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清躬身拱手道:“回大人。窦向因为家住下邑,而对此地较为熟悉,他便是昨夜领路的两名武卒中的一个。”霍去病闻言,与路最对望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指着郦清身后的武卒问道:“他又是谁?”郦清忙应道:“这便是与窦向一起引路的张庸。卑职想大人可能会有话想问他,所以自做主张,将他给带了来了!”转身对张庸道:“还不上前见礼?”“唔!”霍去病点了点头,笑着对郦清道:“大有长进啊!”又转向跪在地上,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的张庸道:“起来说话吧!我就那么可怕?”“哦?不!不!”张庸显然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慌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霍去病摆了摆手,道:“不用说了。还是我问你答吧,这样大家都方便。”
“我先问你。由你二人带路是你们自告奋勇,还是由谁选定的?”“回大人。是因为此处就数我二人来的次数多,所以都尉大人便授命我二人领路了。”霍去病点点头,又问道:“这个窦向是什么时候到的本地?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回大人,要说窦向什么时候来到本地小人实在是不知,要说同在下邑当差却是不到一年的光景。他到县里时小人听他口音还尚不习惯,好象有些关中的味道,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所以小人想他到本地可能也早不了多少。要说这个人嘛!他平素很少说话,跟别人也很少打话,倒是一个人行事的时候居多。我们大家都觉得他这个人可能比较吝啬?”他这话引起了霍去病的注意,沉声问道:“你们为什么会这么想?你的话里对这种说法还有着明显的犹豫,为什么?”张庸搓了搓双手,略显不安的说道:“我们其实也是瞎猜,仔细想想他做的那些事并不特别表示什么。而且......”霍去病不等他说完,断然道:“没关系,你就说吧!告诉我们你所看到的每一件事,至于它们都表示什么,我想我们自会判断的。”
“是。”张庸急忙应了一声,接着说道:“其实真的也是没什么。小人刚才已经说了,他这个人并不怎么合群,但是平素大家在一起的久了,多少总得接触一些。弟兄们一起饮酒耍子,他从来就不参加。而且我们发现他经常一个人拢着一堆株钱在那里,东看看西看看,好象爱不释手的样子。因此大家认为他生性爱财,这就更少接触了。”看他说完了,霍去病伸手搭住他的肩膀,眼睛向帐外眺望了一会,这才轻轻的拍了两下,缓缓说道:“我想你们是误会他了。”不等张庸接话,便对路最道:“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不少了。现在不管谁再跟我说什么鬼魅作祟,我也不会相信了!走吧。时候不早了,想必刘亭长已经回来了,咱们也该回去了。”又转向郦清道:“郦司马,你守好营盘,随时等我的命令,除了我以外,任何人不得调动营兵!”
告别了郦清,两人打马转回同安驿。路上,路最问道:“小弟现在是越来越糊涂了,真不知道霍兄到底明白了什么?”霍去病“哈哈”一笑,回道:“差不多吧!不过我现在并无佐证,不管怎么说都说不出道理。不要心急,我要教他们明白,当他们的对手是我霍去病时,半点也疏忽不得!”路最摇了摇头,道:“霍兄此刻如此自信,显然是从刚才的说话中得到不少启发。为什么小弟也听了半天,却半分也不得要领呢?”霍去病笑着挺直了身子,答道:“那是因为贤弟对我大汉的很多东西都不太熟悉的原因。我大汉地大物博,谁也没有这个能耐可以尽知,就象那个窦向绣衣使者的身份,就差点被我给含混过去。现在有些事就我所知也不是甚详,就简单同你说说吧!”缓了口气,接着说道:“知道现在朝中干系最多的事情是什么吗?”看到路最摇头,他便自顾说下去。“从我九月病愈到出兵到朝鲜以前,每次上朝商讨的事情几乎没有一样不是事关银钱。现在国中流通的钱币有三株、四株钱以及白金、皮币,另外去年皇上下令郡国铸五株钱。你想流通的钱币如此之多,自然给盗铸之人以极大的方便。所以尽管诏令中要求铸钱要‘周郭其质’,也就是只铸有廓之钱,以防改铸,但盗铸之风仍不能禁。因为盗铸受戮之人数以万计,何以屡禁不止,毕竟暴利诱人。如果窦向的身份确实的话,绝不会贪吝到在乎几个株钱,他经常揽钱自赏,就我推断应该是在比对其间的区别。难道他在此地的原因会与盗铸有关?可是盗铸株钱又与我们何来的干系呢?”说到这,他已经不管路最,自说自话了。“会不会是两件事凑巧赶到了一起?不管怎么样,这儿流传的种种妖异之说,就不得不需加商酌了。”“可是......”路最顿了顿道:“那个窦向已经到此一年了,真有蛛丝马迹的话,不是已经早就应该将他们法办了吗?”霍去病点了点头,自语道:“这也是我没有想通的地方。”
天色渐渐的暗淡起来,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野花的香味,两人隐然有些薰醉的意味。但是此刻二人的心中始终凛然警惕,因为他们知道,在这片林木的遮映下,不知何处正隐匿着无情的杀机。回到驿站,刘庄果然已经回来了。霍去病接过沉甸甸的县志,心道,在这个没有纸的年代可真是痛苦!刘庄呈上县志后,跟着说道:“原来此处叫同安驿,由于从孝景皇帝到现在,此处相对凋敝,记录较少,只有一卷。反而孝文皇帝末年相对繁盛,共有两卷之多。请大人过目!”霍去病点了点头,一旁早有卫士伸手接过。“辛苦你了!”“大人怎么这么客气?这倒让卑职不知该如何自处了!”刘庄惶恐的答道。霍去病笑着摆了摆手,又问道:“梁王那边怎么样了?”刘庄答道:“已经派人去通禀了,如果不出意外,明日就会有特使到来。”“好!”霍去病对座中的诸人招了招手,道:“大家都饿了吧?委屈大家等候,去病真是过意不去,这就摆上饭菜吧!”
用过了晚膳,霍去病与路最两个人,将这些县志通通搬到了给二人安排的上房里。点上油灯,两人就着微光,在灯下打开县志,各拿一卷看了起来。霍去病看的是文景年间的记述,看了一会,霍去病对路最道:“看来姚凤他们所说大抵属实,这县志便有明确记载,某年某月至某月,徙民频亡。下面,王善之死也提了一句,倒是没写死法。”说到这他愣了一下。路最抬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失声道:“霍兄!您没什么吧?!”霍去病摇了摇头,目光缓缓的移向路最,沉声道:“为什么是徙民频亡?”路最被他说的一愣,说道:“有什么不对吗?这不是与姚凤的话正相合吗?霍兄想到了什么?”霍去病将卷册摊在路最面前,指着“徙民”二字道:“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用这两个字?”“此处住民皆是由外地迁入,称之‘徙民’有什么不对吗?”“不对。”霍去病摇了摇头,道:“你只会说某某是某年徙民,但却不会说某人是徙民。你听出这中间的区别了吗?”路最想了想,蓦地轻声叫道:“霍兄的意思是此人既已在籍,便不能称之为徙民了!”“不错!”霍去病肯定的点了点头,“这说明这些人还没有来得及入籍造册,便已失踪。换句话说,失踪的都是些刚到同安驿不久的人。难道鬼魅也欺生不成?而且,此地是越来越没有鬼魅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