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的时候,路雨虹刚走到信访局门前,就碰上了缠访户左二壮。人长得很瘦,弓着脊,勾着头,像只盐水虾。脑袋尖长,五十岁不到就全谢了顶。脸上除了皮和骨头,难剔下二两肉来,腮窝深陷,面色焦黄,只有那双不住转动着的眼球在告诉人们,他还是个有灵魂的高级动物。他跟小白菜、狗剩是同乡,但不是一个村,他是万水乡燕子窝村的。说起他上访,也有年头了,没有二十年,也有十几年了。平时就在县里转,听到点儿动静,比如市里或省里有什么重要活动,他就跑上去了。
“二壮,不在家好好劳动,整天瞎跑个啥!中午又在哪儿蹭饭吃了?”路雨虹调侃地瞟了他一眼,边说边就走进了办公室。
“老地方,天籁餐馆,今天又解馋了。”左二壮说着就跟了进去。
“你看看你,放着好日子不过,整天吃别人的残羹剩饭,不嫌丢人?”
“没老婆缺孩子,光棍汉一条,给谁丢人?告诉你吧,在城里吃剩饭比在家吃的好多了,顿顿有肉有鸡蛋,比县太爷还有口福哩!”
路雨虹看他不知羞耻的样子,心里就腻歪,没好气地说:“回去吧,你的事我全都了解,乡里村里已经多次超规定照顾你了,不要没完没了地跑啦!”
左二壮绕嘴说:“啥叫超规定照顾我?实际上一个问题都没有解决!你别听乡里胡说。”说着就东瞧西看,弯腰从桌下捡起个烟头,点着就抽。
左二壮在老家有三块宅基地,其中两块是祖上留下的,一块是在他年轻的时候大队划给的。那年清理空心村,大队把划给他的那块地又收回去了,分给了邻居大牛。理由是他光棍汉一条,暂时用不着,不能一直空闲。左二壮不服,为争回那块宅基地,就开始没完没了的上访。
先是在村里跟大队干部闹,闹了两三年也没把收走的那片宅基地要回来,觉得很冤,就跟大牛过不去。大牛说,宅基地是大队给我的,想要,找大队要去。左二壮说,你这是欺负我小门小户,我要有个五男二女,吓死你也不敢要。大牛说,天生你就是个绝户头命!还想要五男二女,等下辈子吧!左二壮见大牛揭自己短,就骂,我日你八辈子祖宗!别以为自家有俩人头就瞧不起人,那都是个头子货,架不住死的!大牛急红了眼,上去就给了他两个耳光,接着就是拳脚相加。左二壮倒在地上,打着滚哭叫。邻居们站在一旁看笑话,没人理踩。
丢了宅基地又挨打,左二壮觉得受大辱了,决心要讨出个公道来。知道村里不会向着他,就想去万水乡告状,可乡大门朝哪儿开他都不知道,乡里没有熟人,告状找谁去?别打不赢官司,再被乡派出所扣起来,几天几天不叫回家,家里连个送水送饭的人都没有,不是自讨苦吃?想到这里,他又不想告状了。
左二壮终究咽不下这口气,还是想去乡政府探探情况,诉说一下肚子里的冤屈。一天,他跑到乡政府所在地万水村,经打听找到了乡政府,到了门前却又不敢进去,在街上来回徘徊,一会儿往乡政府大院看看,见有干部走动,就赶紧把脸扭到一边去,装作路人。街上不断碰着熟人,问他做啥,却羞于说来告状,掩饰说来万水赶集买东西,边说边勾着头假装往集上走,走出百十米,扭头看熟人走远了,就折过身重返到乡政府门前。左二壮觉得,乡政府大院森严得很,不是他这样的平头百姓随便可以进的,一想到人们常说的那句老话:衙门楼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他就憷得浑身哆嗦。这是他第一次来乡政府,大门没迈进半步,就紧缩着脑袋回去了。以后一段时间,隔几天他就要来一次,但始终没敢进得乡政府大院。
机会终于来了。
这天,左二壮蹲在乡政府大门对过的墙根正往院里瞧,忽然发现一个老太太抡着胳膊大喊大叫着就进了乡政府大院,门卫出来阻拦,老太太目若无人,搡开那门卫径直往里走,大喊着书记、乡长的名字,挨着房门敲,敲得满院子震响,像警察搜捕逃犯一样。
书记被敲出来了,见了老太太就吵,呵斥她影响机关办公。老太太根本不管这些,唬着脸就跟书记理论,像吵自己的孩子。
蹲在门外的左二壮看得清楚听得明白,这老太太分明是来上访告状的,怎的这般壮胆?莫非她吃了熊心豹子胆?犹豫着就进了大院,凑到老太太和书记跟前,矜持地站在一旁听。一直等两个人絮叨完,老太太离开,书记才转过脸问他,你也有事?左二壮诚惶诚恐,结结巴巴讲了几句自己要反映的问题。书记说,改天我到村里去,顺便了解一下你反映的问题,先回去吧。左二壮没敢多言,扭头就离开了乡政府大院。一边走一边想,啊,告状原来是这样告的,像驴跟牛抵——全仗凭着脸上哩。
出了大门,远远望见那老太太拧着小脚正往远去,左二壮就紧跑着赶上去,感激地说:“大妈,今天全沾你光了,不是你,我连乡大院都不敢进,更不要说见书记了。为了表示感谢,我想请你吃顿饭,请大妈赏个面子。”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一番左二壮,疑惑地问:“你是哪个村的?我咋看你像个穷要饭的?还说请我吃饭,怕是想跟我蹭饭吃吧?”
左二壮坦白地说:“我是燕子窝的,姓左,叫左二壮,光棍汉一条,平时没人帮咱洗洗涮涮,就显得邋遢了点儿。别只看我外表,其实我并不穷,手里还攒了几个钱,管你吃顿饭没问题的。”
听他这么一说,又见他这般热情,老太太就少了许多怀疑,自我介绍说:“我是乱石沟村的,我叫小白菜,是来反映俺老头工伤抚恤问题的。你是告啥的?也告村干部?”
左二壮就如实说了他上访的缘由,而后哀求说:“大妈,我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头次出门上访,心里憷得慌,不懂得上访该咋着找,咋着跑,以后我就跟你学,拜你为师,你去哪儿我去哪儿,你咋说我咋说,求你收我做徒弟怎样?”
小白菜被左二壮这么一吹捧,就自鸣得意了,俨然一副老师太的样子,侃起了她多年上访的经验,而后说:“难得你这般诚心,你这个徒弟今天我就收下了,咱吃饭去,边吃边唠。”
自打这次起,左二壮跟着小白菜先跑了几趟乡里,后来又跑了几趟县里,上访的门道就全都弄懂了。以后就甩掉了小白菜,开始自己单独上访了。闹腾几年之后,左二壮终于得到了回报。县里压着乡,乡里压着村,大队没办法就给他新划了一块宅基地,算是对收回的那块做个补偿。村里人看了都有意见,议论说,一个光棍汉,守着两块宅基地,凭啥又给他一块?就凭他上访告状?有的就骂大街,骂村干部怕无赖,不敢坚持原则。
上访尝到了甜头,对左二壮来说是个莫大的鼓舞。经过这件事,他仿佛又一次摸到了上访的诀窍,觉得领导都怕上访,你闹得越凶,干部就越害怕,尤其怕你往上头跑。只要你不停地访,不停地闹,原本看着不能解决的问题,访一访,闹一闹,兴许就能解决。想到这里,他就拿定了主意要继续上访。
继续上访总得有个理由,哪怕是歪理邪说也得编出一套来。经过苦思冥想,左二壮终于想出了一套说辞:新划的这块宅基位置偏僻,不仅面积比先前那一块少了二厘,论价值也少值几千块。大队要么给我补钱,要么就把给了大牛的那块再给我退回来。想到这里,左二壮觉得自己绝顶聪明,像看到了新的来钱门路一样沾沾自喜。喜了一会儿觉得还不满足,心想大牛上次打了我,虽说没伤着啥,可事后连句客气话都不说,而且海着话还要打我。不行,必须杀杀那个野小子的势气,怎么杀?腿没伤就说他给打伤了,留下了后遗症,让他出抚养费一万元。好,就这么说!左二壮一拍腿,高兴得自己在屋里蹦了起来。左二壮找律师,帮他写了一份新诉状,打印了几十张,又开始继续上访了。
一晃又是几年,左二壮在诉状上提出的两点要求一个也没有解决。不过,他没有灰心,因为他意外地又从别的方面占到了便宜。
这几年,他总结出了这样一条规律,当市里或者省里开大会,或者有什么重要活动,或者临近春节,这个时候,是领导控制上访最要紧的时候,抓住这个时候上访,恰恰就是逼迫领导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左二壮摸准了这一规律,平时就很注意搜集这方面的消息,一旦听准了,一出溜就跑到市或者省城去了。人前头一走,随后县里就接到上头接访的电话,县就通知到乡,乡就去接,在乡干部的看管下,左二壮不仅可以吃上免费的三餐,还可以跟干部们同乘一辆小车,风风光光地返回。左二壮像块掉进灰窝里的豆腐,打不得也吹不得。万般无奈之下,乡里只好拿钱来堵,俗话说,破了财,免了灾,只要他不去上访,乡里就少挨批评,扔俩钱也填得。于是,当以后再遇到上级有重要活动的时候,乡里就提前派人去找左二壮,先训斥一顿,再给个三百二百块钱,叮嘱他不要上访。左二壮得到钱,自然得守信用,就在家老老实实待上几天。等钱花得差不多了,就又跑出去了。
左二壮过去的这些情况,路雨虹来到东安县之后就全都了解清楚了。平时接待他也不止一次,大道理小道理也记不清讲了多少遍,可他一句都听不进去,完全就是对牛弹琴。今天,路雨虹再没有平时那样的耐性了,吵了几句就埋头看文件,不理睬他了。左二壮却若无其事地继续抽着烟蒂,嘴里还嘟嘟囔囔絮叨个不停。路雨虹就往外赶他:“不要说了!你走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左二壮说:“路局长,老百姓都夸你是清官,如果连你都不主持公道,我只有再往上访了。”
路雨虹见左二壮又拿往上跑来威胁她,腾地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怒不可遏地说:“左二壮!不要动不动就拿往上跑来威胁人,告诉你,我不吃你这一套!你就是告到天王老子那儿,也休想再占到便宜。”她喘了口气又说,“明天县里就派人,立即收回大队新划给你的宅基地。如果你不服,继续胡闹,只能是自讨没趣。”
路雨虹把话说得这么死又这么硬,是想断了左二壮继续上访的念头。左二壮听了顿时暴跳如雷,把烟蒂砸在地上,冲着路雨虹叫嚷:“一个小小的信访局长,逞什么能,你想一手遮天!你不给解决,我找刘江去。”
说着就出了信访局,没几步就到了县委大院,一溜小跑就上到办公楼的二楼,按住刘江办公室的门就喊就敲,敲了一阵没人应,以为刘江故意躲避,就急了,一拳把门上的玻璃砸了个粉碎,然后用脚朝门上踹,没踹几下,连门带框咣当一声就给踹倒了。左二壮踩着门板闯进屋内,四处寻不见刘江,又去砸套间门上的玻璃,扒着玻璃窟窿向卧室内看了看,仍然不见人,就返回楼道,挨着楼道两边的几个门继续砸。
刘江下乡了。机关的干部也不知道都干啥去了,楼道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看不见。一楼值班的通信员关着门正玩电脑,完全没听见二楼发生的一切响动。
而在信访局,路雨虹放心不下,担心左二壮在机关胡闹,就和韩勇跑着上了二楼,一副惨状立时把他俩惊呆了,几个门窗东倒西歪,碎玻璃散落一地,文件撒得到处都是,一台电脑也被砸坏了。左二壮躺在地上,两只手被玻璃扎得血流不止,踢腾着四肢像猪一样仰面吼叫:“刘江!你躲到哪里去了?路雨虹她欺负人呀!你得为小民做主啊!”
路雨虹立即打通了葛彤的电话,要他火速赶到现场。
两辆警车拉着警笛,顷刻间就开到了县委大院。葛彤和三四个警察向雨虹、韩勇询问了情况,勘査完现场,就把左二壮带上了警车。
临走时,葛彤对路雨虹说:“左二壮行为恶劣,证据确凿,够判他几年的。这种人就这德行,不撞南墙不回头。”说完上车要走,摁下玻璃,隔着车窗又抱歉地说了一句,“对不起,那天晚上没能陪你看成电影。不是别的原因,是我父亲身体有些不适,我走不开。”路雨虹说:“你咋不早说,我好去家看看他老人家。”葛彤说:“没啥大事,已经好了。我走了,改天约你玩。”
刚把左二壮带走,万水乡书记柳宗敏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慌里慌张来到了信访局,见了雨虹就做检讨赔不是,说左二壮的情况我都知道了,都怨我没做好工作,给县里添了麻烦。
雨虹见他压力很大,没再着急,安慰说,碰上左二壮这号人,换谁都不好办,你不用太自责。然后问柳宗敏:“左二壮属于无理访户,跟他一个类型的人全县还有两三个。你说说,碰到这样一些人,究竟该怎么办?”
柳宗敏搔着头,犯愁地说:“真的没办法。你是老信访了,我正想听听你的髙见。”
“小白菜和狗剩的案子你不是处理得很好吗,左二壮的案子为啥就演变成今天这种局面,你考虑过这个问题吗?”路雨虹反问道。
柳宗敏说:“左二壮与小白菜和狗剩的案子不一样,前者属于无理,后者属于有理,不能混为一谈的。”
“说得好。既然知道左二壮无理,你们怎么不按无理访对待,反倒一味地迁就他?”雨虹追根问底。
柳宗敏哑然了。
雨虹就当面端出了老底子,说:“本已收回的宅基地又给他补上了,对不对?为了不让他上访,每次都施以小恩小惠,花钱来买稳定,有没有这回事,没冤屈你吧?”
“路局长,别说了,我知道不该这么做,可实在没办法呀!”柳宗敏十分的难堪。
“没办法就胡来?左二壮今天之所以敢这么闹,难道不是你们姑息迁就、无原则的让步酿成的后果?”雨虹的话说得越来越重了,说过之后又觉得太过强调柳宗敏的责任,话语就慢慢往回收,“今天的事我也有责任,是我激怒了他。”
对待无理访,特别像左二壮这样的人,究竟该怎么对待,的确有不少基层干部被其困扰。软法不管用,硬法不能随便用,下边上访,上头批评,弄得干部像钻进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柳宗敏想不通,就向雨虹请教。
路雨虹毫不含糊地说:“对待这号人,只一招就灵,就是不让他占一丁点儿便宜。占不到便宜,慢慢自己就不上访了。当然了,前提是把该解决的问题一定给他解决了,不留尾巴;额外的,休想吃到一口。像左二壮,新给的宅基地必须收回来,明天我就跟土地局说,让他们去落实。再就是不能给钱,一分一厘也不能给。”
“那他要跑到上头去上访怎么办?”
“让他去,别管他。你越怕,他越来劲。”
“上头通知接访怎么办?”
“叫去就去,怕什么?但要记住,不能管饭,不提供住宿费,回来不能让他坐公家的车。如果他说没钱赖着不回来,就留两个人跟着他耗,看谁耗过谁。如果做有出格的事,像今天的左二壮,就立即绳之以法。”
柳宗敏茅塞顿开,夸雨虹老到干练。
忙了一天的工作,傍黑的时候雨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路宽没在家,雨虹一个人也没心劲做饭,随便吃了点儿东西就准备去葛彤家,想去看看葛大伯的病好利索了没有。下午刚听葛彤说,说上次没有陪她看电影是因为爸生病。既然知道了,就该去走走。老两口正在家坐着看电视,见雨虹拎着礼品进了门,遂一起站起来笑迎雨虹。雨虹问,听葛彤说大伯病了,好些了没有?葛老汉咧着大嘴笑吟吟地说,好了好了,就点儿感冒。雨虹说好了我就放心了,我也是下午刚听葛彤说的,来晚了。葛大妈边倒茶边说,虹儿,快坐下喝水,看会儿电视,葛彤估计快该回来了。没等雨虹问,老太太放下茶壶,补充说,这个岑莎,跟个孩子似的,非要拉葛彤看电影。雨虹心想,前两天我叫你看电影你不去,倒有兴趣跟岑莎一块去。气得就说要走,大妈就拦,说怎么刚来就要走?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再等一等吧。
就在这时,葛彤、岑莎看电影回来了,进门见雨虹在,葛彤显得尴尬,慌忙上前解释。路雨虹乜斜了岑莎一眼,话中带刺地对葛彤说:“你紧张什么?有个娇柔的小妹妹陪在身旁,多潇洒啊。”
“不是……不是,这孩子怪任性,不去就闹,真拿她没办法。”葛彤支吾说。
“任性你就好好宠着她,可别伤着了妹妹。好了,你跟她继续玩,我回避一下。”说着就起身,脸色难看得很,“大伯大妈,我走了。”
“哎,大姐,别走别走,我怎么听着你的话里头像是对我有意见。我跟葛彤大哥亲热亲热怎么了?碍你哪儿不舒服了?说清楚再走嘛。”岑莎瞪着路雨虹,看样子是想找事。
葛彤叫她少说两句。路雨虹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转过脸瞪着岑莎说:“什么意思你清楚,还要我挑明了说?”
岑莎说:“挑明了又怎么样?我爱我哥,我喜欢他,怎么了?碍你啥事了?你爱他就不许别人爱他?好女百家问,好男百家追,男女没结婚之前,谁爱咋爱就咋爱。现在这个世界,哪儿没有竞争?情场上也有竞争。我把他争到手,他就是我的男人;你把他争到手,他就是你的男人。没听说吗,成者王侯败者寇,最后是侯是寇我都认,但现在我不认,咱俩得争一争,比一比,争不过你,我认命,争得过你,你也别生气。今天看你这气呼呼的样子,倒有点儿沉不住气了,还不如我这个小妹妹气量大。怎么?自觉底气不足?底气不足就自动退场,宣布不跟我争了,好吗?”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给我住嘴!”葛彤怒气冲冲地对岑莎吼了起来。
葛大伯、葛大妈也觉得突兀,十分气愤地说:“姑娘姑娘,你怎么能胡乱瞎说,这般不懂礼貌,成何体统!他们俩好了多少年了,你在中间横插一杠子是怎么一回事?”扭头又劝路雨虹,“她个小孩子家,虹儿,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拉住不让雨虹走,路雨虹知道再待下去也是没趣,流着泪就跑出屋去了。
大伯、大妈赶忙说葛彤:“还愣着干啥?快撵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