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铠甲鲜明,气势雄壮的五千轻骑浩浩荡荡的穿越脚下的辽东大地,霍去病终于明白了大汉的铁甲,自武帝朝何以被称为“无敌之师”。真是太壮观了!五千骑兵激荡起的烟尘真是遮天蔽日,连绵出去十数里地。霍去病心想:或许匈奴骑兵更众,但能以这么统一的步调,严格的纪律约束的部队,却非匈奴所能抵敌。到汉将军李广的四千骑兵与匈奴的四万骑兵遭遇,之所以能使用圆阵和依靠弓弩抵抗了两天,看来并不完全由于飞将军过人的勇气,更多的怕是因为汉军的战斗力已远远超过了匈奴。
自从拜领了调兵的虎符之后,霍去病开始忙碌了起来。虽然对兵制不甚了了,好在霍去病当年还算识了一些字,因此借着到大司马府值事之机,多少也学会了不少东西。但毕竟诏令已下,大军也随之调动起来,如何输送兵员,如何接济粮饷,大军如何置措,凡此总总遇到问题需要向他请示的,他是一概含糊而过。好在汉代兵制成形已久,除非特殊情况,倒也无需有什么太多的变动。因此尽管霍去病对自己的职司尚在摸索阶段,但丝毫没有影响到汉廷庞大的军事机器的正常运作。
让他所没有想到的是,征集部属竟用了近半年的时间,步将所领的三万郡兵还好,杨仆所率的两万楼船却尽数是辽东及周郡罪人,征集过程虽没废什么手脚,时日却是耽搁了不少。本来未到新年他便已经到了辽东,麾下大军却迟迟无法调度妥当。还好的是,在辽东这段时间里因为筹划准备,终日与将校为伍,几个月下来,又学到了不少东西。本以为大将军行军打仗,不过是指挥人马厮杀而已,想不到还有这么多枝枝节节的事情需要处理。想到自己临行前泪人一样的怀蕊,霍去病心中不免好笑,自己统率全军,看到俘虏的机会恐怕都比面对敌阵的机会要大得多,被她哭得好象自己要亲冒矢石挥剑杀敌似的。
山下的骑兵大多身着轻铁甲,即是仅在胸背部分缀以甲片,胸甲和背甲在肩部用带系连,另在腋下也有带子相连。采用的甲片均呈长方型,前后各三排,最高一排用六片,下面两排各八片。也就是军中所称的“玄甲”。骑兵队中的骑士大多背负擘张,也就是手张弩,因为与此相对的还有蹶张,即是脚踏弩,只是骑兵并不装备,还有一些手提长戟、马槊等近战兵器。骑兵装备以轻便为主,不象材官那样重装上阵。但是军容整肃,所有的兵士都在马背上把腰板挺得笔直,其旺盛的斗志深深的感染着霍去病。每个人似乎都在用自己的肢体向天地宣称:我们的马蹄,将直抵胜利!
高不识从后面策马上来,到霍去病右后侧停下,欠了欠身道:“将军,今儿已是四月丁亥,杨仆将军的楼船大军业已出行一个月了,如果顺利的话,数日后就可抵近乐浪,相机阻绝增地、遂成以及黏蝉一线水域。”
霍去病点了点头,自己对行军战阵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认识,却要统率这么诺大一只队伍去直捣朝鲜,说不紧张只能是自己哄自己。自己要打到哪里去,打倒一个什么样的程度,心里却是一点谱都没有。幸好身边有这个高不识,高不识原为匈奴句王,元狩初期降汉,从此便随卫青征战,积功至“宜冠侯”。此人生得极为骠悍,面色枯黄,整张脸好似绷紧的皮鼓,颌下无须,但是自腮至鬓都留着厚厚的虬髯。
“恩!”霍去病看了一眼高不识。出征计划完全出自军方的最高领导班子,最后由武帝亲自审核通过。远征军军兵总数在五万人左右,基本上分为两路。一路由楼船将军杨仆为主将,将两万齐卒先出渤海湾,闭锁增地、遂成以及黏蝉一线水域,据守险要,以待材官。另一路由左将军荀彘为主将,将三万辽东健卒出番汗,迅速渡过浿水占领增地,与楼船会合,汇同击破王险城。此役原定霍去病留在辽东统御全局,等据有浿水后,再移驾朝鲜国内。但车骑校尉高不识建议另出一支奇兵,取道真番国,自东绕过辽山,穿过盖马大山,直捣夫租,便可切断真番与朝鲜本国的联系。这样一来,真番全境相当于不战而得,而远征军的侧后从此也便再无可担忧。
卫青对高不识的提议认为过于冒险,毕竟真番一直臣属于朝鲜,虽然一向心慕汉廷,但国内的局势其实并不在汉廷的掌握之中。而且真番地界很是崎岖,尽管间中或有小路,但极不易走,否则也就不会被朝鲜阻塞通路了。更甚者是道路漫长,其间很容易遭到敌人的伏击。但武帝本人却对高不识的提议极为赞同,这位雄才大略的帝王,此刻显示出了过人的胆识与气魄。在他的一力支持下,高不识的意见得以实施。虽然霍去病对兵略所知甚少,但想到自己传奇般的冒险精神,似乎也应该站在高不识这边。所以他又提出了一个让众人咋舌的建议,那就是由他亲自统领这支奇兵。
于是乎,在他的坚持下,大军就这样进发了。
“你看......”高不识盯着他的眼睛,不知他下一句要说什么。其实霍去病心里也没数,但是初次将兵,他还是比死去的霍去病多了一份谨慎。“咱们的部署上,还有没有什么破绽?”高不识闻言一愣,如今大军已经发动,身为主将怎么还能纠缠于部署的妥当与否?即便有所欠缺,现在纠正也未免有些来不及了。再说这也不是这位主儿一向的作风啊!
高不识在马上躬了躬身,应道:“此次部署已经过几位将军的通盘考虑,卑职不敢说万无一失,但朝鲜一介弹丸之地,稍有疏失料也无妨!”霍去病早已透过卫青得知,这位大将武勇颇胜谋略,当下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自语道:“但愿荀将军此时已突破了浿水一线,否则朝鲜一旦有余力分兵东路,我们可就有好看的了!”高不识微微一笑,显得对霍去病的担心颇不以为意。“将军大人,即便朝鲜东路有所防卫,但对我们这五千精骑来说,又何能放在眼中!”他故意将“五千精骑”说的甚是响亮,意思当然是说,我们固然是奇兵,但却不是弱旅,正面交锋也未必逊色。
这些霍去病何尝不知,即便他原来并没有多少信心,此刻大军在脚下扬的征尘,也早已抚平他狂跳的心脏了。他点了点头,顺口问道:“我看我们的骑兵双足均垂于马腹两侧,为什么不装备马镫呢?象我们这些不需要与敌人直接接战的人都觉得难以立稳,而他们在作战时岂不更是难以平衡身体?他们的战斗力岂不是被大大的削弱了!”“马镫?”高不识闻言一愣,颇为愣怔的回道:“大人指的是......?”霍去病也被他的反应搞得一愣,不禁暗自琢磨,难道马镫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吗?但是话已经说出口,只能跟他说一说马镫的事情了。“简单的说就是两个环状物,上端与皮革的一端相连,而皮革的另一端则固定在马鞍上。环状梧物的底部略平,便于蹬踏,这部分称为踏板。这样人骑在马上,双脚穿入环内,固定在踏板上。你能想象出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吗?”
“大人的意思是......?”尽管霍去病已经尽量简单的去描述马镫的形状了,但对于从未见过马镫的高不识来说,还是比较难以理解。他默然思忖了片刻,猛的抬头望向霍去病,脸上流露出极为夸张的惊诧之色。霍去病对他的反应报以微微一笑,悠悠道:“想明白了?”“想......想明白了!”高不识吞了下口水,因为激动而略有些口吃。“这个马镫太......太可怕了!不知大人是怎么想到的?真是......!如果这个东西装备骑兵,他们的两只手就都可以腾出来操持武器,而且在马背上也更易立稳。那么我们的骑兵将不再只用于游击敌军,而是可以象材官一样,可以进行大规模的正面冲击了。我的天啊!以骑兵的速度,加上材官的攻击力,它的穿透力真的是无法想象!”说完瞪圆了眼睛呆望着霍去病,摇了摇头,道:“如此这样一来,匈奴骑兵的优势便丧失殆尽了!卑职的......”霍去病看他这样的表情,知道他想到了自己曾经生活过的土地,终将面对的汉军的铁蹄,不免有些惶然。
霍去病完全没有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会生出这样的效果,当下得意的拍了拍高不识的肩膀,笑道:“好了!就让我们兵临朝鲜国,踏破王险城!”
高不识点了点头,从怀内掏出一卷舆图,冲着随侍的卫士大声道:“展开!”
【按】:修改了征朝鲜的部分情节,是因为作者对西汉时朝鲜地理状态更熟悉的原因,目的为了使之更为合理,更为紧凑。希望作者的努力,能搏读者一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