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乍一看到霍去病,董仲舒的嘴不自觉的张了开来,但他只是翕动了几下嘴唇,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久已未见,不知董公一向可好?”霍去病面带笑容,上前拱手施礼道。董仲舒赶忙摒退左右,拱手还礼道:“骠骑将军怎会突然驾临桂林,老夫真是不胜惊诧之至!”霍去病垂下双手,说道:“董公年事已高,咱们还是坐下再说吧!”董仲舒似是刚自梦中惊醒一般,连忙将霍去病让到上首,自嘲般说道:“呵呵!老朽了,难免举止失措。霍将军快请。”霍去病看着首席,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董公在堂,去病岂敢妄僭首席。董公请上座!”
董仲舒眯着眼睛看着霍去病,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夫果然没有看错!既然霍将军已经开口,老夫却之就不恭了。”霍去病上前几步,扶着董仲舒在上首坐了,跟着在下首坐了。董仲舒捋着胡子摇了摇头,似乎仍然想不通霍去病怎会突然现于此地,跟着开口说道:“霍将军可否需要些茶点?当此季节,南越依然果蔬尚鲜,不妨品品。与中原可大是异味啊!”霍去病摆了摆手,说道:“董公不必客套。去病心急如焚,果蔬实难下咽。”董仲舒点了点头,道:“不错!霍将军现身桂林,想必是战事将起吧?”
霍去病点了点头,道:“我几路大军境况皆不乐观,去病受皇命前来督战。”董仲舒似是有所领悟,缓缓道:“那将军此来是有意要取桂林了?”“正是!”霍去病看了看门口,稍稍压低了点声音道:“去病所率羽林精骑已抵近此地,特命羽林监冯子都携五百精卒易装分散入城。桂林城易攻难守,去病拟算趁夜里应外合,一举夺城。”“哦!”董仲舒捻须沉吟道:“原来如此。只是刚才霍将军好像是与居凝相携而来的吧,可是事体有了什么变化?”“正是。”霍去病面现苦笑,道:“没想到还没等去病踏入城池,便已被居凝识破了身份。”“啊?”董仲舒惊讶出声,问道:“那......?”霍去病从容的摇了摇头,道:“还好!居凝并未将去病如何,反而言及早有归附之意。去病与之倾谈后,感觉颇有诚意,因此上想问问董公的看法。”
董仲舒想了想道:“老夫来了这段时日,感觉居翁甚是仰慕我中国风华,要说有意归附倒是不足为奇。只是居翁此人生性优柔寡断,大小事体仰仗他两个孙女的时候甚多。居旖的夫君是吕嘉族亲,而且执掌郡卒,对依附之议一向是不赞成的。居凝年纪虽幼,但是生性伶俐,更难得的是她怜恤子民,城中百姓大多对她感念有加。我相信她的决定不管如何,最终的目的肯定是希图黎民免履刀兵。如此一来,持意便一分为三。居翁属意汉廷,居旖欲归奉越王,现在只是居凝的看法没有明确的表示出来,但她的决定却是最为关键。”
“是这样!”霍去病应道:“我还以为居凝是受居翁意指,而属意我大汉,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那居凝跟我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不知她跟将军如何关说,将军可肯见告?”董仲舒问道。“那倒没什么不能说的。她的话中,归附之意极为明显,看不出有丝毫犹豫之状。只是她归附的条件,是需要我们击败郁水大营的苍梧驻军。只要我军取胜,她便可说服居翁举城而降。”“她要是这么说的话,老夫可不敢说就吃的准了。淑娥与她一向交好,倒是可以叫来问问。”“怎么?”霍去病诧道:“淑娥小姐也在桂林?”董仲舒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夫年已届八旬,行动不比当年,如今这左左右右,都已离不得这妮子了。”
霍去病微微一笑,道:“那就烦请董公将淑娥小姐请来一叙。”董仲舒提气高呼一声,唤进来一名侍婢,着她将董淑娥请至书房。使走婢女,董仲舒捻须笑对霍去病,说道:“淑娥自上次事后,一直对将军钦慕有加,此番得知将军现身此地,不知该如何雀跃呢!”霍去病忙摆了摆手,回道:“些须小事,董公与淑娥小姐又何必常记在心。”董仲舒缓缓摇了摇头,道:“对将军来说许是小事,但于我祖孙来说,可是不敢或忘。老夫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日后定当有所表示。”“董公这话就见外了!”霍去病心内暗忖,这董仲舒已经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会说出这种少年意气的话来?
两人正自客套,忽闻房门轻轻扣动,董仲舒叫道:“进来吧!”房门随声而开,董淑娥一身赭黄袄襦,翩然而入,冲着董仲舒施礼道:“孙女淑娥拜见祖父大人!”。令霍去病奇怪的是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人。乍看时霍去病还以为此君是苏武,但仔细观瞧,发现此人身形虽与苏武有那么几分相似,但容貌却是迥然而异。此人其貌不扬,双耳还略带招风,年纪不大,却有十足的沧桑之感。他的两颊深陷,显得颧骨极为突出,此人在霍去病所识人中,算得上长相比较难看的了。此人正要随居凝步入书房,猛的见房中有客急忙低头道:“晚生不知董公有客,失礼之至。且容稍后请见。”便要躬身退出。董仲舒提声道:“且慢!子长,你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此人依旧垂首,低声回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迟些再说也无妨。”“那好。你就先回房歇息吧!”
此人退下之后,回身将房门掩上。董仲舒指了指霍去病,对董淑娥道:“还不见过霍将军!”刹那间,霍去病只见她两眼圆睁,纤手下意识的掩住唇角,跟着看向身旁的董仲舒,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说道:“这是......这不是......”董仲舒“哈哈”一笑,道:“什么是不是的,也不怕失了礼数!”董淑娥这又在霍去病面前盈盈一拜,道:“骠骑将军雅量,请恕淑娥惊懅失态。真是......真是太意外了!”霍去病欠身还礼道:“小姐不必自责。去病骤现此地,倒教小姐受惊了!”“客套话可是永远也说不完呢!你们也不必互相逊谢了。来,淑娥坐到爷爷身边来吧!”看到两人颇显尴尬,董仲舒及时插上一句。
董淑娥向霍去病告了个罪,在董仲舒身边款款坐下。霍去病看着董淑娥唇角翕动,显然颇为急于问明自己现身于此的原因,但她是大家闺秀,依守礼节不便主动开口问话。因此霍去病轻咳了一声,又将自己此番来意,诸事种种向董淑娥陈说了一遍。看到霍去病如此知意,董淑娥的目中透出隐隐的欣快之色。霍去病话一说完,董仲舒便即接道:“这段日子你与居凝相交甚笃,可曾见她有透露过迎降的意图吗?”董淑娥敛目微忖片刻,跟着摇了摇头,道:“淑娥与居凝相交,所言及的大多是闺房私事。但是就淑娥感觉,居凝性中城府甚深,应该不是骤下决断之人。”
霍去病抬手揉了揉前额,沉声道:“如果居凝生性真象淑娥小姐感觉的那样,那她这么做又意欲何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