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视线随着车驾缓缓移动,口中却对冯良材道:“回头可能有几件事要交代你办。”“是。”冯良材依旧专心驾车,随口应了一声。“不过现在你的身份行事起来可能不太方便。府中的给事霍襄,不是回南阳处理封地上的事了吗。我打算以后让他专管封地事务,这个给事交给你来做,权宜处理府中事务,没什么问题吧?”冯良材抬眼扫了霍去病一下,沉声道:“承蒙霍爷抬爱。只是良材身无尺寸之功,一举由家臣跃为给事,恐怕他人不服!再说良材怎么说也是个外人,好像不太方便吧?”霍去病嗮然道:“给事难道就不是家臣了?明儿叫霍叔知谕通府。放心吧!我的话至少霍府里面还没人敢不服。至于说什么外人不外人的,实话告诉你,现在通府除了怀蕊,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
冯良材目视前方,缓缓道:“既然霍爷已经这么说了,良材再坚拒倒显得辜负霍爷的厚爱了!不过霍爷,良材这个人恩怨分明,我想不需要再强调了吧?”霍去病“呵呵”一笑,道:“你记住。我这么做并不是向你施惠,而是为了我自己。还有,我希望你能帮我找一批体己的人,我不希望我的家臣还让我提心吊胆。”
到了大司马官署,长史徐乐从署中迎了出来。这是霍去病第一次临署治事,所有的一切都陌生而新奇。事先他便于怀蕊处探听过,霍去病原先就很少临署治事,官署事务全由大将军卫青与长史徐乐处理。霍去病虽然也乐得轻闲,但总不能数月不入署问事,今趟他确是有事,再者来这么一趟,又可搏一阵轻闲了。徐乐年届四十,身形槁瘦,双目深凹,一看就是极能用功之人。他迎着霍去病一拱手,躬身道:“大司马一向可好?去岁大司马病重,卑职碍于职分不能亲往谒见,还望见谅!”“好。好。”霍去病抬手示意他免礼,他早已听说,此人身份大不简单,乃是元光初年的三郎中之一,与严安、主父偃齐名,都是大将军卫青的少年知交。“徐长史这么说就见外了!些须小事,难不成去病还能记恨不成?呵呵!”
看徐乐的表情瞬间变得颇为尴尬,显然他并没有将自己看成一个大度之人。霍去病也不好多说什么,牵着徐乐一起向内署走去。“大将军到了吗?”霍去病随口问道。徐乐答道:“大将军传话,要先到宫中复事,大概有半个时辰也就差不多了。”霍去病点了点头,说道:“那咱们就先聊聊吧。你能不能将骑兵军备的卷宗调来我看看?”“没问题。”徐乐答道。
霍去病跪坐席上,将案上的卷宗一份份打开。这种竹制的卷宗极为麻烦,往往几斤的分量里却写不了几件事情,所以这个时代的人书写极其简明扼要。霍去病笼统的翻看了一下,对徐乐说出了自己关于马镫的想法。可以想象徐乐听后的反应,他手抵案边,撑起身子,对霍去病颤声道:“大司马这个想法可......可真是匪夷所思!这样一来,我大汉的骑兵岂不是.......”他想了一下,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突然站起来说道:“卑职建议大司马立即面禀皇帝,这可真是不世之奇功啊!”
霍去病点了点手,道:“不忙,先坐下。这样的事情怎也要先与大将军商议一下。而且如何督造,如何装备?见陛下以前,多少得有个方略不是!”“是,是。”徐乐垂手道:“卑职有些惶急了。只是此事太过惊人,卑职真不明白大人是怎么想到的?”霍去病淡然一笑,道:“不管什么东西,总得有个人去想不是。我也是偶然的一个想法,能不能成事,还要看大家的努力。”但是霍去病心中思量,以现在的工艺水平,制造个马镫应该不会太难吧!
就这样两人顺着这个话题聊了一会,直到卫青面圣结束转回官署。看到霍去病出现在官署,卫青先是一愣,显是颇为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待到霍去病将自己的想法跟他仔细的描述了一遍,卫青也是忍不住拍案叫绝。但他思虑显然比霍徐二人更加周到,想了想对二人道:“我们现在还没有尝试过这种叫马镫的东西,它究竟能将骑士稳定到何种程度,但是我听你描述的,即使它无法使骑兵完全放开双手,至少增加了骑兵的受力强度,那以弓弩这种远距离为主的兵器也应该有所更替。就算骑兵还不能使用双手的长兵刃,但只要他们能在马上可以大力的格挡而不致堕马,那他们的冲击力就会大大加强了。这样一来,骑兵现有的作战方式就可以从游击变为冲击了。了不起!了不起呀!”卫青热情的拥了拥霍去病,道:“恐怕此后只要有平地的地方,就是我大汉骑兵的天下了!”
“不错!”徐乐也在一旁接道:“骠骑将军的这个想法,搞不好会把我们对匈奴的决战,提前个几十年。”卫青点了点头,沉声道:“匈奴一直是我汉家的大患,我们现在装备虽然优于他们,但骑术始终远远不如。他们的弓矢虽不及我们的强弩,但箭法却是出神入化,我们以骑兵对阵,总是无法占据绝对的优势。可是一旦骑兵也能近战的话......哈哈!那就是匈奴的恶梦了!”他转过头对徐乐道:“先不忙上奏,咱们不妨先试造几只,看看效果如何。我听去病的意思,应该不会很费时日吧?”徐乐点了点头,回道:“应该不会很麻烦。卑职这就去安排工匠,刚才骠骑将军所说,卑职也有了几分明白,我会亲自督造的,请二位大司马放心!”说完,当下告辞出去理事去了。
卫青命佐官奉上水酒,等他们都出去以后,向霍去病道:“我听说征朝鲜时,曾出现了一些小麻烦?”霍去病点了点头,在这个时代,唯有卫青是他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的人,他已经可以慢慢体会到这种血浓于水的感觉。“我怀疑有人向朝鲜泄漏了我们出征的时间,敌人的伏兵太有计划,目的性极强,真是与我们针锋相对。”卫青默然的点了点头,沉声道:“公孙贺举你的时候,我初时颇感觉事有蹊跷。但是尽管我们在有些事上有所抵牾,但大家还是亲眷,没有理由暗设诡计。何况我们同保太子,扳倒你实在没有半分好处。现在看来,他倒许是好意!”
霍去病对此不置可否,问道:“不知舅父对平阳侯的急病是怎样看的?”卫青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怎么又扯到曹襄的身上了?我虽然尚长公主,但是与他接触并不很多。即使过府,他往往也是不大招呼,而是径去探望长公主。我们是同殿之臣,我确实也是不大好招呼的。”霍去病点了点头,道:“我倒是觉得,很多事情都与这位平阳侯,不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