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想了想,问道:“既然居旖的夫君是吕嘉的族亲,再加上统御郡兵,按理说,桂林应无迎降的可能?”董淑娥轻摇臻首,道:“话也不能这样说。嚣干与吕嘉亲系颇远,而且此人生性惧内,如果居旖有意迎降,我看他大概应该不会独持异议。”霍去病叹了口气,道:“这样就麻烦了。我们该如何断定居凝确有诚意归附我朝?而且看来一旦居旖执意作梗,归附之事也未必就能顺遂。我刚才没有与居凝详谈,看来只能看居翁的态度了。”“当此之时,将军应该步步为营,切莫妄信他人!”董仲舒提醒道。
“去病明白。”霍去病答道。接着又问道:“不知苍梧那边形势如何?”董仲舒想想道:“那边的情形我所知不多,只知由秦王赵光亲自掌兵,其它的可就一概不知了。不过......对了,子长整日在附近走动,也许他能略知一二!”霍去病看着董仲舒道:“董公所说的子长,是不是就是刚才进来的那个年轻人?”“不错!他就是上次你所见的太史公之子,司马迁。”“什么?!”这回轮道霍去病惊诧莫名了。真是万万想不到,会在此地遇到这位垂名万世的史中之神。如此一来,当世三个标名青史的年轻人,自己已经一个不落的统统见过了。司马迁、苏武、李陵,此三人虽同为好友,性情却各不相同。李陵冲动敢为,苏武敦厚忍毅,唯有司马迁看似平平,历史却已证明,他在三人中却最是光彩照人。
董仲舒见他竟是如此惊诧,忍不住问道:“霍将军难道以前听说过他?”他有此问,是因为司马迁身份何等卑微,与霍去病相见的机会估计是少之又少。霍去病此时若否认听过他的名字,这惊诧也就太难解释了,只能点了点头,说道:“听说过此人少年遨游,足迹已几乎踏遍中国。去病戎马无暇,对他却是甚为羡慕!”“呵呵!”董仲舒笑道:“此子治史之心有超乃父之意,老夫若没看错,日后恐怕成就非常!今番他便是有意随老夫前来南越,说是要循迹秦灵渠一线,勘视一下这么巨大的工程究竟是如何完成的。”
霍去病点点头,又道:“刚才董公提及他或许能有所助宜,不知为何会作此想?”董仲舒笑了笑,道:“将军请想,此子既然游历广博,眼力当然也是独到。他刚入桂林时便曾攀过象山,苍梧大营岂不尽在眼底!”霍去病再一次面现讶色,问道:“苍梧军傍山驻营,岂会无守山之举?他又是怎么上去的?”董仲舒捻须微笑,缓声道:“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了!”霍去病忙拱手道:“那就烦劳董公快将司马迁请来一叙吧!”董仲舒转向董淑娥道:“既然骠骑将军交代,你就去请他过来吧!”董淑娥向霍去病轻轻点首,道:“还请将军稍待。”霍去病点首回礼,道:“有劳了。”
司马迁显是一直便在等候,未曾更衣小憩,此刻说来便来,转眼即至。董仲舒介绍了霍去病的身份后,司马迁与诸人的反应都不相同,只是拱手示意,全无惊诧之相。霍去病打量了他几眼,心中暗暗称奇。司马迁在霍去病下首坐了,这才开口说道:“既承骠骑将军见问,在下便知无不言了。半月前在下曾从山后登上象山,虽然没有能够觑见苍梧大营,但山上斗峰处应该筑有一处暗寨。在下从山中俯视,上有飞鸟盘旋,下则林木微凹,应是筑寨的迹象。视其边沿,屯军大概在千许之间。斗峰出于山脊,可望郁水一线,将大人军若想袭营,但有此处所在,便收不得奇兵之效。”
“好!”霍去病一拍大腿,说道:“有足下的这句话,苍梧大营明与不明,都已是胜数过半了!”司马迁却摇了摇头,说道:“大人高兴的未免太早。在下颇知大人用意,只是此间道在南越郡卒防守之内,数几人悄然而过倒也罢了,大队人马恐怕就少不得鏖战了!”霍去病点了点头,说道:“是啊!这样问题就又绕回到桂林郡的态度上面。要是他们真有诚意,假道便事有可为。”司马迁突然打断道:“不知大人可否想过,苍梧与桂林也许会有联手的可能?”霍去病点了点头,道:“当然想过。毕竟桂林仍为南越故郡,动向难以堪定。我的愿意本想一举而下桂林城,可是现在居然有这么多人马驻守此地,颇为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也想过,既然郡兵毕集于此,我军绕道而行,解围殊无所难。但既已至此,我总想若能有机会收降桂林,击退苍梧,岂不更是完美!”
“可是大人此举未免过于冒险!”司马迁争辩道。霍去病轻抚唇隙,笑道:“霍某如果只解谨慎将兵,也就当不得‘英雄’二字了!”司马迁眼睛一亮,似乎霍去病的话使他生出了什么感触。董淑娥在一旁也是目中泛光,显然霍去病的话已经燃起了诸人心中的激情。正当此时,门童来报,说外面有人求见董仲舒。
董仲舒看了看霍去病,问道:“来的是什么人?”门童犹豫着回道:“他说他名叫霍家奴。是个小人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董仲舒闻言及此,知道一定和霍去病有些关系,便看了他一眼,霍去病点了点头。董仲舒一抬手道:“引他进来吧。”待到门童离开,霍去病这才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羽林左监冯子都到了。”
随着房门启开,冯子都大步走了进来。董仲舒示意门童退下,冯子都这才上前一一见礼。霍去病当先开口问道:“怎样?”冯子都躬身答道:“回大人,我们的人已按计划混入城内,我将他们散置于桂林城东北,只待晚上火起便趁势夺取东门。”霍去病点了点头,道:“子都,你先坐下吧。情况如今有些变化,我们来商议一下,看能否有个完全之策。”冯子都面露讶色,但他也不多问,挨着司马迁在下首比肩坐了。霍去病双手扶在案上,沉声道:“桂林城出了一些变化,颇为出乎我们的意料。我们本原定一举袭破桂林城,胁持居翁调动郡兵来与苍梧军周旋,可是现在由于居翁也在提防苍梧军,导致全郡兵力集于此地,强攻已经没有什么把握了。”“那岂不是......”不等冯子都说完,霍去病抬手将他打断。说道:“不!还没有到那种境地。如今我已与郡监居翁的孙女谈过,居翁似有归附之意。但也同时开出条件,要求我们击败郁水江畔的苍梧大军。我们以五千对四万,虽说有些冒险,但若只是将其击溃遁走,却也不是办不到的事情。”
“大人!”司马迁突然插口道:“在下想提醒大人一声,大人可能对苍梧军存有误解。苍梧之地山岭横亘,国民虽不擅骑射,但身体灵便,擅长腾跃,好用短兵利刃。况且民风一向悍不畏死,一旦短兵相接,我们汉军未必就有绝对的优势。这可不比南越他郡戍卒,疲靡弛备,可以一击而溃!”霍去病手抚下颌,面现凝重之色,说道:“这些事情我们倒是全然不知。这么说来,苍梧军与我们素知的南越郡卒是大不相同了?”“正是!”司马迁回道:“南方地势坎坷,不比大漠纵任驰骋。大人谋划时,可万万疏忽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