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唊手捻胡须,沉吟道:“这是历代朝鲜王所佩之刀,据说得来艰辛,右渠名之为‘渠刀’。此刀甚有灵性,非上承天意,不可亲而近之。”霍去病闻言心头一震,小心说道:“王侯这句话说说不打紧,就怕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难道霍某能持刀演武,便能算上承天意了吗?我这是替天子执刀,就算真有天意也不在我!”“是。是。”王唊连忙拱手应道:“是王唊老糊涂了!”霍去病吩咐卫士取刀匣盛了。越想心中越觉惊惧,这王唊一句话险些给自己安排了一条死罪,看来这些归降的人也深怀叵测之心,自己还真得多加留意。
这时刘庄来报,说是郎中令刘范到了,霍去病忙率众人迎了出去。刘范四十许的年纪,模样甚是精干,面色虽然槁黄,但形容上并没有憔悴的感觉,只是眼角鱼尾,深而且密。他看到霍去病迎了出来,忙紧走几步,拜倒在地。口中道:“属国郎中令刘范,不敢劳动骠骑将军亲迎。”现时属国郎中令受大司马所辖,景帝后期因七国之乱已经削弱了属国的王权,属国高官均由朝廷指派。霍去病上前挽起他的手臂,轻声道:“刘将军何须如此!赶紧起来说话。”扶起刘范,霍去病道:“本来是想让将军看过情形之后,将韩陶的尸首带回睢阳成殓。可眼下发生了一些变故,可能要压后几日了。”刘范拱手道:“卑职来时,梁王已经吩咐过了,一切但凭大人做主。卑职鞍前马后,愿供驱使!”
“哈哈!”霍去病笑道:“过谦了!过谦了!你是东道主,眼下我正需要你的指点。”“不敢。”刘范垂手道。众人在睢阳时便已见过,叙完官场套辞,也不需再重新介绍,径自进入内堂,由霍去病将情形叙述了一遍。刘范听完眉头深锁,沉吟片刻后,问道:“那以大人的意思看,此间发生的事情非是鬼魅所为了?”“难道刘将军不是这么认为的吗?”霍去病反问道。自己说了这么半天,敢情他还心存疑惑。犹豫了一下,绣衣使者的事情差点脱口而出。但考虑再三,还是觉得事关重大,忍隐为上。
“大人说的几件事怀疑的都有道理,卑职也认为其中蹊跷之处难以尽言。但是大人也须看到,层楼消失之迷不解,鬼魅之说终不能息。况且山中鬼哭曾有多人亲见,又当如何解释呢?”霍去病摇了摇头,回道:“鬼哭之事怎能尽信!你请想,山中落雨本就不利视物,而且百姓心畏更是不敢上前细观,这里面可供安排的可就多了!刘将军沧桑久历,这点事不会看不透吧?”刘范叹了口气,道:“卑职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诸多事情凑在一起,谁又能辨得出真假?而且这里是偏远之地,弄这些古怪又有什么用处?”霍去病淡淡一笑,道:“越是偏远之地,越容易出大手笔。”
“大人的意思是?”刘范皱了皱眉。霍去病拍了拍他膝前,站了起来,边说道:“没什么,就是那么一说。”刘范见他不愿明言,也便一笑置之。霍去病背着手在屋内走了几步,似是自语道:“昨日我便已着姚县尉通驿搜索,来来回回就这么大个地方,并没有找到我们所形容的那样一个男人。我也想就此相信他就是掌柜的大伯,而我也可以就此回京具奏。可是我心中总有那么一点疑惑,使我无法说服自己,也怪我这人性子执拗,认定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放弃!因为我的一念而耽误大家在此驻留,这里先告个罪了。”说完,向大家拱手抱拳转了一圈。众人忙又客套一番,说什么自己也是这番意思,与大人不谋而合等等。
待到众人都说完了,霍去病又转向刘范道:“我想,还要扩大搜索的范围。方圆二十里之内都要遍及,包括临近的驿站。”刘范点了点头,道:“好,我也可以派人配合姚县谓做这件事。不过,我想告诉大人,我们只需集中人力搜索东南西三面即可,北面只需要十数个熟途的县卒即可。”“哦?”霍去病看着他问道:“刘将军何以这样说呢?”“回大人。北面一带地气甚重,花叶落地即腐,经年瘴气薰天。常人闻之即倒,如无人救治,时间一久百无一幸。再后则是绝壁千仞,无路可走,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人,而且一旦生人误入,恐有不测。”刘范答道。“这我倒是头回听说。”霍去病扫了眼在场诸人,见刘庄等并未提出异议,应该是确有其事。便道:“刘将军实地查看过吗?”“那倒没有。”刘范答道:“不过刘亭长与姚县尉他们是查看过的,我记得不错吧?”他向刘庄扬了扬头。刘庄点头道:“不错。我们还特立示警,以防有人误入致祸。”
“既然二位都这么说,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他停了停,接着道:“我个人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奇景,有没有人愿意陪我去冒冒险?”说完眼光却落在路最的身上。路最“哈哈”一笑,高声道:“大人所在,路最即使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霍去病点了点头,默示嘉许。又对刘庄道:“你们就不必去了,我到外面随便找个熟途的武卒带路即可。”刘范站了起来,拱手道:“大人行事真是雷厉风行!不过,卑职先要提醒一声,瘴气毒厉,切莫靠得太近,以免受到伤害。卑职的意思还是由我等相伴,也好有个照应!”“不必了!”霍去病摆了摆手,道:“远远的看个风景,何虞之有?麻烦各位趋走,实在于心不忍,我看还是我们两个人,也乐得悠闲。”刘庄看了刘范一眼,刘范却是不动声色,只是说道:“卑职也是出于对大人安全的考虑,既然大人这样说,卑职也不敢勉强。大人请自便!”
告别了众人,霍去病与路最缓辔向驿外行去。路最看了看霍去病,见他全没找寻向导的意思,不禁问道:“霍兄不是要寻个领路之人吗?”霍去病摇了摇头,道:“咱们到大营里找个人也是一样的。”路最面上露出疑惑之色,问道:“霍兄的本意不止于此吧?”“呵呵!”霍去病微微一笑,答道:“猜对了!我问你,刘范是什么身份?属国郎中令,封爵受地。刘庄又是什么身份?小小亭长,斗食佐史之辈。梁国八县,你知道有多少亭?亭长说多如牛毛夸张了点,但说多到大部分他都不认识绝不夸张。即使睢阳附近便有三十几人,他刘范凭什么就跟刘庄他们这么熟稔,连他们做过什么也能说出一二?郎中令什么职司,我没记错的话好象是掌宫殿掖门户。郎中令位在九卿,这么重要的职司我想我不致记错。”看到路最点头肯定,他又接着说:“他们之间份无相属,除了私交不会有太多公事上的来往,所以你觉得呢?”
“霍兄怀疑他们之间有所关联?”路最皱眉道:“如果真如霍兄所想,我们这一行人可尽在人家彀中,那真是凶多吉少了!”霍去病眼望前方,一字字说道:“现在我们惟有希望司马郦清还是清白的,否则只能祈祷他们不敢明着反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