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岘军玄襄已成,前军数千弓手列为数队。百越之地向不善射,汉初时仍以吹箭短矛做为远程兵器,赵佗定南越后,越人渐习骑射,但对于弩机这种复杂的机件,始终难以仿制。两翼是大概十余辆战车,上面站着数名弓手戟士。再后是近两万被甲步卒,所持兵刃不一而足,基本上长戟在中阵,长矛在后阵。最后是一队轻骑,人数只在千人左右,作为全军机动的部分。这几乎就是兵书上标准的阵势,玄襄阵讲究的是一浪接一浪的攻击,通常必须在具有绝对优势时才会布此阵势。此阵在中原会战中并不多见,战国年间只有魏秦两国曾以之克敌。
汉军前列是三排三千弓弩手,乌亮的铁制箭头迎面看来如同一排排吐信的毒蛇,注视着猎物。在第一轮的打击中,它们将是最早怒吼的勾魂使者,缺少铁甲的南越士卒注定要在箭雨的涤荡中接受死亡的考验。紧接着是七千人的戟兵,他们或持长矛或持长戟,作为前军的穿凿机器,戟兵稳稳的矗立在全军的中心位置。与匈奴的作战中,卫青擅在这个位置布下整齐的武刚车阵,用以抵挡骑兵的第一次冲锋,由于武刚车会造成楼船的运输困难,所以杨仆部署了全部由材官组成的戟兵。队形的两翼是一万骑兵,闪亮的轻铠在第一缕阳光的照射下灼灼生辉,这是汉军最有杀伤力的兵种,由于拥有了马镫他们的冲击力已经大大的加强,完全可以替代车兵所具有的强大破坏力。快速移动的骑兵,将最终成为这个战场上掠过的鬼魅,无视生灵的悲鸣浴血奔腾。杨仆策马立于军阵中心,以旗帜操控全军的步伐。他的身后是一万材官,作为近战的力量,他们手持钺戈,等待着最后冲击的命令。
杨仆神情肃穆,转身对郭昌道:“玄襄阵虽然主攻,但也并非不能用于固守。你要记住,一会不管正面承受多大的压力,骑兵的任务只是迅速突破至南越后军,玄襄阵阵形正面虽然广大,但正因为如此,战群间空隙较大。你必须把握好那弓手回撤的一刻,一旦南越战车与戟兵结成并御之势,便再无穿透的可能!”郭昌手扶鞍桥,双眼目视前军,沉声道:“大人请放心,郭昌晓得。”杨仆手搭凉棚望向对面中军,不知道吕岘现在是否也在计议着什么。玄襄阵攻守兼备,结阵之人不能说不知兵,只是他们想象不到骑兵的威力而已。玄襄阵战群间空隙虽大,但那终究是在阵内,若非汉骑装备了马镫有了巨大的改变,自己也绝不会命骑兵从阵中强突而过。毕竟战事匆忙,自己没有来得及与部将过多的探讨此役的部署,不自觉的总有些担忧,因此上刚才那些话已经是第三次说给郭昌了。全军只余三日之粮,如果此役不能获胜,甚至被迫据关固守,那样的后果绝对会是灾难性的。他长长的吐了口气,不管它了,这一仗非赢不可!
南越人军中鼓声骤起,刹那间弓兵引阵而出,全军随之压上。控弦声动,车轮滚滚,在天地间荡起阵阵回响。与此同时,汉军的弩机齐声作响,密集的箭矢好象长鞭一样在空中交相挥舞,在南越弓兵的头上戮力鞭笞。南越弓手不比弩手极远,等到汉军第一排弩手射完,这才进入射程。汉军弩手顿时象退潮的海水一样,散向两侧,代之而起的是其后的一众盾牌手。数千各色盾牌,顷刻便在军前结起一方坚壁。南越弓兵再一轮激射后,开始退向后队,戟兵接着继续挺进。
汉军骑兵开始发动。
郭昌一马当先,手持丈许的长矛迅猛的挺进敌阵。汉军骑兵手持长矛,尽力避开缓缓开进的南越戟兵,从中军与两翼的空隙中全力突进。只见南越中军战旗飘摆,后阵长矛兵结成横阵向前,妄徒将汉军骑兵阻截在阵内。然而事与愿违,长矛兵对汉骑在兵刃上已毫无优势可言,而且骑兵居高临下,加上战马的速度,冲击力极强。汉军的长矛前突,经常会一击就刺倒数人,铁蹄铮铮,如同越人的恶梦,所行之处,俨如刈草。他们如同铁铸的意志从嚎叫的南越士卒身上踏过,无论生者与死者,在他们眼中都是脚下的泥土。有那么一两组车兵曾试图冲入队中,将骑兵斩成几截,然而在留下近千具尸体后,他们放弃了努力。近万骑兵如同飙起的狂风,席卷着南越军中的每一处土地。直如破浪的风帆,在南越军中,劈开一条数十丈长的血路。这支队伍所过之处,留下满地凌乱的肢体,如同被车轮碾过的稻草,在它坚定的目光直视的前方,所有的一切都注定被击倒。
在南越军的戟兵被迫调头回击后,杨仆厚重的手掌向前有力的一挥,进军的鼓号声同时响起,两万人如同蓄力击出的铁拳,挟着可将天地破碎的力量,捣向了南越大军。汉军终于在旷野展现了他强大的战斗能力,仅仅一次冲锋就将吕岘的大营夷为了平地。
“想到将军封狼且胥的豪迈之处,真是令人叹服!”居凝亲自为霍去病斟满一杯,玉手盈盈,看的霍去病刹那间忘了该怎么回答。“只能说是机缘巧合吧!”霍去病耸了耸肩膀回道。居凝掩嘴嫣然一笑,道:“这样巧合的事,怎么居凝就从来没有遇到呢?想不到将军脱下战袍的时候,竟是这样谦和有礼。”霍去病低头捉住耳杯,居凝的话说得他不禁有些羞惭。自己妄僭霍去病的威名已久,却从没有一刻象这样般不好意思。“小姐真的是过誉了。霍某一介武夫,即使能作十人敌,百人敌,终不能为万人敌吧!勘定匈奴是整个大汉的功劳,霍某可不敢一人独享。”
居凝凝视霍去病,目中透出憧憬之色,缓缓道:“我桂林为什么就没有将军这样的人材!否则何至沦落此两难之境。”霍去病放开耳杯,回视居凝,道:“其实你也大可不必感伤。昔者赵佗立国,一样是中国之人,不过是趁乱世割据而已。如今大汉国势正盛,万民欣享太平之乐,也该是你们回归故国怀抱的时候了。”居凝看着霍去病,眼中显出极为复杂的神情,黯然道:“这便是大国话事的口气了。当年始皇伐百越,所征者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一句话。便将百越定为属国,其实越人又有何辜!”霍去病试图想解释一二,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轻咳一声道:“天之子,理当临驭万民,富有四海。也许这就是天命所定吧!”
居凝的面上泛起一抹无奈的笑容,说道:“居凝有时会多愁善感,倒教将军见笑了。”霍去病轻轻摆了摆手,道:“哪里。心怀故国也是本性,小姐若是毫无眷恋的归附大汉,霍某还未必能够轻易相信呢!”
【附:先答幸福兄,坚持看下去,居凝不是那么简单呢。昨日描写居凝性格过于跳脱,有违本性,今日改过。再说说屈辱的国史,其实中国最屈辱的时代还是在宋代,比之什么八国联军有过之而无不及。最近在读《宋史》,其间不能忍受的东西太多了,宋可是中国唯一一个相异族称臣的时代啊!这还不够屈辱吗?为什么抵抗外族的英雄这么多,只有岳飞名头最劲,因为他处于那样的时代,实在是太特殊,太特殊了。我写神宗时的人到汉代,不否认有翻身的意思,但不是主要的,更重要的是大家不觉得武帝那个时代本身就很值得留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