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康紧了紧衣服,远处似乎听见谁在叫着自己,他赶忙提起裤子站了起来,扎上束带他用力喝了一声。直到看见司马大人的出现在近前,他才省起,自己刚才太过匆忙,好象还没找什么东西擦拭一下。
郦清打量了他一眼,一旁什长指着籍康说道:“这就是籍康,睢阳人。但他有个舅父世居下邑,所以这一带他也是常来常往的。”籍康躬了躬身,回道:“正是。正是。”霍去病刚才就已经在远处观察过他了,此刻却不看他,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点了点头。沉声道:“可以。”籍康见了霍去病这种架势,感觉有些眼熟,但是不知是什么来头,虽然他平时也刺头惯了,此刻却不敢不放规矩。他垂下双手,等着郦清吩咐。
“籍康!这两位大人想要你引路在附近转转,你可要给我小心侍候着!但凡二位大人有那么一丝的不满意,回来我自会有个说法。”籍康对郦清的恐吓似乎全没在意,只是躬着的腰上下点了点,回声道:“您瞧好吧!”路最苦笑着摇了摇头,心道:这位心可挺大的。郦清好象已经习惯了这位的作风,侧身对霍路二人一拱手,道:“那卑职就不耽误两位大人。”霍去病“唔”了一声,说道:“留步吧!”说完便即拨转马头,什长则将坐骑的缰绳交给了籍康。
三人向北行出二三里路程,一路上籍康喋喋不休的讲述了本地的各种诡异的传闻,霍去病与路最本无心听他闲扯,但他讲的绘声绘色,倒是颇能吸引人的耳朵。蓦地,霍去病将他的说话打断,问道:“再北行十里地有一片毒瘴之地,你可曾去过?”籍康先是一愣,接着又拍着胸脯道:“去过!怎么没去过,还差一点回不来了呢!”霍去病看着他说话,暗自觉得有趣。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的人了,使他不由得想起已经快要忘记的另一个身份,心中顿时一阵温暖。“说说吧!”霍去病笑了笑,“不过你要是信口开河,小心你们司马大人撕烂你的嘴巴!”
“别!”籍康捂住嘴吐出一个字来,但随即又笑呵呵的说道:“小人这一辈子的乐趣就在这张嘴上,您要是把它毁了,小人就再也没有找老婆的本钱了!”霍去病与路最相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路最笑了两声,呵斥道:“说你的吧!哪来那么多闲话。”“是!”籍康猫着腰点了点头,说道:“我都听您老的还不成吗?二位大人说的那个地方,他们本地人叫‘鬼阴沟’。说是鬼怪们吃剩的人骨头就随手扔在那里,所以经年累月的,就臭气薰天。传说嘛!反正是恶形恶状的,哪还有人敢去核实是不是真的!”霍去病听他说的险恶,忍不住“嘿”了一声。籍康听到了,急忙说道:“大人您可别不信!小人半年前不信邪还真去见识了一次。离着‘鬼阴沟’二百多步呢,一阵腥风吹过,小人当时就栽倒在地了。幸亏同行的小子机灵,掩着口鼻才没被薰倒,这才将小人拖了回来。”
霍去病看了看路最,见他正在思索籍康所说的话。现在感觉籍康这人虽然大大咧咧,说话神五神六的,但是好象并没有撒谎编瞎话的习惯,这番话听起来似乎可信。“霍兄,小弟心中有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路最中沉思中舒缓过来。“说吧!”霍去病笑着道:“咱们之间无须避忌什么。”路最瞥了眼籍康,轻声道:“听这位小兄弟的意思,不象是鬼魅伤人,倒象是什么迷香药草之类的东西。”霍去病点了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鬼魅放蛊,岂是掩口遮鼻所能防备的!不过,”他转向籍康,道:“也亏了你那个朋友警醒,不然......!但是敢陪你去那种地方,想必也不是一般人吧?”籍康咧开嘴笑了笑,道:“大人这可是想错了。说实话,还是我那朋友鼓动我去的呢!”“哦?”“真的!我那个朋友是下邑的县卒,姓窦名向,大人应该见过,前晚他还为大人领路来着!”
“窦向?!”霍去病与路最对望一眼,显然两人心中都在疑惑,窦向到那去干什么?这个窦向行迹诡秘,倒是越来越符合绣衣使者的身份了。“他为什么要去那,你知道吗?”路最问道。籍康摇了摇头,答道:“本来他也说是去见识一下的,可是现在听大人您这么一说,看着又不太象了。”霍去病冷哼一声,说道:“你们的胆子倒是够大的,难道不怕恶鬼害命吗?”“瞧大人您说的!”籍康笑了笑,回道:“此地鬼魅闹的虽凶,但还真没听说干过什么伤人性命的事情,否则小人胆子再大,也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耍着玩不是?”“没有?”路最问道:“姚县尉的舅父还有那个抓鬼的方士,不是都死于鬼祸吗?”“什么呀!”籍康摆了摆手,忍不住笑了起来,问道:“大人是听了里间的传言吧?实话说这些传闻八九都是不可信的。姚凤连这个舅父的面都没见过,他能知道个屁啊!我那老爹跟王大伯当年同在县里当差,对他的事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王大伯是爬到树上,一个失足卡在枝杈间致死的,当时便死了。就是因为这种事情传出去太过丢脸,才把罪名安在鬼魅头上的。至于方士的说法更是没边了,如果真有方士来过,还不早把鬼魅都降了!您老说是不是?”
霍去病点了点头,心里头已经相信了他的说话。看了看路最,说道:“敢情姚凤的话中十有八九都是传闻!咱们只当他是当方县尉,说话多少有些依据,想不到竟是这样。”籍康接话道:“大人您想啊!姚凤才多大年纪,他能知道几个屁事!再说这些东西县里都是不入档的,没凭没据,他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霍去病瞄了籍康一眼,此人说话虽然粗俗,但句句都重要之至,想了想又问道:“那什么人丁失踪之事也是妄传了?”籍康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睢阳和下邑的县志里都明白的记着呢!只是据我那老子私下说,这里面兴许真有鬼魅作祟。”“怎么说?”霍去病此时对他的话已经有了极大的兴趣,只恨不得他多说些什么。
“大人您可能不知。当年楚汉相争时,此处据说曾是项王军中家眷的一处居地,因为地方生僻,所以也就没派多少人守卫。不想不知怎么被舞阳侯得悉,竟领兵尽屠此地,从此楚汉之间才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当时不少项王亲眷遇害,听说都化为了厉鬼,誓要与刘家周旋到底。”“等等!”霍去病伸手打断了他,问道:“誓与刘家周旋这种传言不会凭空出来吧?”籍康颇为奇怪的看了霍去病一眼,答道:“那是当然。大人不会不知道吧?当年失踪的那些人,全部都是刘姓的子弟!”
“什么?!”霍去病与路最一起失声惊呼。
“是啊!所以才说是冤鬼报应嘛。但是因为关乎国姓,所以谁也没敢上报。”霍去病看了看路最,面上渐渐现出了淡淡的笑容,轻声道:“这才叫欲盖弥彰!闲弟,我想咱们只需到‘鬼阴沟’看上一眼,这事情的真相就离大白不远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