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
这时,鼻端似乎隐隐嗅到一丝香薰的气味,安若雪抽抽鼻子,做了一个深呼吸,那气味更加明显了。她的心一颤,睁开了眼睛。她一向都不喜欢熏香的气味,很少在屋子里燃香,此刻屋子里点着蜡烛,并未燃香,这气味是从哪里来的?
掀开帐子,借着暗淡的烛光,安若雪看了看对面紧闭的门,又扭头去看头顶斜上方的窗户,这一看不打紧,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小隔间狭小,为了空气流通,窗户一直都是开着的,即便是晚上睡觉也不会关,只是垂下窗帘遮住室内。此刻,那窗帘侧面伸进来一根细长的管子,有淡淡青烟从那管口飘出来。
有人在往屋里吹迷烟!
这个念头一闪,安若雪立即捂住口鼻,屏住呼吸。
那人会是谁?为什么要对她们下手?她的脑子急转,想到那日张敬宗说过这一路经常有劫匪出没,会打劫过路行船,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劫匪。
心猛地沉了下去,安若雪张嘴就想叫秋香,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对面床上,秋香一动也不动,原本就在沉睡,此刻又吸入了迷香,只怕她无论怎么叫都叫不醒。再则那人如果真是劫匪,只怕不止一个人前来,其他屋子可能也有人在放迷香,李尚文他们很可能已经被迷倒,她若是喊叫起来,非但无人能过来救她,还会惊动外面的劫匪,他们狗急跳墙,势必会马上进来杀了她和秋香,那就糟糕了。如今只希望他们只是图财不会害命,进来拿了银两就会离开。
紧张地瞪着窗户,安若雪见那条管子已经缩回去了,那人并没有马上进来,可能是想等到屋子里的人被迷晕了再进来。心思飞转,她马上做出一个决定,赶紧轻巧地翻下床把枕头塞进被子里装作有人睡在里面的样子,然后拿起桌上切水果的一把小刀钻进了床底下。
之所以这样,是怕万一劫匪会动手杀人,她不能坐以待毙,还是先躲起来。如果那人够聪明想到她是躲在床底下,就会弯腰低下头来寻找,那时她就可以用手里的刀子去刺那人的咽喉来自救。
想着依旧沉睡的秋香,安若雪的心有些疼,这个时候她没办法救她,不然弄出声响就会惊动窗外那个人,那样她们两个都逃不掉。
等了一会儿,窗户那边还没有动静,安若雪开始觉得有些头晕,知道是吸入了一些迷香所致,心里不觉着急起来。她虽然捂住了口鼻,可是呼吸之间还是会有少量的迷香吸入,若是再在这个屋子呆久点,可能就会晕过去。
又等了一会儿,窗帘一响,有人从窗外跳了进来。安若雪的心开始狂跳,睁大眼睛看着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在床前停留了一下,就走到床尾,接着听见开箱子翻东西的声音,然后就是开门和关门的声音,应是那人拿了钱财就走了出去。
安若雪松了一口气,还好,这劫匪只是求财,并不伤人,等会儿应该就会走了。
这个时候她还不能急着出去,要再等一阵子四周再无动静了才能出去。
过了一会儿,隔壁的门轻响了一下,之后是门开的声音,再就是急促的脚步声,像是有人从她门口经过,并且不止一个人。
脚步声很快就远去,接着又有脚步声响起,又是从她门口经过,和刚才一样不止一个人,然后渐渐消失,四周又恢复安静。安若雪皱起眉头,隔壁住着安若雨主仆,她们隔壁是二姨娘主仆,从开门声和脚步声来判断,应该是她们那边屋子发出的动静。看来劫匪也把她们都迷晕了,进去拿了财物就走了。
又等了一会儿,安若雪忽然听见底层船头那边传来咚咚两声响,然后又没了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劫匪偷了东西不赶紧走,还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干什么?就算是船上众人都被他们迷晕了,他们也没必要这么嚣张吧?
心里充满了疑惑,可是这时她还不能出去,万一劫匪还在船上没走,看见她出去,她就死定了。
又等了大约一盏茶时间,四周再无动静,看来劫匪已经走了,安若雪呆不住了,赶紧爬了出去。
轻手轻脚走到门口,趴在门边听了一会儿,她才把门打开一点向外面看了看。过道上空无一人,她咬咬牙走了出去。
再往前走,她来到莺歌住的房门口,却见门半开着,进去一看,莺歌不见了。
这是怎么回事?二姨娘一房人和莺歌都去哪里了?劫匪没道理把他们都给劫走啊?
正打算下底层去看看那些护院,安若雪忽然觉得渡船在慢慢往船头方向倾斜,她有些站不稳,赶紧扶住墙壁。心里一阵慌乱,她急忙走到船舱门口探出头往下看,这一看不打紧,把她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船头正向下倾斜,渡船进水了!
再看四周,一条小船正迅速往前方驶去,因为天黑没有月亮,离得又远,看不清楚船上是什么人,只能隐隐看出是两个人坐在上面。
这一刻安若雪终于明白过来,那个往她屋里放迷香的人根本不是劫匪,而是张府的护院。他们定是受安少卿指使,用迷香把船上众人都迷晕过去,然后把屋里的财物拿走,再把船弄破弄沉,让人以为是劫匪谋财害命。刚才她听见那些急促杂乱的脚步声就是安少卿他们匆匆离去时发出的声音,而底层船头发出的咚咚声可能就是他们把船弄烂的声音。渡船后面有备用小船,安少卿他们定然是分批坐小船上岸走了,只留下两名护院把渡船弄破弄沉。
今日张敬宗留下那些护院时安若雪就知道是准备用来对付她的,只是没想到安少卿他们会如此迫不及待在船上就动手,看来应该是白天莺歌把安少卿打晕了,他气愤难忍,才会提前下手。现在莺歌也不见了,肯定是安少卿把她弄晕之后掳走了。
难怪刚才临睡的时候安少卿坚持要船家把渡船停在河心,说什么停在岸边不安全,劫匪更容易上船来打劫,其实就是为了方便他行事。等到事后他就可以谎称是劫匪把渡船弄沉,他们是被张府护院救了才逃过此劫,到时候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暗暗后悔自己太过大意,才会被安少卿他们暗算,安若雪低声咒骂了一句,赶紧转身走进船舱,她必须要尽快把李尚文他们叫醒一起想办法逃命,不然等到船沉下去就完了。
冲进李尚文和王顺住的舱房,安若雪拿起桌上的茶壶就把里面的茶水倒在李尚文的脸上,一边用力掐他的手臂。这样双重刺激之下,李尚文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表妹,你干啥啊?”李尚文晃晃脑袋,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茶水,迷香弄得他的脑袋晕忽忽的,不过还是看清楚了安若雪。
安若雪松了一口气,“大表哥,安少卿他们给我们下了迷香,把船弄破逃走了,现在我们的船进了好多水,马上就要沉了,你赶紧起来把王顺弄醒,再下去把护院和船家都弄醒,想办法把破的地方堵上,我去叫醒四妹她们。”
“什么!”李尚文跳了起来,“这个混蛋,怎么这么狠毒?”
“好了,现在不是骂人的时候,我们赶紧分头行动。”安若雪说完就转身走了出去。
挨个把众人弄醒,安若雪让成伯把安若冰她们带到后面甲板上去,现在船头进了水,会最先沉没,而船尾则能支撑久一些。
不见二姨娘母子,三姨娘不解问道:“怎么不见二姐他们?”
“他们可能已经逃了。”刚才叫醒众人时安若雪并未说是二姨娘母子所为,只说可能是劫匪上船打劫,这个时候情况紧急,她没时间跟众人解释,再说一切也是她的猜测,说出来三姨娘他们未必会相信,还会抓着她问个不休。
成伯身为管家,老成持重,又深知二姨娘的歹毒,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十分不安道:“大小姐,您要去哪里?”
“我和秋香下去底层看看,马上就来,你赶紧带她们过去,记住要扶紧栏杆。”如今底层情况未明,她肯定要先下去看看情况,若是无法阻止渡船沉没,就必须设法逃生。
成伯想到渡船后面那条华丽大船,急忙说道:“大小姐,不如我们呼叫一下后面那条船,让他们把船开过来救我们。”
“等我下去看看情况再说。”安若雪早就想到向后面那条大船求救,可是她很清楚安少卿他们肯定在前面不远处的岸上守着,要确定渡船沉没了才会离去。若是她们大声呼救,势必会惊动他们。此刻还不清楚住在底层那些护院是否安好,万一护院们都被张府那些护院杀害了,只剩还未完全解去迷香之毒的李尚文主仆和秋香三人,肯定无法抵挡张府的护院闻声再回头杀人灭口,到头来就连一线生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