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一片寂然,不闻风声不听虫鸣,倒是清静的很。屋内萦绕着一股温和的气流,扑面时软暖,闻之带有淡淡幽香,却不知是因何而起。
调息了约莫半个时辰,丹田内的紊乱之力才勉强压制住,昔时渐渐睁开眼。
桌上的油灯闪着昏黄的暗光,听君就坐在那桌边,拿着一把小扇子轻轻扇着那茶炉子下头的炭火,风炉里的火光照着她脸颊格外红润,仿佛便是透明的,连那血液流动都能看清一般。
昔时望着她瞧了半晌,才笑着开口:“煮的什么茶?闻着怪香的。”
听得他陡然说话,听君方知他已调理好,忙把茶壶拎上来,到了一杯递给他。
昔时丝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正准备要喝,却见她把手指覆上唇边。
——小心烫。
昔时不禁微微一笑:“知道。”
茶水十分清淡,淡得……几乎偿不出茶叶的味道来,想是她一个人下人也拿不出什么好茶,昔时喝罢,抬眸间看得她似乎满眼期待,遂笑着颔首道:“安神茶,口味挺不错的。”
大约这话让她很是受用,听君神色极好,把床头早早打来的水端给他,铜盆内放有巾帕,旁边还细心地摆着几瓶伤药。昔时洗了脸,随手拿了一瓶来看,眼前不觉一亮——正是济世药堂上等的紫菁玉蓉膏,他还愁着这一身伤该用什么药才好,如今却有现成的。
“这药好啊,你可帮我一个大忙了!”昔时扒开那药瓶子,作势就开始脱衣服,听君看得一愣,忙怯怯地背过身去。
昔时将胸前几处伤口抹上药膏,正摆着各种姿势想要涂背后的两道口子,抬眼就瞧得她脸冲着墙,低头认认真真地盯着地上看,心中不觉好笑,顿然生出一些念头来,只对她道:
“背过去作甚么?转过来。”
听君头皮一阵发麻,迟疑片刻方捂着眼睛转过身。
昔时险些没笑出声,招手唤她:“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这背上的伤我够不着,你来。”他言罢便将药瓶递过去。
听君左右犹豫不决,挪着步子艰难走到床边。昔时一把就将她捂着双目的手拿了下来,笑得格外欠扁。
“遮着眼睛还能给人上药?你也不怕害死我。”
望着手里那瓶摆的端端正正的膏药,听君愈发觉得自己今夜是触了什么霉头,接二连三的碰上这档子事情……
房中的灯并不算亮,借着昏黄的灯光,却赫然见他背后印着数道伤口,除去两处新伤之外,旧伤的痕迹粗略一数大大小小也有十几。
听君皱着眉涂上药膏,心自暗叹。看他平日里行事作风不正不经的,想不到在外闯荡江湖,也有过如此艰辛的经历。
折腾了大半夜,一转眼已是亥时三刻。昔时睡在听君那张床上,她原打算睡秀儿那张床,可仔细一想,总觉得与他二人同睡一屋有些不和体统,遂拿了笔在桌上描绣样。
昔时靠在那枕头上,睁着个眼睛,闲闲把玩着她搁在床头的几个绣品。外头仍旧寂寂无声,想来那些人若不是没往这附近寻便是不敢轻易进山庄。
听君正描了一幅鱼戏莲花,将抬头时,忽瞅见那篮子里放着的衣袍,这才想起要还他,方起身把那补好的袍子取了来,叠整齐摆在他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