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嬷嬷怎会知道安若雪心中所想,这个时候她怎能离家嫁人,大仇还未报,这府里害她的人也还没死绝,再说上一世她也是许了人家,后来却被退婚,而那家人就是今世的这家人,退婚的原因又是因为她被大火毁容,如此无情无义以貌取人之人,又怎会是她的良配?
见安若雪撅着嘴不出声,杨嬷嬷继续安慰,“老奴听说那董家虽然不是名门望族,朝中显贵,但是家境也还殷实,就只有一个儿子,母亲又早已过世,你嫁过去不必受婆婆的气,也不必跟妯娌相争,那家人地位比不上我们尚书府,定然会对你呵护有加,嫁过去生个一男半女,夫妻和和美美,姨娘小妾也不必入家门,小姐还不乐意吗?”
忠心护主的奶娘把安若雪的婚后生活描绘得无比美好,安若雪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即便是报了大仇,她想要过的也不是这样平淡无波的日子,嫁一个自己从未谋面的男人,不知长相,不知性子,却要同床共枕一生一世,想着就可怕。
“不!”安若雪猛然起身,烦躁地跺跺脚,“我才不要嫁那样的人!”
杨嬷嬷料不到安若雪反应如此激动,以为她是嫌弃那家人门楣不够高,心里也替她委屈,忙一把拉住她的手,安抚道:“我的好小姐,嬷嬷知道您觉得委屈,可是老爷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他也是想要你日子过得舒心美满,不必像大夫人那样,一辈子辛苦操劳,还要受那几个姨娘的气。”
淳朴的老妇自然是想不到安正邦的真实意图,以为他那样做是心疼女儿,不想让她嫁到大户人家受委屈。
安若雪是越听越烦躁,却又不能跟杨嬷嬷实说,只好说心烦累了想睡觉,把杨嬷嬷推了出去。
躺在床上,安若雪哪里睡得着,她必须赶紧想个法子来退了这门婚事,而那个法子却绝对不是像前世那样,被安若雨害得烧毁了绝美容颜被对方退婚。想到那场大火,安若雪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一世,不知道安若雨还会不会像上一世一样,想要烧死她呢?
安若雪在屋子里为婚事烦恼,却不知道,有人比她更加烦恼。
数日之后,吏部尚书安正邦之嫡女安若雪许配给了太医院院判董蒲龄之子的消息传遍了京城,谁都想不到,安正邦会把如此出众的女儿许配给一个小小的六品院判之子。这董蒲龄的儿子名叫董文熙,是一名御医,在宫中专门负责给嫔妃诊病。虽说董文熙年少英俊,医术高明,但是毕竟只是一名小小的七品官,比起那些王孙贵族就差得太远了。
人人都以为,以安若雪的美貌才情以及安家和李家在朝中的势力,安正邦必定会和皇亲贵族结为亲家,给女儿一个美满的归宿,也能增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哪知道他千挑万选却选了这么一个在朝中无半点势力的人为亲家,实在是让人费解。
安正邦的这一决定让那些想要跟他结为亲家的大臣们大失所望,只是他们虽然失望却也无可奈何,只有一个人为此大为光火,这个人就是太子南宫旭。
东宫内,南宫旭把桌上的一盏砚台扫落在地,冲着站在他面前的李怀仁发脾气,“你说什么?安正邦已经把那美人儿许配与人了?”
“微臣也未想到安大人手脚那么快,不过十日功夫,就把安大小姐许配给了一名小小的御医。”李怀仁神色凝重,身为大玥国第一丞相,头脑比其他人要聪明,不用想他就猜到了安正邦这么做的原因,其实就是为了独善其身,不想跟朝廷中的任何帮派牵扯。他暗暗佩服安正邦的手段,居然不惜把如此出众的女儿许配给一个小小的七品官员,让各派系奈他不何。
“这可如何是好?”南宫旭急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原本他打算等皇帝一回来就向他求请,把安若雪娶过来做侧妃,没想到皇帝还没等回来,却等到了这个坏消息。他暗暗后悔没有事先暗示一下安正邦,告诉他自己已经看上了安若雪,那样安正邦必定不敢再将安若雪许配与他人。
李怀仁略一沉思,眼里闪过一丝阴狠,“殿下,微臣有个主意,可让安大小姐无法嫁与那董文熙。”
南宫旭停下脚步,“什么主意,快说来听听。”
李怀仁上前一步凑近南宫旭,压低嗓音说了几句。
“好主意!”南宫旭展颜笑道:“此女本宫志在必得,这件事就交给李丞相了。”
连日下了几场雨,给这炎炎夏日带来了清凉。清晨的微风带着湿润的气息,夹杂着幽淡的花香,在空中丝丝弥散。皇子所那一片火红的石榴花开满枝头,微风拂过,艳色的花瓣漫天飞舞,四处飘落。
一名少年正坐在树下看书,一袭白色的长袍罩着他挺秀的身形。莹白如玉的肌肤,俊秀清雅的面容,在那一片火红的映衬下,是那么儒雅飘逸。
一片花瓣落在了他手中的书页上,他轻轻捻起,嘴角一勾,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霎时使花儿失色。顺手将花瓣夹入书页中,他又凝神看书。
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走进花园,她身穿一套粉色衣裙,眉清目秀,粉妆玉砌,小小的腰身盈盈一握,比那树上的石榴花还娇俏动人。
看见树下的少年,她忙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少年微微一笑,伸手去摸少女的手,“皮肤那么粗糙,是小达子。”
“你猜错了,再猜!”少女故意粗声粗气地说话。
“骨节如此粗大,是小李子。”
“不对不对。”少女的眉头皱了起来。
“咦,戴着个玉镯,手背上还有一块疤痕,必定是王嬷嬷了!”
“你……你……气死我了!”少女把手松开,跳到少年面前,叉腰跺脚。
少年故作吃惊地睁大眼睛,“哎呀,原来是我家的七公主啊!”
“哼,四哥定是故意的,我的手哪里粗糙粗大有疤痕了?”少女举起一双白玉一般嫩滑的手在少年面前摇晃。
少年把少女的手握在掌心,笑得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哈哈,谁要你次次都那么顽皮。”
两人嬉闹了一阵,少女一把夺过少年手上的书放在石桌上,伸手去拽他,“四哥,快陪我玩捉迷藏。”
“多大的人了?还玩那种小孩子的游戏,母妃知道了又会说你。”
“可是人家好无聊啊!这两日下雨一直闷在屋里,难受死了,难得今日放晴了,你快别看书了,赶紧陪我玩。”
少年叹息一声,修长的手指在书页上轻敲,“唉,你以为我想看这破书啊,过两日父皇又要出题考我们几位皇子,母妃很紧张这次考试,不管怎样我也要装装样子吧!”
少女笑道:“你反正怎么看书都不是他们几个的对手,就别浪费时间了。”
少年板起脸来,伸手敲了一下少女的脑袋,“有你这么说哥哥的吗?”
“人家又没有说错。”少女撅起嘴。
少年做出一副颇为受伤的表情,“伤自尊了,不跟你玩了!”说着就又拿起书本看书。
“你又欺负我,我告诉母妃去。”少女的嘴一瘪,转身跑出花园。
少年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轻笑着摇头。
锦绣宫内,一室清香。屋角摆着一个香炉,正燃着从西域进贡过来的香料。一位宫装女子坐在软榻上,接过一旁的宫女香巧递过来的燕窝羹慢慢地品尝着。
她年若三十出头,身穿一袭深紫色长裙,云鬓高耸,姿容华贵,肌肤白嫩光滑,保养得相当好,年轻时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她是当今大玥国皇帝南宫彦宠爱了十九年的皇贵妃柳月如,在皇子所花园里的那一对少年男女正是她的一双儿女,少年叫南宫宸,是大玥国的四皇子,今年十八岁,少女叫南宫婉韵,是大玥国的七公主,今年十三岁,都深得皇上的喜爱。
吃完燕窝羹,柳月如想出门去走走,今日天气晴好,御花园里的荷花开得正艳,她要去观赏一番。
刚刚走到院门口,南宫婉韵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母妃!”见到娘亲,南宫婉韵红了的眼圈开始盈上泪光。
“我的小公主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柳月如伸手把沾在她头上的一片石榴花瓣摘下来,爱怜地拉住她的手。
“是四哥,他又不肯陪我玩。”
“你又去皇子所吵你四皇兄看书了?我不是说过你没事不要去烦他吗?”柳月如收起笑容,严肃地看着她。
南宫婉韵撅起了小嘴,“母妃,你也是的,明知道四哥不喜欢读书,你非要逼他,弄得他都不敢陪我玩。”
“说的什么话?男儿不勤学苦读怎会有出息,将来又怎会有作为?次次比赛你四皇兄都是倒数第一,再这样下去,母妃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搁了!”
“可是,四哥虽说文采不如其他几位皇兄,却比他们都聪明,就连父皇都经常夸奖四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南宫婉韵很是为南宫宸抱不平。
“尽是一些鬼点子歪主意,能用来保家卫国吗?”
“娘娘此话差也!”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从门外走进一个人。
来人是一名年若四十上下的男子,身穿一袭藏青色长袍,面容清瘦,目光如炬,一看就是个城府很深的人。他是柳月如的同胞兄长,当今左相柳仕良。
“舅舅,你来了。”南宫婉韵回过头,欢喜地拽住来人的衣袖。
柳仕良爱怜地看着南宫婉韵,“嗯,我的小公主,你表哥也来了,正去皇子所寻你四哥聊天呢,你快去寻他们玩吧!”
“真的?那我去寻他,您慢慢坐。”她欣喜地笑着,像只蝴蝶一样飞了出去。
“哥哥,你怎么来了?”知道柳仕良把南宫婉韵支走必定是有事跟她商量,柳月如转身走进屋里在椅上坐下,让香巧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