花丛中人比花娇,安正邦轻叹一声走了过去。不能让女儿享受荣华富贵,起码要让她开心快活,他决定问一问安若雪的意思,看看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儿。
“给父亲请安。”正满怀兴致剪着花朵的安若雪突然看见安正邦走来,忙把剪子递给站在边上的丫鬟,拉上安若云上前向安正邦施礼。
安正邦看着安若冰手上的花篮满满一篮子玫瑰,笑道:“花儿开得好好的,为何剪这么多下来!”
安若冰道:“回父亲的话,大姐说这些花一些给老太君插花瓶,一些用来做玫瑰花糕给老太君吃,还有一些晒干了做香包给我们姐妹们熏衣裳。”
“哦,难得你们如此孝顺,老太君必定高兴。”安正邦赞许地看了一眼安若雪,又对安若冰道:“若冰,你带着丫鬟们先回去,父亲有话要对你大姐说。”
安若冰乖巧地应了一声好,拎着花篮带着丫鬟们离去。
父女俩在玫瑰园旁边的凉亭内坐下,闲聊了几句,安正邦把话题转入正轨。
“若雪,你应该也听说了,这些日子不少人上门来提亲,父亲想问问你,可有什么打算?”安正邦的意思是想问问安若雨喜欢什么样的人,只是他毕竟是父亲,不好问得那么直白。
安若雪微微有些吃惊,记得前世父亲将她许配与人之前并未和她提过,这一世怎么会想到问问她的意见,要知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根本就无需问子女的意思,这回父亲怎么不一样了?再一想她有些明白了,也许是那日在寿宴上她的表现一鸣惊人的原因吧,父亲变得对她更加喜爱了,连婚姻大事也要先跟她商量,是不想委屈了她。
想到前世被退婚的羞耻,安若雪不想重蹈旧辙,另外还未整死安若雨母女,还不是时候离家嫁人,她故意娇羞地低下头来,低声道:“女儿还小,未曾想过这些。”
安正邦爱怜地看着女儿的娇态,“过了年你就十五了,是时候给你寻婆家了,如今你母亲不在了,父亲又公务繁忙,没有多少时间能照顾你,你心中有何想法不妨跟父亲直说,父亲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安若雪心中一暖,抬起头来感激地看着安正邦,“多谢父亲关爱,如今母亲刚过世不久,女儿还应在家中给母亲守孝,不想那么快嫁人,再说母亲不在了这个家还需人打理,而少澜也小需人照料,女儿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家?”
安正邦吃了一惊,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番话来。
尽管安若雪一再表示不想这么快嫁人,安正邦还是帮她选定了一户人家。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安若雪整个人都呆了。
半夏端着饭菜出来,对迎面过来的杨嬷嬷叹气道:“小姐还是不肯吃饭,嬷嬷您再去劝劝她吧!”
杨嬷嬷看了一眼托盘里纹丝未动的饭菜,皱起了眉头。
今日这是怎么了?一早从老太君那儿请安回来,大小姐就变得闷闷不乐,一个人关在屋里坐在软榻上发呆,问她一句是否身子不适,又说没事,中午又不肯吃饭,说是没胃口,现在这饭菜都热了三回了,她还是一口都没动。
走进屋,看见安若雪站在窗前,愣愣地看着摆在廊檐下的一盆兰花,眼珠子半天不转一下,似乎是入了定一般,杨嬷嬷心中忧虑,忍不住出声,“大小姐,可是有难解之事,说与老奴听听可好?”
安若雪回过身来,在椅子上坐下,无精打采地摇摇头,“说了你也帮不上忙。”
杨嬷嬷试探地问道:“可是为了小姐的婚事?”
“嬷嬷你知道了。”安若雪的小嘴嘟了起来,“我都跟父亲说了不想那么早嫁人,可是他偏偏不听我的,还是想把我赶出家门。”
“呵呵,小姐,你也不小了,是该出嫁了,老爷这不是为了你好吗,怎能说想赶你出门呢?”刚才杨嬷嬷见安若雪不高兴,特意去老太君那边打听,才知道安正邦给安若雪订了人家,等安若雪守孝期满就择日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