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来人放开霍去病,但是此人浑身浴血,霍去病要不是听声音还真认不出他,来人竟是右将军赵食其。赵食其俯身单膝跪倒,叉手施礼道:“食其情急忘形,还请大人恕罪。大人来的真太是时候了!”“哦!”霍去病低身扶起赵食其,说道:“赵将军请起。我也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你又何必如此!”赵食其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喘了口气道:“真的是好险!刚才卑职所部已被敌人分割成数块,连卑职自己都已经亲身接敌了。如果没有您率领部属赶至,恐怕卑职......”“怎么会这样?”霍去病语气中充满了疑问。“赵将军精细为人,按理说断不致陷入如此窘迫之境。”“唉!说起来真是丢人。”赵食其叹了口气,说道:“只怪卑职太大意了。这样吧,时间紧迫,咱们边走边谈。”“好!”霍去病点了点头,吩咐荀彘仍将部属带回小路,与赵食其部齐头并进。
赵高率所部攻下真番王城以后,留下三百人镇守,立即挥军直抵浿水北岸,并沿河扎下大营。而此时对岸的朝军早已调度停当,与北岸的汉军临河对峙。浿水以东百里,便是朝鲜国的都城王险城。惠帝时,燕王卢绾反,遁入匈奴。燕人韂满聚党徒千余人,魋结蛮夷服出辽东边塞,渡过浿水,到达秦故空地上下鄣。当年秦统一后,派蒙恬到辽东修长城时,与古朝鲜确定国境,以浿水为国界,浿水以南数百里土地为两国间的中立空间地带,禁止两国人民入居,这便形成了所谓上下鄣。韂满占据此地,逐渐的拢聚真番、朝鲜蛮夷以及原来的燕国和齐国的逃亡者,并自立为王,定都于王险。浿水是守护王险城的一道天然防线,也是进攻王险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赵高二人抵达后,立即巡视河道,商议渡河事宜。观望之际,赵食其发现对面的朝军有些异常,除了正常的防卫以外,他发现大量的朝鲜兵卒聚于河道上游沿岸。赵食其心中纳罕,闷头思索了良久,直到斥候来报,他这才完全想明白。原来,年初朝鲜连日大寒,浿水出入海口十里以外全部结冰,而且冰质甚厚,坚逾生铁,战马驰骋其上如履平地。这样对于朝鲜来说,天然屏障已然失去了其应有的作用,他们聚集了这么多人在河道之上,正是要将冰面凿薄,以使汉军不能顺利渡河。赵食其立刻派人沿岸探察,发现下游冰面基本都已被凿穿,只剩下上游数里之地了。赵食其与高不识商议后,决定立即发起进攻,抢在朝军凿穿冰面之前渡河。于是一轮急攻之后,朝军后撤十里,以战车结阵抵住了汉军的进攻,高不识数次进攻不果,则依河岸摆下军阵。而浿水由于骑兵的践踏,顺着朝军凿开的地方不住开裂,最终导致汉军未能全数渡河,将赵食其等数千骑兵以及大营,留在了北岸。
赵食其如此便身担了守卫营盘的大任,他心细如发,想到浿水坦途虽断,但不远处便是横亘的大山,难保敌人不趁隙偷袭。因此他便在盖马大山上安排了数百兵卫,日夜监察。谁知一日一夜过去,没有发现敌人向北移动的可靠迹象,却说巧不巧的擒住了一个从朝鲜阵前私逃的真番兵卒。赵食其当即亲自对他进行了盘问,就是这次盘问使得赵食其萌生了穿越盖马大山,抄敌后路的念头。由于连日监察,汉军对盖马的山势地形也有所熟识,而且布置的斥候也并未撤除,所以赵食其将营盘托给部下,亲率两千劲骑在黎明时分放心的上路了。谁知,前面等待他们的竟是一个陷阱,敌人早已在山中掘地为穴,于是两千精骑尽入彀中。还好赵食其反应够快,急令众人下马,恃马以强弩固守,随时准备突围。本来敌势已然稍却,不料又涌出大量敌兵,一下子将赵食其所部置于绝险之境。想来这些人就是开始预伏在窄道上的敌兵。
霍去病耳中听着赵食其陈述经过,心头却不自由的泛起老大的疑惑。起先敌人在林中隐伏的骑兵便让他揣揣不安,如果说那种感觉还颇为朦胧的话,赵食其的所述却使这种感觉更加明晰了。上万人匿于林中,即使从饮食上来看,也不可能藏匿过久,何况还有其他一系列的问题。现在又出现了预先掘地为穴的事情,这绝对不是敌人有备无患的举措,分明使针锋相对的手段。难道朝鲜军中真有料事如神,亚赛诸葛孔明的高人?还是......?一念及此,霍去病已不敢多想,自己怎么能怀疑国人对于大汉朝廷的忠诚呢!
霍去病心中翻转了这许多念头,却没有对赵食其明言。赵食其是阵前亲身接敌的将领,如果对此有所怀疑的话,那可是对士气的一个沉重打击。霍去病手把鞍桥,在马背上默然不语,如果本方的作战意图已被敌人知悉的话,那后面的仗又该怎么打呢?
“大人!”赵食其突然探过身来,低声唤道。霍去病猛的警醒过来,望着赵食其道:“怎么了?”“大人!”赵食其犹豫了一下,跟着沉声道:“卑职没有回应大人要求增援的请求,却自做主张率兵轻进盖马大山,误入敌人彀中,险些误了大事。还请大人责罚!”“没什么!”霍去病摆了摆手,随口道:“你的做法是正确的。换做是我,也不会轻弃大营而回援后军,毕竟大营是我军的根本,关系两万多将士的生死。即使你误入敌彀,也只能说敌人筹谋有道,你的决定并没有错!”说完看着赵食其,心道,难怪他一路上面色如此难看,原来心中系挂此事。果然,赵食其长长的吐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多谢大人见宥!”面色也立即趋于缓和。只见他拱手接着说道:“敌人在山中设伏,山下不会没有接应。刚才我们虽歼敌大部,但一定会有漏网之鱼急于知会山下接应。就我军来说,其实行藏以露,为今之计,莫过于一鼓作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盖马大山,直扑敌营,以防敌人预做应对。”霍去病缓缓的瞄了他一眼,试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不等大军做正面交战,便先行攻打敌人大营?”“正是。”霍去病摇了摇头,心说:你刚刚放下心病,你怎么又做如此唐突的决定?便道:“可是如果没有大队配合,我们这千把人即使攻入敌营,最多也不过是力尽战死而已。”赵食其微微一笑,说道:“卑职在出发以前,已命人泅过浿水,通知高将军,以火为号,便即大举攻营。我相信,高将军与军中将士,此刻一定是衣不解甲,正在望眼欲穿。”
“那引火之物呢?如此天......”霍去病话未说完,自己便先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以赵将军之精细,又怎会不预做筹备,我应该是多虑了吧?”赵食其也是笑着在马上躬了躬身,道:“还是大人知我!食其已命部属每人带上数支松油火箭,此时虽寒,但天干气燥,只要有几支箭落在帐幔之上,不愁火势不起!”霍去病重重的点了两下头,说道:“既然你已经考虑的如此周到,我再要不准也是于理不合了。荀彘!”他转回头命道:“吩咐全体上马,尽速穿过盖马大山!”
随着号令传播,所有的汉骑均催开坐骑,全速向南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