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的确听过李嬷嬷提及此事,当时还很高兴安若雨有如此孝心。李嬷嬷虽然只是她屋里的一个二等嬷嬷,不是她的心腹,但是她相信她还不敢骗她。看来这事不是那么简单,她相信李尚玉不会胡说,可是安若雨那边也有证人,今日在众多宾客面前,她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否则他们安府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从此在京城抬不起头。
老太君问安若雪,“若雪,李家三少爷说的可是真的?”
安若雪说道:“回禀老太君,孙儿确实绣了一副花开富贵百鸟贺寿图,原本是想要献给老太君做寿礼,绣了一半之后觉得不尽人如意,怕老太君不喜欢就没有绣了。”
安若雪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原来这大小姐根本就没有绣好那副绣图,这样看来这幅绣图就不是她的了。
李尚文原本以为这幅绣图必定是安若雪的,哪知安若雪却这样说,一时之间愣在原地,不知说什么才好。
二姨娘一听这话就乐了,忙对老太君说道:“老太君,你看大小姐都说她那绣图只绣了一半,这么说这绣图必定不是她的了。”
老太君的脸色变得越加难看了,“若雪,既然你没有绣好那幅绣图,为何你的丫鬟又说这幅绣图是你的?你怎么解释?”
“这个……”安若雪支吾着,欲言又止。
“表妹,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快说啊!”李尚文见情形又变得对安若雪不利了,不禁着急了。
这时半夏突然走上前来跪下说道:“老太君,那剩下的一半绣图是奴婢帮大小姐绣的,奴婢认得,这幅绣图就是小姐不见的那副,那上面的花蕊叶脉和雀鸟的眼睛嘴巴都是奴婢绣的,针法和大小姐的不一样,老太君您只要请人仔细瞧瞧就能瞧出来。”
“半夏,谁要你多嘴!”安若雪猛然回头,低声呵斥她,似乎不愿她说出真相。
“大小姐,都什么时候了,您还不肯说出来。”半夏委屈地说道。
这时右相李怀仁站起身,对老太君拱了拱手说道:“老夫人,既然这丫鬟说这幅绣图是她和安大小姐一起绣的,那针法必定不同,不如让我家夫人来鉴定一下。”
今日李怀仁是携家眷一起来参加寿宴,他的夫人自然是跟着来了,此时就坐在他身旁那桌女眷桌上。人人都知道右相夫人王氏的女红做得好,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由她来做鉴定最合适不过。老太君也想把这件事弄清楚,马上就同意了。
王氏起身走到绣图面前细细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微笑。她转身对老太君说道:“老夫人,依我之见,这幅绣图确实是出自两人之手,其中花蕊叶脉及雀鸟的眼睛尾巴与其他地方的绣法不一样,针脚更细密,应是出自江南一带的苏绣。”
安府之人都知道半夏的家乡正在江南,她的绣法也是传承苏绣,王氏这么说正能证明半夏所言不假,这样看来,这幅绣图的确是安若雪丢失的那幅,而不是安若雨独自一人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事情真相大白,安若雨又羞又躁,恨不能找一条地缝钻进去。
老太君的脸色沉了下来,怒视着安若雨道:“若雨,你给我跪下,你怎么可以做出如此不知羞耻的事?”
安若雨骇得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一边磕头一边说道:“老太君,孙儿知错了,请老太君恕罪。”
二姨娘跟着也跪了下去,帮着女儿求情。
众目癸癸之下,自家人做出如此丢脸之事,让老太君和安正邦都觉得颜面扫地,无地自容。原本打算借此机会让子女们好好表现一番,给安府争面子,谁知却弄成这样,把安正邦气得要吐血。
好在老太君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之人,在如此情形下依旧能保持镇定,她站起身,对着宾客们鞠了一礼,沉声说道:“今日我安府出此不孝之女实在是愧对祖先,让诸位看笑话了,都是老身管教不严,深感惭愧。孙女犯下大错,应当重罚,来人,把二小姐带下去关入柴房,寿宴结束之后,家法处置。”
“老太君饶命!”安若雨吓得面如土色,要知道安家的家法一共十条,触犯一条就要受笞刑十下,像她今日犯下偷盗和欺瞒两大罪,就要打二十下,那样她哪里经受得起。
二姨娘心疼女儿,扑到老太君脚下,拽着她的衣袖嘶声哀求,“老太君,若雨身子娇弱,怎能经受得起如此重罚,请老太君收回成命。”
老太君拂开她的衣袖,怒道:“你给我住口,都是你平时对她太过娇纵,才让她为所欲为,处置了她之后我再跟你算账。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不孝之女给我拉下去。”后面这句话是对身后的两个婆子说的。
两个婆子应声上前,一左一右拉起安若雨就要往祠堂那边去。
这时,跪在安若雨身旁的安若雪突然扑过去,拦住那两个婆子,对老太君说道:“老太君息怒,孙儿身为长女,未能教好妹妹,孙儿愿代替二妹受罚。”
众人都为安若雪的宽大胸襟而折服,被安若雨偷了寿礼,不但不向老太君哭诉,还想帮她隐瞒,如今又要替安若雨受罚,实在是难得。
老太君说道:“若雪,快让开,这不关你的事,她自己犯下的错应当让她自己承受,那样才能引以为戒。”
安若雪仰起头看着老太君,目中有莹莹泪光,“老太君,请听孙儿说一句。若雨虽说做错了,可是她的本意也是想要讨得老太君喜欢,是为了孝顺。既然是一片孝心,就应当原谅,还请老太君收回成命。”
“说得好!想不到安家大小姐如此胸怀,实在令本宫叹服。”南宫旭突然开口,对老太君说道:“老夫人,今日您过寿,是大喜之日,动用家法只怕冲撞了老夫人的福气,不如就依照大小姐的意思,不要深究了吧?”
太子殿下发话,谁敢不从,老太君用家法惩处安若雨原本也只是为了维持安府的体面,并不想因此伤了她的身子,现在见南宫旭这么说,也就顺着杆子下,把笞二十下改为在祖宗牌位面前跪一日思过,期间不准吃饭,另外禁足一月不准出房门。
寿宴结束的时候,南宫旭深深地看了安若雪一眼,带领着皇子们离去。安若雪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不祥的预兆,难道这个即将要被废除的太子看上她了?她的目光移到站在太子身后的南宫黎的脸上,同样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热切。看来,今日她的表演俘获了很多颗心,今后的日子只怕会比前世的那个时期更热闹!
前一世听到安若雨说舅舅一家都被南宫黎所害,今世在寿宴上看见他们一个个都好好的,安若雪禁不住心潮澎湃。待到寿宴结束,宾客开始散去,她走到李长志面前,向他福了一礼,亲亲热热地叫了一声舅舅。
“孩子,今日表现不错,连舅舅的面上也有光。”李长志看着面前健康美丽的外甥女,心中大感安慰。
几个月前,他唯一的姐姐去世,安若雪成了没娘的孩子,病倒在床上。期间他也曾经去看望过,见到安若雪毫无生气的脸,他心如刀绞,非常担心她会熬不住,也跟着姐姐而去。今日见她已经康健,又在那么多宾客面前展现出无比精湛的琴技,赢得桂冠,他总算放下心来。
“多谢舅舅夸奖。”安若雪何尝不是心中激动,上一世因为她错信南宫黎,害得舅舅一家被灭门,这一世,她绝对不能再让他们受到丝毫伤害。
李尚玉跟在李长志身后,上前来拉住安若雪的手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大表姐。
想到刚才在寿宴上多得李尚玉帮她拆穿安若雨的诡计,安若雪笑盈盈地捏捏他的脸蛋,向他道谢了一番。
李尚玉道:“大表姐,是大表哥要我去后院找你的,你要谢谢大表哥。”
“呵呵,你们两个我都谢。”安若雪四下看了看,寻找李尚文的身影,却见他站在不远处,正跟一名穿着月白衣裳的男子说着什么,那男子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长相。
提起寿宴的事,李长志有些忧虑地问安若雪,“若雪,今日那绣图之事,你为何还要帮你妹妹隐瞒?假如不是尚玉出声帮你说明,你岂不是要背负冤屈?”
安若雪就知道疼爱自己的舅舅会不高兴她那样做,她又不能向他明说,其实自己早已做好准备,即便是李尚玉不出面帮她,她也有办法让安若雨在堂上出丑。
淡淡一笑,她道:“舅舅教训得是,今后若雪必定会注意,不会再受欺负。”
“这样才好,以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舅舅,舅舅必定会为你出头。”如今姐姐不在了,李长志实在担心这个外甥女会在安府受到姨娘们欺负,今日就已经让他领略到了。他是应该找个时间跟安正邦说说此事,万不能让安若雪再受欺负。
这时李尚文走了过来,伸手拍了一下安若雪的肩膀,大嗓门就喊了起来,“表妹,今儿真是好样的!”
李长志见了有些不高兴,低声呵斥道:“尚文,你又忘了为父的话了?不可大声喧哗,不可举止失礼,你表妹已经长大了,以后要注意分寸。”
“知道了,父亲。”李尚文不耐烦的把手一摆。
安若雪扑哧一声笑了,每每看见自己这个大表哥,她就会心情愉悦。李尚文这人性子耿直,不拘小节,又喜武不好文,说话也是大大咧咧的,偏偏李长志给他取名尚文,一点也不符合他的性格。而她那个二表哥李尚武却恰恰相反,温文尔雅,学识广博,却半点武功也不会,两兄弟应该互换一下姓名才是。
不见李尚武过来,安若雪问道:“大表哥,二表哥为何没来?”
李尚文道:“那病秧子,又伤风了,在床上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