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伯不再多说,要安若雪多加小心就赶紧带着安若冰她们往后面甲板走去。
渡船倾斜得越来越厉害了,安若雪和秋香互相搀扶着小心往下走,还未下到底层船舱,就听见下面传来嘈杂声,接着就见李尚文和众护院及三名船夫跑了上来。
众人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样子狼狈至极,李尚文神色焦急道:“表妹,洞口太大了,我们塞了两床被子勉强阻住水势,不过还是有水渗进来,不用半个时辰船就会沉了,我们这里除了船家之外,只有王顺和永生懂水性,船一旦沉没,他们五个也救不了那么多人,我们要赶紧想办法逃生。”
安若雪明白李尚文说得没错,如今他们已经从运河驶到了江上,江水很深,江面又宽,渡船正处在江心,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他们这二十几人当中只有五个人会水,一旦渡船沉没,在这样没有月色的夜晚,凭五人之力很难把大家都救上岸,只能想其他办法逃生。她看看众人,问道:“大家都没事吧?”
王顺道:“回大小姐,除了值夜的两名护院是被打晕的,其他人都是被迷香弄晕的,现在大家都已经醒过来了。”
“好,我们赶紧去后面甲板叫那条大船开过来救我们。”既然大家都安好,就不怕张府的护院再回头来杀他们,这个时候只要后面那条船上的人肯出手相救,他们就没事了。
众人都已经想到这个法子,齐声说好,三名船夫也不急着跳水自行逃生,而是跟着他们一起往后面甲板上去。
众人来到甲板上,安若冰和三姨娘她们正挨在一起紧紧扶着栏杆,一个个吓得不停颤抖,看见安若雪他们过来,三姨娘哭叫道:“大小姐,船是不是要沉了?我要福成这个死奴才叫那边的船来救我们,可是他不肯,还吓唬我说如果我乱喊就把我丢下去,你说他是不是想找死啊?”
“我看是你想找死!”安若雪瞪了她一眼就赞许地对成伯说道:“成伯,你做得对,现在我们可以向那条船求救了。”
“好。”成伯面露喜色,马上就冲着不远处的那条大船叫救命。
三姨娘不明就里,不服气地嘀咕道:“为啥现在就可以叫救命了?”
“娘,您就少说两句吧,烦死了。”安若云比三姨娘要聪明,虽说也没有完全弄明白是何缘故,却知道安若雪这么做必定有她的用意,如今大家的命运都连在一起,只有听从她的吩咐,才有可能逃生。
其他护院跟着一起大叫,声音洪亮高亢,安若雪相信,那条大船上的人很快就会惊醒,应该能赶得及在渡船沉没之前驶过来救他们。
然而,众人叫唤了十几声,那条大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安若雪不觉奇怪了,这么大的叫喊声,别说是相隔数十米的大船,即便是方圆一里也能听见了,为何那船上的人却没有反应?难道他们也被张府的护院给害了?
这个念头刚跳出脑海,马上就被安若雪否定了。应该不会的,安少卿他们对那条船上的情况一无所知,未必敢冒险过去害人,再说他们也没必要去加害那船上之人。这大晚上那边船上的人也睡了,这边发生什么事他们也不会知道,刚才若不是她没有被迷香弄倒,大家都可能会在睡梦中被淹死,又哪里还能向那条船求救?
除了李尚文和秋香之外,安若雪并未对其他人言明是安少卿想要害他们,众人还以为是劫匪所为,见那条船上半天无人回应,都以为那船上之人也像他们一样被劫匪迷晕过去,都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这下完了,他们肯定也被迷晕了,不然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不会吧?可能是离得太远听不见吧?”
“这有多远啊?就算是睡得跟死猪一样也该醒了。”
“那为何劫匪不弄沉他们的船呢?”
“肯定是见那条船做工考究,装饰华丽,劫匪想留着日后卖钱或者自己用。”
“对啊,那船上的人肯定被杀了,说不定劫匪还留在船上呢!”
众人越说越吓人,安若雪急忙出声喝止,“大家都别乱猜了,我看这样吧,王顺你带两位船家一起游水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若是船上的人都被迷晕了,就麻烦船家赶紧把船开过来,若是他们没事,就好言相求。”
“好。”王顺一口应承,问那三名船家派哪两位下水,那三名船夫是父子三人,闻言使劲摇头,满脸都是惊恐。
老船夫说道:“大小姐,不是我们不肯帮忙,万一劫匪真的在那条船上,我们过去岂不是送死?”
老大也附和道:“是啊,如今我们的船没了,不能连命也不保,你们自己多保重吧,我们先走了。”说着,他向父亲和弟弟使了一个眼色,就想往江里跳。
“等等,你们别急着走。”安若雪急忙说道:“我敢肯定那条船上不会有劫匪,不然不可能还停在那里不动。再说你们不是心疼船吗?若是今日能救下我们,我保证会赔你们一条船。”
三名船夫定住身形,齐声问道:“真的?”
安若雪道:“当然是真的。你们应该也知道我们不是等闲人家,一条船还是赔得起。”
李尚文也说道:“是啊,只要你们今日救我们,除了赔船给你们,我们还会重金酬谢。”
两人这一刻心意相通,都很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船夫离去,不然就没人帮他们划船了。
三名船夫互看一眼,一咬牙答应了。一条船不是小数目,他们不知要辛苦多少年才能赚回来,如果安若雪真的肯赔船给他们,他们就没有损失了。
为了以防万一,老船夫坚持自己一个人跟着王顺下水去那边船上,说是如果那船上真的有劫匪,不能让两个儿子过去送死。老大和老二却又不依,都要求自己去,父亲留下,父子三人为此差点吵起来,后来还是安若雪做主,要老船夫跟着王顺去了。
下水前,老船夫还使劲叮嘱两兄弟,万一他出事了,千万不要过去相救,要赶紧跳水逃生。安若雪看着这父子情深的一幕,心中很是感慨,她和安少卿同样是血脉相连,那个亲哥哥对她非但无半点手足之情,还要加害于她。
回头看了看渡船前进的方向,江面黑沉沉一片,之前看见的那条小船早已不见踪影,不知安少卿他们躲在岸边哪个地方在偷窥着,是否也像她这样忐忑不安。她的不安是不知道大家是否能安然逃生,而安少卿的不安,同样也是不知道他们是否能逃生。
安若雪猜得没错,害他们的人果然不是劫匪,而是安少卿他们。
最初安少卿只是想好好教训莺歌一顿,并没有想过要在船上害安若雪。可是当他听严二说用迷香把莺歌弄晕就可以任由他摆布之后,他忽然冒出一个更加狠毒的念头,就是用迷香把安若雪和李尚文他们也弄晕,然后把他们都丢进江里淹死。
严二认为事关重大,想跟二姨娘商量一下,却被安少卿制止了,他知道二姨娘太过谨慎,未必会答应,干脆瞒着她,等事成之后再告诉她。
严二一心想讨好安少卿,加上张敬宗也吩咐过他一定要协助二姨娘母子把安若雪置于死地,于是就认真谋划了一番,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演一出劫匪上船打劫的好戏,把船上的人都弄晕,再把船弄沉,除了二姨娘一房人之外,让众人都跟着安若雪和李尚文一起陪葬。
于是安少卿就吩咐船家把渡船开到江心停住,然后在半夜三更时分,由严二带领着张府的护院把值夜的两名安府护院打晕,用迷香把众人都迷晕,再把二姨娘和安若雨及莺歌背下渡船,乘坐备用小船上岸,然后把船弄破。原本安少卿想到杏花和冬菱对二姨娘和安若雨都忠心耿耿,打算把她们也救走,可是却怕安正邦怀疑,还是打消了念头,把她们留在了渡船上。安少卿之所以带走莺歌,并不是想救她的命,而是想好好享用一番之后再弄死她。
上岸之后,安少卿他们把依旧在昏睡的二姨娘母女及莺歌放在岸边的草丛上,用带来的被子盖好,以免她们着凉,然后就密切关注着渡船那边的情形,想等到船沉了之后所有人都被淹死了再走。
安少卿原本以为渡船上的人都被迷香迷晕了,哪里会想到安若雪却相安无事,还把众人都弄醒了,当他听见渡船上传来呼救声,吓得变了脸色,忙要严二带人走近一些查看。严二回来说了情况,安少卿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骂道:“你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说他们都中了迷香天亮也醒不过来吗?怎么现在一个个都醒了?”
“二少爷,那迷香的效果肯定没问题,不然姑奶奶和小姐早就醒了,可能是江水淹上来把底层那些人弄醒了,他们才会爬上甲板呼救。”严二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胡乱猜测。
“都怪你不听我的,之前我就要你把那条大船上的人也弄死,你不肯,现在好了,一旦那条大船开过去把他们救下,我们就完了。”其实之前安少卿向严二提过,为了预防万一,要他带人潜上那条华丽大船,把船上的人也迷晕一起弄死,就万无一失了,谁知严二怕麻烦,又没想到渡船上的人会醒过来,就没有听安少卿的话,如今弄成这样,安少卿想着就来气,抬脚就踹了过去。
严二不敢闪避,硬生生挨了他一脚,低头说道:“二少爷息怒,都是奴才考虑不周,要不奴才现在带三人坐小船过去把大船上那些人给解决了,再把船开走,就没人救他们了。”
“这主意不错,你早该这么干了。”安少卿面色缓和了一些,“不过,你们不能坐船过去,那样很容易被他们发现了,还是潜水过去,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奴才这就去。”张府的护院都会水性,潜水过去根本不是问题,严二暗暗佩服这个小主子的机灵,点了三个武艺最好的护院就走了。
“爷,那边船上有两个人游过来了。”一名护卫上到船舱禀报。
华服男子笑道:“等他们上岸后制住他们。”
“是。”护卫应声下去。
红衣女子忍不住问道:“爷,那条船就要沉了,您还要玩多久啊?”
华服男子眨眨眼,“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那么快就不玩了?”
绿衣女子撇撇嘴,“要是玩过火了,把那位大小姐给害死了,我看你怎么后悔?”
华服男子眉头一挑,“若是她那么容易就死了,也没什么意思了,这样的女子,不要也罢。”
“就怕有人会找您算账。”
“切,他敢!”
过了一会儿,护卫又来禀报,“爷,已经把他们制住了,您看怎么处理?”
华服男子手一摆,“塞住嘴巴绑起来关到底下去。”
“是。”护卫应声欲走。
华服男子又道:“等一下,给他们换一套干净衣服,别感冒了。”
两名女子齐齐翻了一个白眼,那边船要沉了他不着急,这边却那么体贴怕别人感冒了,真是让人无语。
护卫下去了,不过一会儿又上来了,说是又有四个护院打扮的男子潜水过来想偷偷上他们的船,也被他们制住了。
“哈哈,今晚真是热闹啊。”华服男子笑了起来,“这四个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他们也捆起来跟之前那两个人关在一起,不过不能给他们换衣裳,还要把他们身上的衣裳扒光,冷死他们。”
王顺和老船夫上到那边大船上好一阵子都没有动静,众人都吓坏了,认为他们肯定凶多吉少,就连一直淡定的安若雪也开始着急了。
真是奇怪了,按理说安少卿他们不应该在那条大船上啊,为何王顺他们上去之后就没了反应了?再说王顺的武功不弱,就算是安少卿他们在那条船上,张府的护院也不可能一招就能制住他,怎么他上去之后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见父亲回来,两兄弟齐声哭喊起来,叫了好几声那边船上都没有动静,老大用力捶了两下栏杆,悲愤地对安若雪说道:“都怪你,非要我爹过去看看,这下完了,我爹一定是被那船上的劫匪给杀了。”
老二也怒视着她道:“是啊,早知道就不该听你的。哥,我们过去看看能不能把爹救回来。”
“好。”老大又瞪安若雪一眼,就想往下跳。
安若雪急忙出声阻止,“不要,现在不知道那船上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样过去可能也会遭遇不测。”
老大吼道:“难道就不救我爹了?”
“你们怎么救?”李尚文厉声道:“刚才跟你们父亲一起过去的那人是我府里武功最好的护卫,寻常劫匪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他上去之后都没了声息,你们又有什么本事能去救人?”
安若雪也劝道:“是啊,他们过去之后连呼救打斗声都没有,可见那船上的人非比寻常,你们过去非但救不了你们父亲,只能是去送死。”
老大哭叫道:“那怎么办?就这样不管我爹吗?”
安若雪道:“我们只能先想办法上岸再做打算了。”
老二瞪着她道:“你别想再要我们救你们了,刚才我爹说了,如果他回不来,就要我们逃命,如今我们不会再管你们了,你们是生是死都与我们无关。哥,我们走!”
“好。”
老大应声就要跳下去,却被安若雪一把拽住,指着一边江岸说道:“等一下,你们走可以,不过不要从这边上岸,要从那边上。”
“为什么?”
“因为这边地势平坦又有道路,我怀疑劫匪就是从这边过来的,现在还不知道这岸上是否还有劫匪,你们上去了很可能会被他们杀害,只有从那边上岸,才可能会安全。”
老大向两边江岸看了看,觉得安若雪说得有理,招呼老二跳下水,往那杂草丛生地势陡峭的江岸游去。
华丽大船上,护卫又匆匆上来船舱禀报,“爷,那边船上又跳下来两个人,不过不是往我们这边游来,而是游向岸边。”
“哈哈,这是要逃命了。”华服男子笑道:“不用理他们。”
护卫皱皱眉头,“可是下迷香的那些人应该还在岸上,他们上去了只怕凶多吉少。”
华服男子冷笑一声,“哼,那是他们活该,谁要他们贪生怕死,丢下众人不顾。”
护卫不再多说,转身下去了。
红衣女子凑近珠帘看了看外面,奇怪说道:“咦,他们怎么往那边江岸游去呢?那边是山崖,根本无路可走。”
华服男子目光闪动,嘴角露出赞许的笑容,“定是那位美人儿教他们的,想不到她那么好心,真是难得。”
看着两兄弟渐渐远去,李尚文忍不住唠叨:“表妹,你就是好心,他们都不理我们自顾逃生了,你还要为他们着想。”
安若雪叹息一声道:“唉,我们害得他们的船沉了,又害了他们的父亲,如果再让他们也丢了性命,于心何忍?”
三姨娘忽然哭道:“好了,大小姐,你别顾着别人了,船马上就要沉了,我们可怎么办啊?呜呜……”
“是啊,大姐,你快点想办法吧,不然我们都会死了!”安若云也跟着哭了起来。
安若雪拧紧眉头看了看脚下,船头快沉没了,最多再有一刻钟,整条船都会沉下去了。如今船上只有黄永生懂水性,以他一人之力,绝不可能救得了大家,大家只能自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