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看!”高不识将身体俯向舆图,用手指点着说道。“我们现在已在朝鲜国境内,大概还有二三十里的山路,便可进入句骊胡人的居住范围。”霍去病点了点头,问道:“那么离真番国还有多远的距离?”“恐怕还要几日的路程,过了上殷台,那才是真番人所有之地。”“过了辽山。”霍去病沉吟了一下,“所处可就不再是你我熟识之地了,凡事还要谨慎为上!”
“是!”高不识虽然从未在霍去病麾下为将,但这位主儿的脾性是早已了然于胸的,可是谁知相处下来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小心谨慎之处似乎与卫青也不遑多让,难道这传闻竟然是错了不成?高不识带着满心疑惑,对于军令倒还是执行的不折不扣。
霍去病拨转马头,前面已是一片陡崖,他轻轻一纵马缰,战马顺着坡路跟着大队而去。
行进了十数里路,山路愈形开阔,这是即将要到尽头的先兆。霍去病转回身招呼了一下高不识,轻声问道:“前面已经派出斥候探路了吧?”“已经派出去快半个时辰了。”高不识扶鞍躬身答道:“此刻恐怕已经快回来了。”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前面骑兵纷纷让开,一骑自队中急速驰来。“军情驰报!”来人一路高声喊叫,转眼便已到了面前。
“报上来!”高不识厉声喝道。马上斥候并不下马,就着马上向两人拱手施了一礼,喘了口气,禀道:“回禀骠骑将军车骑校尉,前方十余里处发现敌人营寨。”“多少人?什么装备?”高不识急着问道。“回大人。以卑职所见,敌兵应在三百人上下,由于全部盘踞在营寨之中,所以人数上卑职不敢太有把握,看装备应是普通的朝鲜戍卒。”
霍去病早已了解到这些斥候的眼睛极毒,他们报上来的人数虽然没有交代采数的方法,但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应该是有效而准确的。当下他也不再多问,转向高不识道:“你看怎么样?”“禀大人!”高不识躬身答道:“卑职愚见,敌人应该无法料到我军会绕道辽山来袭,守备必然驰靡,当可一战而下之。”“好!”霍去病击掌道:“那我就交给高将军千人精骑,希望高将军尽速奏捷!”
高不识抬头看了看天色,晒然一笑道:“敌人数百守军,哪需要我们千人攻对。不识只需三百劲骑,自可在日落之前,安迎大人的中军!”霍去病点了点头,心下对于高不识的豪气也是暗暗佩服,但是战事毕竟不是儿戏。依然点出他本部的一千人马交于高不识,说道:“如今已是朝鲜地界,小心但无所害。这一千人未必尽数与战,不过一旦出现变故,多少可以应付!”高不识向着霍去病拱了拱手,率着前军去了。看着他颇不在意的神情,霍去病暗问自己,难道真的是上天眷顾,自己首次的征途就是这么的轻而易举吗?
大军又前行了约半个时辰,估计时间,高不识的前队应该已经开始进攻敌营了。霍去病离开大队,拨转马头登上了近边的一处斜坡。尚未踏上斜坡,霍去病便已感觉心内一阵不畅,等到他的坐骑登上斜坡之后,他才算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数里之外,便是山路的尽头,再远处便是一片平地,而里许之外便是山口,斜斜向内扣入,如同闭锁的咽喉。朝鲜守军的营寨正是驻扎在这咽喉之处,背靠着辽山的山崖,对面是一望无垠的林莽,可以说正当要冲。如此布置,足以说明敌军确实用心良苦。背靠立壁,堪无后顾之忧,面前一片平坦,又恰是弓矢用兵之处。若非汉军披荆斩棘的带来一对精骑,这个营寨确实不易攻破。此刻营寨前的坦途却是骑兵之所长了,就算再坚固的营寨,只有如此少的守军,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抵敌大队骑兵的冲击的。
然而现下霍去病的眼中,却是一片火光冲天,四五里长的营寨在骑兵面前化作了一道无法逾越的火墙。十数尺的火焰迎空扬起,如同一条火蟒盘绕扭动。“骠骑将军!”这时前面派出的斥候也已经到了。“敌人营寨起火,高将军的前军实在难以近前,请问大人是否还要强攻?”霍去病此时站在高处,早已看到了前方的情形,敌寨前方的我方战马嘶叫着霎踏来去,在营前交往奔突,但是就是无法操控着向营寨冲去。
霍去病正犹疑间,突然,营寨对面的密林里想起一阵密集的锣声,无数赤着上身,手持长矛的朝鲜人自林中嚎叫着涌了出来,顿时将高不识军的归路切断。“糟了!”霍去病一带马缰,急忙驰下斜坡。坡下五位校尉早已候立当场,看到霍去病下来急忙迎了上来。“将军大人,我们中了埋伏了!”校尉尹齐大声嚷道。“不要慌!”身为主将,霍去病心知自己必须镇定。
“敌军人数如此众多,而且敌人营寨已经起火,高将军无可凭恃。咱们若不立即往救,恐怕他们就要全军覆没了!”尹齐话如连珠炮一般连贯而出,可以看出此人性如烈火。霍去病虽然叫别人不要慌张,但骤遇意外,心中却是狂跳不已,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听到尹齐如此一说,抬起手臂,便要传达军令。手臂刚要抬起,突然打在斜刺里伸出的一条手臂上。霍去病凝神一看,原来阻住自己的,是另一个校尉车千秋。
霍去病所统领的这部人马,全部都是骑兵。秦朝骑兵是“五骑一长,十骑一吏,百骑一率,二百骑一将”的编制,而到了汉代,尤其是连年与匈奴作战,骑兵编制早已相对扩大。霍去病这支队伍下辖五部骑兵,汉制骑兵一部六百人,由校尉统领,故有校尉五人。而霍去病与高不识主副将各领一支千人部骑,如此正为五千之数。
“大人!请恕卑职失礼。”车千秋在马上拱了拱手,军中讲究“介者不拜”,不管见了多高级的官员,被甲者均拱手为礼。霍去病因他这一阻,心神多少宁定了一些,点了点头,说道:“都什么时候了,有话但讲无妨!”“大人请借步说话!”车千秋说完,也不待霍去病答应,便一拨马头向坡上去了。霍去病见他如此,只得跟了上去,其他几位校尉也都紧随其后。
“大人请看!”车千秋抬起手臂,指向营寨前面厮杀的两军。“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有什么奇怪的?”不待霍去病答话,尹齐已在后面吼出一声。车千秋苦笑着摇了摇头,沉声道:“大人,我军尽是骑兵,平地冲突本是优势。您看营寨与丛林之间的空地,正是中间阔两端窄,敌人只需稳守两端,已弓矢阻住我军的攻击,用不了多久便可尽歼我军,此刻他们为何反而舍长而取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