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院子,安少澜就指了一下院子外面说道:“大姐,晌午的时候我在后花园的林子里面看蚂蚁搬家,看见门外那个嬷嬷提着一个布袋子过来在地上挖坑,挖了一半冬菱过来了,要她不要挖了,说是二姐吩咐,把死猫丢进你的院子里,那个嬷嬷就提着布袋跟冬菱走了。”
安若雪大喜,一把抓住他的肩头,“三弟,你确定没有听错?”
安少澜大眼睛忽闪着,认真地说道:“没有,我听得清清楚楚,想着这事好奇怪,就去跟我娘说,我娘问我冬菱她们看见我没有,我说没有,我娘就要我别到处乱说,我想想不放心,就过来告诉你。”
“太好了,三弟,你这就跟大姐去老太君那里,把刚才的话跟老太君说一遍。”说着,她拉着安少澜就往外走。
正在这时,院门外走进两个人,却是安少澜的亲娘四姨娘付氏和贴身丫鬟翠桃。
四姨娘眼里满是忧虑,跟安若雪打了招呼就一把拉住安少澜,说他正伤风,要他赶紧回去。
“娘!大姐要我去作证。”安少澜却不肯走,一边小手拽着安若雪。
安若雪笑道:“四姨娘,三弟还要跟我去一趟老太君那里,一会儿我会让人送他回去。”
四姨娘的脸色一变,突然对着安若雪跪了下来,嘴里说道:“大小姐,求您让我把三少爷带回去吧,他是万万不可去老太君那里,不然二姐不会饶过我们母子。”
安若雪吃了一惊,看着四姨娘红红的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
四姨娘见安若雪愕然看着自己不出声,以为她生气,转头又看向杨嬷嬷,语声颤抖,“杨嬷嬷,劳烦你帮忙说说话。”
杨嬷嬷慌忙去扶她,“四姨娘快起来。”回过头,她有些着急地对安若雪说道:“大小姐,既然三少爷身子不适,就让四姨娘赶紧带他回去吧!”
安若雪看着四姨娘那已经流出眼眶的泪花,只好挥挥手,一言不发地转身走进屋子。
“多谢大小姐。”四姨娘对着安若雪的背影福了一福,拉住安少澜就走出院门。
经过半夏几个丫鬟身边时,安少澜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再看一眼回廊上那个婆子,突然就开口对四姨娘说道:“娘,您为何就不准我去作证呢?您看她们好……”
四姨娘吓得变了脸色,伸手就捂住安少澜的嘴巴,加快步子离去。
那婆子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略一沉思,起身往安若雨住的听雨轩而去。
听雨轩内,冬菱站在安若雨房门口,见那婆子匆匆进来,不禁奇道:“孙嬷嬷,二小姐不是要你守着卿雪阁那帮丫头们吗,你怎么就过来了?”
孙嬷嬷神色紧张,“快禀告二小姐,大事不好了!”
冬菱吓了一跳,想问何事,孙嬷嬷已经走上去敲响了门。
屋内二姨娘正在教训安若雨,今日那死猫事件居然是安若雨一手谋划的,事先未曾跟二姨娘商量,事后才让人去通报她过去卿雪阁处理。
从卿雪阁出来之后,二姨娘让安若云自行回房,她则跟着安若雨来到听雨轩,查问她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今日安若雨和那只小猫玩耍,一不注意被小猫抓伤了脖子,疼得她要死,恼怒之下拿起桌上的一方青铜镇纸砸过去,生生把小猫砸死了。原本是要孙嬷嬷把小猫拿去后花园埋了,后来冬菱给她伤口上药的时候多了一句嘴,说她那次被安若雪的一杯茶烫伤了手臂还没好,这回又被小猫抓伤。这话让安若雨心中恼怒,即刻想到了要报仇,就吩咐孙嬷嬷把小猫丢到安若雪的院子里陷害她。
听了安若雨的述说,二姨娘气得伸手使劲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说你是不是没有脑子,居然弄一只死猫来闹事,成了又不能拿那丫头怎样,只能处罚一下她的丫鬟,若是不成,你又要被老太君责罚,这有何益处?”
“娘,女儿还不是想出一口气,你看我这胳膊都留下了疤痕,若是一直不消退,该有多丑啊!”安若雨撅着嘴,挽起右手衣袖给二姨娘看她的胳膊。
二姨娘依旧气恼,“那又如何?小不忍乱大谋,你这个急躁性子再不改,迟早出事。”
“是啊,娘说得没有错,妹妹以后不可再任性,凡事一定要和我们商量。”安少卿在一旁也跟着劝说:“如今那丫头深得老太君和父亲喜爱,这些小事根本就无法这时门被敲响,接着孙嬷嬷的声音传进来,“二小姐。”
二姨娘皱皱眉,示意安若雨去开门。
孙嬷嬷走进来看见二姨娘和安少卿都在,不禁愣了一下,二姨娘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回来了?何事如此慌张?”
孙嬷嬷忙说道:“回禀二姨娘,刚才我看见四姨娘和三少爷去了卿雪阁,出来的时候听见三少爷跟四姨娘说了一句为何不准他作证的话,奴婢觉得这话可疑,就过来禀报。”
二姨娘母子三人俱都大惊,忙细问当时情形,又分析了一番,大抵明白了事情缘由。
把孙嬷嬷支出去,安少卿道:“这么说三弟必定是看见孙嬷嬷把死猫丢进了卿雪阁,想去告知安若雪,谁知四姨娘赶来阻止,没让他说出来。”
“不错,四姨娘是个软柿子,一直都不敢跟我作对,这回一样是不敢说的。”二姨娘脸上现出得意之色,嫁入尚书府这些年,除了大夫人,其他两房姨娘都怕她,如今更是尊她为大,凡事都让她三分,特别是四姨娘,见了她就像老鼠见了猫,说句话都不敢大声。
安少卿道:“话是这么说,还是要小心为妙,三弟毕竟年少,说不准哪一天就说了出去。”
二姨娘眼里露出凶光,“看来是要早日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安若雨有些听不明白,问道:“什么解决了?”
安少卿忙向二姨娘使了一个眼色,二姨娘放松语气,“娘的意思是这件事解决了就好了,以后你再不可意气用事了。”
天黑了,几个丫鬟被扶回卿雪阁,安若雪看着她们的样子,忍不住红了眼圈。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又是燥热的天气,丫头们的脸被晒得通红,全身也酸疼无比,又饥渴交加,一个个像是霜打的茄子,全都蔫了。
那孙嬷嬷走了之后,安若雪就又跑出去要半夏她们起来,可是她们却不肯,生怕安若雪也会跟着受罚。杨嬷嬷跟出来劝说安若雪,还是忍耐一下,不要把这事闹大了。
以安若雪如今的性子,是断断不肯受委屈,可是她知道杨嬷嬷经验老道,既然连她都说要忍耐,她只好忍了下来。
二姨娘说了不准给半夏她们喝水吃晚饭,又派孙嬷嬷在一旁盯着,安若雪端了吃的过去,半夏她们也不肯吃,无奈之下,她只能回房去生闷气。
把半夏她们扶回房间,安若雪忙让其他丫鬟拿东西给她们吃。语儿和月儿喝了一大碗水就开始吃饭,半夏却只是喝了几口水后就软软地趴在桌上。她的身子一向比较单薄,早些天又****熬夜帮安若雪绣那幅花开富贵百鸟贺寿图,一直都没有休息好,加上这两日又有点伤风感冒,现在又跪了那么久,早就头晕脑胀了,这会子只想躺下来歇着,根本是一点胃口也没有。
安若雪忙扶她去床上躺着,又交代语儿留一份饭给她晚点再吃,叮嘱了一番后她才回屋去。
已经过了三更天了,安若雪躺在床上依然睁着大眼睛毫无睡意。四姨娘那双含泪的眼睛一直在她眼前晃动,她低低叹息一声道:“为何就不愿意帮我作证呢?”
下午四姨娘就是不肯让安少澜过去帮她作证,证明安若雨屋里的那只猫是那两个婆子丢进她院子的。她不明白四姨娘究竟为何那么害怕二姨娘,现在人证物证俱在,根本就可以指证安若雨栽赃陷害她,那样半夏她们就不必罚跪了。
想到那几个丫鬟被罚之后一个个都站不起来,整张脸也被太阳晒得脱了一层皮,她就心疼不已,如果四姨娘不是那么胆小怕事,她们怎么会受那么大的罪。
心里就有些埋怨四姨娘,想想也恨自己无用,绣图那么大的事都完美解决了,为何一只死猫却让二姨娘母女得逞,害了自己的丫鬟。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安若雨对她恨之入骨,明知道二姨娘也不敢利用这件事处罚她,为何还要费这么大的功夫来栽赃陷害,就为了对付那几个丫鬟吗?
想到半夏和语儿她们晒得红通通脱皮的脸,安若雪突然明白了,安若雨这是在报那日被那杯茶水烫伤手臂的仇。那杯茶是半夏端给她的,她必定是以为半夏跟自己合谋,故意倒了一杯如此滚烫的茶水害她,才会迁怒与半夏。
想明白这个问题,安若雪气得狠狠地锤了一下床板,把睡在外间的杨嬷嬷给惊醒了。
下午一屋子的几个贴身丫鬟都被罚了,杨嬷嬷不放心其他丫鬟值夜,就亲自睡过来陪着安若雪,听到动静点了灯过来,见安若雪依旧睁着大眼睛没有睡觉,不禁又心疼又生气。
“我的好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睡,明儿还要早起给老太太请安呢!”
安若雪坐起身,满脸恼怒地说道:“嬷嬷,我一想到今日受的气就生气,你说那个四姨娘为何就那么怕二姨娘?她若是肯让三弟帮忙作证,半夏她们几个就不会受罪,还能让安若雨又被老太君教训一番。”
杨嬷嬷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轻叹一声,“唉,小姐又不是不知道四姨娘那个性子,她从来都是胆小怕事,从前大夫人在的时候她都不敢去惹二姨娘和三姨娘,现在二姨娘管家,她就更加怕事了。再说三少爷还小,她也要考虑三少爷的安危,护得他周全啊!”
“这跟三弟有什么关系?”安若雪奇道。
杨嬷嬷看了安若雪一眼,欲言又止。
安若雪狐疑地瞪着她,“嬷嬷你倒是说话啊,干嘛这么吞吞吐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