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最手扶颈后,前后晃了晃脖子,随口道:“这还不简单。我们经过昨夜一番暴雨濯洗,身上自然干净。东郭都尉今早经过花丛,稍带上一些花瓣,又何足道哉!”
霍去病边思忖边站了起来,喃喃道:“恐怕没有这么简单!”说着看了看诸人,道:“去病遭逢突变,疑心可能也是重了些,不打紧的。咱们这就走吧!”
在刘实的带领下,霍去病与路最在客栈周边大概的看了看。客栈的很多设施基本都维持了驿站的原样,刘实自己的居处就是原来的吏舍,刘实将这一排吏舍都改成了上房。客栈后面还有很大一处空场,刘实介绍说这曾是驿站的马厩,在战事中被彻底烧毁,根本看不出原有的模样了。再后面还有一口深井,霍去病探头看了看,井口很宽阔,也许是当初驿站往来人多,特意加阔的。刘实从旁道:“这口井其实早已干涸。大人现在看里面还有些水,那是因为昨夜的暴雨,潴留而致。过不了一天,又会完全的渗入地底。”
霍去病点了点头,直起腰向四周环视了一圈,对路最道:“怎么看也就是这么点物事,想藏点什么都是很难啊!”
“是啊!”路最长出了口气,接道:“看来,也只能用鬼魅作祟来解释发生的一切了。”
霍去病微微一笑,也不置可否,转而对刘实道:“看来我要在这儿小住几日了,只得麻烦你替我们安置一下。安置妥当后,还得麻烦你请几位住民来此,随便叙叙。”
“是。大人忒也客气了!”刘实恭敬的回道。
霍去病淡淡一笑道:“你去吧。我与路侯再随便转转。”
看着刘实离去,霍去病问路最道:“路侯觉得此人如何?”
路最眼望着刘实的背影,说道:“看起来倒是老实巴交的样子,但要说实质如何,却不是单看表面所能知道的。”
“是啊!”霍去病发了声感慨,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怕这个刘实不象外表这么简单!”
“大人可是疑心什么?”路最面露疑惑之色,对霍去病所说的话显然不太理解。
“那倒没有。”霍去病道:“只是话都是这两个人说的,他们又都是姓刘,不能不让人心生遐思啊!”
路最听他这么说,反而笑了,道:“我们亲眼所见已经可以证实他们说的话了,难道大人连自己的眼睛都不相信了?”
霍去病摇了摇头,道:“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结果,至于产生这个结果的过程只不过是我们的推断而已。实际情形如何还不好说。”
“可是......”路最紧接着道:“我们的推断应该是最合理的可能了!”
霍去病微微一笑,沉声道:“事情的真相有时候会比我们的想象更荒诞不羁。我心中始终有一个感觉,这次的事情绝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路最问道,语气中还夹杂着少许无奈。
“哈哈!”霍去病大笑起来,走到路最身边,轻轻敲了敲他的肩头,道:“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路最盯着霍去病看了半晌,接着面上渐渐现出一抹微笑,低声道:“大人是不是有意将掌柜的支走啊?”
霍去病“呵呵”一笑道:“我就说你这个人聪明嘛!咱们也不要在这儿废话了,来吧!到处走走,看看能有什么发现。”趁着刘实不在的这会空挡,两人将客栈后面大概的检查了一遍。吏舍一共只有四间,里面陈设也是极为简单,两人挨间走了一遍,却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路最见霍去病视线在地面扫来扫去甚是仔细,忍不住问道:“大人可是在找寻什么东西?”
霍去病的目光从地面上转回来,说道:“人死不灭,幻化成形,名之为鬼。鬼分很多种,有什么魅、魇、魃、魍魉等等,但大多畏人。尤其象你我这种杀气这么大的人,鬼一般是不敢近身的。而且诸鬼之中往往是靠淆乱人的知感来惑人的,其实并不能对人造成什么身体上的伤害。这是因为鬼之于人属于相生相克,鬼的力量往往不能直接施之于人。”
路最此时点了点头,似是有所明白,说道:“那不正可说明我们是中它们的幻术吗?”
霍去病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你不是问我在找什么吗?不知你是否记得,昨日你我进屋之后,因为我觉得气闷,所以曾经推开窗子,却被风将油灯吹灭。”
路最点了点头,接道:“不错。还是我取出燧石重新点亮的呢!啊!我知道了。您是不是想说,如果是幻觉的话,风又怎会吹熄灯火?可是即便灯火也可能是幻觉啊!”
霍去病转身向墙角走去,同时说道:“你说的是不错。然而你记不记得,你点完灯后,并没有将燧石收起,而是放在了灯下。那我问你,燧石到哪去了?”
“那......”路最伸手到怀内摸了摸,看表情燧石想是不在了。他想了想,道:“难道不能是鬼魅将之移走了?”
霍去病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世人由于对鬼知之甚少,所以在无意中夸大了它的力量,鬼的能力其实是极为有限的。不知你有没有见过‘五鬼运术’?”看到路最摇了摇头,他接着道:“这是一种驱动鬼魅搬运物事的法术。它们往往只能将一物从一间屋子移到另一间,这是因为阴物属土,每穿过一次土属的地方都会让它们大费真元。所以燧石真的是被移出来的话,一定不会很远,而且不会被埋在土中。”
“哦!”路最这才全然明白,说道:“难怪大人提出来要在附近转转呢!可是我们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燧石啊!”
“是啊!”霍去病吐了口气,道:“所以我才始终无法坚信这件事确是鬼魅所为。”
“大人就为这么一件小事而怀疑整件事情的经过,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呢?”路最问道。
霍去病微微一笑,道:“你也是个聪明人,你说呢?”
还没等路最回答,就见刘实领着一名武官快步向这边走来。霍去病冲着路最笑了笑,推开门走了出去。武官见霍去病出来,紧走了几步,翻身拜倒,口中道:“下邑县尉姚凤参见骠骑将军。”
“起来吧。”霍去病抬手示意。如在平时,这样的下级军官可是连跟自己说话的机会也找不到的。这个姚凤身材修长,面上不见几根髭须,也就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看起来倒是精警的很。霍去病一指刘实道:“想是事情经过他已经都跟你说了吧?”
姚凤点了点头,回道:“回大人,卑职在路上碰到了刘亭长,也约略的谈及一些。”
“他呢?没有和你一道回来?”霍去病随口问道。
姚凤躬身答道:“大人不是吩咐他去取县志了吗?卑职没有等他。”此人说话时神态极为恭谨,搞得霍去病也不好太过随意。“对!我都差点忘了。”霍去病打了个哈哈,说道:“咱们先到客房里聊聊吧。掌柜,你就先忙你的吧!别忘了找些住民。”
“是!”刘实躬着身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