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路雨虹收到一封来自老家路家湾干部群众的联名信,昨天又接到村所在的关帝庙镇萧美玲书记打来的电话,反映的都是一个问题,说老家村边的八道沟河被污染得厉害,要雨虹回家看看,了解了解情况,尽快帮着处理处理。
路雨虹正有回老家的打算,一来调查了解一下群众反映的情况;二来顺便到祖坟上给妈磕个头烧烧纸,看望看望年迈的大爷大娘——爸的亲哥嫂——于是,今天她腾出空,叫上环保局的李副局长,让韩勇开上车,就一块去了。
踏上回家的路,雨虹就沉入对家乡的思念。她已经多年没回家了,儿时的小伙伴总在她的脑海里浮现,她怀念跟他们在一起的日子。记忆中的八道沟河,原本是青山绿水,怎么就被污染了呢?她觉得不可思议。
“虹姐,想什么呢?一路上连句话都不说。”韩勇摇着光脑袋,踩着油门说。
路雨虹从沉思中被惊醒,睁开眯缝的两眼,笑了笑,说没想什么。
韩勇咳了一下,说:“我讲个小白鼠的故事吧,给你和李局长提提神。”
“好,好,你说。”雨虹和李副局长都来了兴趣。
韩勇就开始讲。说有只大黑猫,在老鼠洞口卧了三天,只等老鼠一出来,好美美地逮住饱餐一顿。第三天头上,终于有一只老鼠出来了,只见她体态玲珑,全身雪白,一双小眼睛恐惧地瞪着大黑猫,吓得浑身颤抖。不用问,肯定是个鼠姑娘。大黑猫灵机一动,对小白鼠说,你长得这般漂亮,实不忍心吃你,我想要你为妻,意下如何?小白鼠战战兢棘地说,你把我的爸妈和我爷爷奶奶都给吃了,唯独不吃我,你能做到吗?我不相信你的谎话。大黑猫发誓说,如果有一天我把你吃了,叫我不得好死!这你该相信了吧?小白鼠见大黑猫发誓,立时就不紧张了,心想,猫比鼠强,屋主人宠爱它,不像我们整日遭主人追打,嫁给他不仅可免遭一死,还可傍着他在主人面前一起得宠。遂微笑说,既然你这样爱我,那我就做你的妻子吧。大黑猫窃喜。一天,大黑猫抬着花轿,吹吹打打兴高采烈地把小白鼠娶到了家。鼠猫双方前来贺喜的亲朋好友挤满了一院子,数百只猫和老鼠同席饮酒行令,喝得畅快淋漓酒气熏天。新郎官大黑猫扶着新娘子小白鼠劝酒说,今天是咱俩的大喜日子,娘子不要不好意思,陪我多饮几杯,也尝一尝我准备的美味珍馐。小白鼠含羞地说,官人何尝不知,小女子一向爱的是大米,你全都弄些大鱼大肉,卑妾概不能吃的。大黑猫见小白鼠如此说,即令坎夫弄些大米端来,劝道,这下好了,有了下酒的饭食,总该喝几杯了吧?小白鼠娇柔地说,卑妾不胜酒力,你还是去跟别人喝吧,别只顾缠绵于我而冷落了大家。大黑猫听娘子说得有理,便放开小白鼠去别的酒桌上转悠着喝起来。众老鼠的酒量都不如猫,一会儿工夫便喝得酩酊大醉,晃晃悠悠跌跳在地上昏睡起来。见众老鼠都喝醉了,新郎官大黑猫露出了狰狩面目,大喝一声,孩儿们!众鼠辈都中了我的计了,全醉倒在地,开荤吧!把他们都给我吃掉!站在一旁的小白鼠听得真切,倏地觉得大黑猫丈夫变心了,自己上当了,遂不顾一切地呼叫起来,七大姑八大姨兄弟姐妹们都赶快起来呀!快些逃跑吧!黑心的猫要吃你们啦!大黑猫丈夫听见小白鼠的喊声,气狠狠地调转头向小白鼠扑去。小白鼠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里噙着泪对大黑猫丈夫说,不是说你不吃我吗?怎么就自食其言自我毁约了?大黑猫丈夫阴着脸说,不吃你我就不是猫了,不逮老鼠的猫,人还能待见?你上当了,我这里摆的是一场鸿门宴,利用你我的婚礼,把你的众鼠辈亲友都请来,灌醉以后尽数食之,包括你在内,休想跑掉一个。小白鼠抽泣着说,原来你是个负心郎,不守信用,你会遭报应的。大黑猫哪里还听得进小白鼠的怨责,两只前爪早巳把小白鼠摁翻在地,一口就把小白鼠吞在肚子里了。大黑猫吃掉小白鼠,刚要转身去吃其他老鼠,没想只走出两步就倒地死了。
“路局长、李局长,你们猜猜,大黑猫为什么会突然暴死?”韩勇津津乐道地讲完了故事,而后又卖了个关子。
“是酒喝多了醉倒了吧?”李局长随口说。
“虹姐你猜,李局长猜得不对。”韩勇扑哧一笑。
“要我猜,肯定是小白鼠吃了鼠药。”路雨虹不假犹豫地说。
“恭喜你,答对了。”韩勇笑眯了眼说,“小白鼠恨死了大黑猫,料定大黑猫不会放过她,肯定会把她吃掉,她没有逃跑,拿定主意要以死来报复大黑猫,为自己的亲友报仇。当大黑猫去别的桌上敬酒时,小白鼠瞅空吞吃了大量的老鼠药,大黑猫把她吃了,自己也被毒死了。”韩勇饶有兴趣地说。
“小故事听着怪有意思。如果从两口子相互守信角度讲,大黑猫显然是个骗子,他背叛了小白鼠,理应遭到恶报;但是,如果从不管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这句至理名言来讲,这只大黑猫应当算作一只好猫,因为他很会算计,手腕很高明,以花言巧语骗得敌人的信任,以设鸿门宴的计谋将敌人一网打尽。假如世上真的有这样的猫,人们就再不用发愁鼠害了。你们说是不是?”路雨虹喜滋滋地品赏说。
听了路雨虹有趣的玩味,引得李局长、韩勇一阵爽笑。
说完笑话,雨虹就又与李局长谈起了路家湾河水污染的事。李局长说污染源头在上游的八道沟乡,乡里的几个村,开了几十家小造纸厂、小炼铁厂、小镀锌厂,污水全都排到了河里。局里也几度派人关闭过,可关了两年都没关闭住。人一去就停,人一走就开,小厂主们跟你玩捉迷藏。路雨虹问,是力度不到位吧?李局长说,是有关单位相互扯皮,没法办。路雨虹让他说具体些,都谁跟谁扯皮掣肘了?李局长说,首先八道沟乡就不愿意关,关了就断了他们的税源,千方百计在暗中支持。再有就是县直的有关部门,都想靠这些小企业收这个费那个费,保住自己单位的收入,不真心配合。说到底,污染小企业关不掉,都是单位利益在作怪,不是为这个,早都把它关了。你想啊,各个机关都养着一大帮子临时工,每年的工资费用都靠它哩,谁愿意把自己的财路断了?路雨虹问,照你这么说,真的就没办法了?李局长说,关键是力度不够。如果县里的主要领导下定决心,事情就好办多了。路雨虹说,今天咱们先了解一下情况,随后再商量怎么办。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颠簸,幽幽的一座小山村就近在眼前了。路两侧的山腰上,层层叠叠的梯田一直盘绕到山顶。梯田上种有庄稼,有大片大片的果树,还有野生的葛藤花草,看上去五彩斑斓,景象万千,活像一块大花布把整个山体裹盖得严严实实。风一吹,植被丛中不时闪现出一个个弓腰弯背的身影,灰的红的白的黄的,衣服穿得五颜六色,像天上的星星时隐时现。路雨虹打开车窗,深情地吸了一口气,忘情地说:“再美不过家乡美,一见到这些沟壑坡岭,就勾起了我童年的记忆。你们看,左边那座山就是俺村的,小时候常跟爸到山上干活儿,妈给我们送饭,每天都是天黑了才回家。”李局长也扒着头往外看,赞美说:“好山好水出美女,此言一点儿没错!瞧刚才碰上的几个少妇少女,个个长得都清秀俊俏的。”韩勇说:“水都被污染了,以后恐怕就只出丑女了。”李局长哑了声。
一条小河横亘在眼前,河对面的岸上就是路家湾了。河里有水,但水面不宽。河上没桥,来往车辆行人都是蹚水过河。再看那河水,黑的像酱油,水深能淹住多半个车轮子,漫到人的膝盖上。车停在岸上,三个人从车上下来走到河边,一股恶臭气便迎面扑来,呛得人喘不过气。蹲下用手掬水,水是黑褐色的,丢掉水,手上沾了一层沉淀物,沙沙末末的也不知道是啥东西。路雨虹拍了拍手,说了声:“走,别人能过,咱也能过去。”就一起上了车。还算顺利,车没有被水淹熄火,晃晃悠悠就过了河。雨红慨叹说:“几年前水还清着呢,怎么一晃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有几个大姑娘、小媳妇在河边洗衣裳,路雨虹恍惚认识中间的几个,就下车往跟前走。河边放着一块块洗衣石,石头面光油油的,看来经常有妇女们在这里洗衣服。脏衣服先在水里摆两下,然后团在石头上用手搓来揉去,搓完了再到水里摆摆,然后又团在石头上,抡起棒槌猛砸,这样翻来覆去地洗。路雨虹站在一个女人身后,轻轻喊了声:“杏叶。”那女人转过脖子,瞪着路雨虹看,然后腾地从水里站起,光着脚丫子就跑过来,尖声嚷着“雨虹姐!雨虹姐!你啥时候回来的?好久没见你了!”杏叶这么一嚷,其他女人也都不洗了,手摁着洗衣石,歪着脖子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雨虹他们。听说是路雨虹,另外两个女人也凑过来了,杏叶指着她们说:“这两个你还记得不记得?”路雨虹瞪了一阵儿,眼珠子一亮,忽地想起来了,说:“你是盼娣姐,你是梨花妹。对吧?”大伙都说:“你的记性真好。”雨虹说:“水这么脏,能洗净衣服?”杏叶说:“河里洗个头料,回去还得用井水摆。”路雨虹就把李局长和韩勇介绍给几个姐妹。盼娣指着李局长,忍不住问:“是妹夫吧?小女婿够帅的啊!俺妹子可真有眼光。”雨虹赶忙解释说:“哪里是什么妹夫,人家是环保局长,是来咱村调查河水污染的。别闹了,快说说这污染的事,我们都想听听。”
听说是来调查河水污染的,杏叶、盼娣、梨花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事都明摆着,只要能关掉上游八道沟乡的小企业,问题就解决了。可不知道咋回事,村里的干部去县里找过多少趟,问题就是解决不了。杏叶随后提醒说:“前两天村里人联名给县里写了信,记得还寄给你一封,你没看到?”雨虹说看到了,信上还有你们三个的名字呢。盼娣不顾李局长的面子,当面就责怪他,说环保局就是管这个的,为啥就制止不了?问得李局长张口结舌,雨虹就赶紧替他作解释。杏叶再次提醒说:“雨虹姐你不知道,咱村有二十多个人都得了一种怪病,半身麻木,不能干活,都说是污水渗到了井里,吃污水吃的。群众都急红了眼,一些人要联合下游的几个村,一起去八道沟打群架;另有一些人打算集体到县里市里上访,多亏干部们压着,不然早都是了。你是咱村在县里最大的官,你可不能看着不管呀!”说到此处,杏叶竟呜呜哭起来了。梨花就插了一句:“杏叶男人得的就是那种怪病,可把他害苦了。”雨虹疼怜地安慰杏叶,叫她放心,说这件事一定会处理好的。然后提出,要到杏叶家看看她的男人,究竟得的是种什么怪病。杏叶说好,转身把没洗完的衣裳填进篮子里,大家就跟盼娣、梨花话别。
几个人没坐车,离开河岸步行走进大街。雨虹一边走,一边跟乡亲们寒暄,少不了有认识她的人,拦住就没完没了地絮叨河水污染的事。穿街过巷绕了几个弯,杏叶的家就到了。
门楼子盖得挺高,门口也宽,宽得足能开进一辆三码车。院子也挺大,院墙却只有腰来高,站在院里往外看,全是庄稼地,豁亮亮的。院里放着一辆三码车,车胎瘪的一点儿气也没了,浑身上下一个锈疙瘩,像件刚出土的文物。玉米秆儿、花柴棍、猪粪、鸡粪堆放的到处都是。猪圈里一只老母猪,带着十来只猪崽,正在吃从厕所里头流到猪圈里的人的粪便。路雨虹站在院子里正向墙外看野地,就见厕所里慢慢悠悠站起一个人来,厕所的墙头很低,刚掩住人的屁股,那人撑着一根拐杖,很吃力地系好腰带,一瘸一颠走了出来。
杏叶就急忙介绍:“雨虹姐,不认识吧,这就是俺孩子爹,叫路太平。”又给太平说,“这就是我常给你说起的路雨虹,是俺娘家门上的闺女,现在在县里当大官,可有出息了。”
路雨虹向路太平介绍完李局长和韩勇,就问起了他的病。
路太平细说了病症。
路雨虹问去没去医院查过治疗过。
太平说:“县医院市医院都查过,谁都说不清病根在哪儿。脑血管没事,颈椎没事,说话没有妨碍,胳膊挺活便,就是一条腿沉得拉不动。都说是河里的污水给祸害的,可谁又来管这种事!”说着就想哭,指着生锈的三码车,灰心地说:“原来我的身体可棒了,经常开三码车跑运输,哪年也挣个一万两万的。现在倒好,不挣钱光花钱了,以后这日子可咋过!”
听了太平的诉说,路雨虹的心情十分沉重,她没想到乡亲们的生活会过得这么艰难。随后她跟着杏叶进了堂屋。房子盖得不错,青砖到顶一溜四间瓦房。可屋里头的摆设显得太邋遢太寒酸了,一家人至今还睡大土炕,炕上铺着一领破席,下边露着砖,被褥睡觉时啥样现在还是啥样,连叠也不叠,旧鞋烂袜子扔得到处都是,一股脚臭气。正看时,一只老鼠从炕上招摇而过,把路雨虹唬了个哆嗦,不由得怨杏叶:“你咋不知道拾掇拾掇,龌龊成这个样!记得当闺女时你可是个挺爱干净的人。”杏叶说:“你不知道,我现在五个孩子,累得啥都顾不上。”路雨虹惊讶地说:“哎哟我的天!啥都不干了,一年到头光管生孩子了?”杏叶说:“农村不是兴要小子吗?一连生了五个闺女也没盼来一个小子,现在太平都成这样了,再也不生了。”正说着,五朵金花就从外头跑回来了,个个像刚从土里刨出来一样,唧唧喳喳围住杏叶要钱,说街上来了一个卖爆玉米花的,要钱买爆玉米花。杏叶就给了两块钱。就见大闺女去缸里灌了一葫芦瓢玉米,像群麻雀一样呼隆隆就跑出去了。路雨虹看着这一家人心里有点儿酸,真不知道他们一天天是怎么过来的。她从兜里拿出五百块钱,就往杏叶手里塞,说:“给孩子们买零食吃吧。”杏叶不要,路雨虹就劝:“客气啥哩!老姊妹了。”杏叶只好收下。李局长和韩勇看了,心里也都不是滋味。
离开杏叶家,回到大爷大娘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大爷路远在院里坐着,见雨虹回来了,颤颤巍巍从凳子上站起,拖着一条瘸腿急颠颠迎了过来。大娘在灶房做饭,丢下擀面杖扑打着衣襟就往外跑,捋了捋斑白而稀疏的头发,一双沾满面屑的手就握住了雨虹的手,激动地说:“虹儿,可算将你盼回来了。听说你不在市里了,回咱县当局长了?”雨虹边应答,边介绍随行的两个人,然后问大爷的腿怎么了?当听说路远的病跟村里人一样时,雨虹的心立时就更加沉重了。
雨红把带来的两兜子礼品放在台子上,又从兜里掏出两千块钱递给大娘,说:“这是我爸带给你们的,还说叫我问问家里有啥困难。”大娘接住钱,说:“回去跟你爸说,俺俩都好着呢,别总挂心。”吃罢午饭,雨虹上了趟坟,给妈烧了纸磕了头,回家跟大爷大娘告了别,就和李局长、韩勇往县城返。
“李局长,今天到我的老家串了一趟,有何感受?”路雨虹心事重重地说。
“太震撼了……”李局长凝着脸,思绪沉重地说,“坐在办公室听电话,跟亲自下乡走一走看一看真是不一样。老百姓的痛苦,只有面对面的亲身感受一下,才有切肤之感。路家湾的问题,我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韩勇说:“别只顾感动,回去就赶快行动吧。路局长可是给乡亲们都许了愿的。”
李局长说:“行动是要行动,不过,最好有个县领导牵头,将涉及到的部门组织起来,大家联合行动。”
“荆县长是抓环保的,明天我跟他说去。”雨虹说。
李局长好奇地问:“你们信访局究竟是干啥的?怎么啥事都管?像今天这种事,群众本来没去县里上访,只接到一封信你们就下来了,如此管法还不把人累死?”
没待路雨虹说,韩勇就接上了:“我给你说段顺口溜吧,听了也许你就明白了。有人这样说:信访局像捆芝麻秸,没钱没权只干说(刷);信访局像条‘狗’,看家护院是好手;信访局像头‘驴’,上下受气任人骑(欺);信访局像只筐,大事小事往里装;信访局像晴雨表,社情民意都知晓;信访局像空调,冷热温度都能调,见了受屈的就哄,见了闹事的就号。怎么样?李局,明白了吗?”
顺口溜没说完,李局长止不住就大笑起来,说:“明白明白。谁编的?如此形象!”
“群众编的,原创是谁不好说。”韩勇说。
路雨虹接住说:“像河水污染这件事,如果不管,群众马上就会上访,躲得了吗?与其说等群众找上门来才解决,为啥不提前就把它解决了?”
李局长听罢,不由得敬佩雨虹的爱民之心。
几天之后,荆春喜给雨虹回了电话,说八道沟乡的小企业,在他的亲自督办下,昨天已全部关掉了。雨虹听了大感欣慰,对荆副县长连声表示感谢。
谁知没过几天,镇书记萧美玲再次电话告急,说关掉的小企业又都开起来了。雨虹就打电话问环保局怎么回事?李局长说,这样的关闭法过去曾搞过多次,纯粹是应付差事,不管用的。要关闭就得连根端,搬走机器,推倒房子,拆去电源,有闹事的就抓人,非此制止不了的。雨虹埋怨说,既然知道以前的办法不行,为啥不采取你刚才说的连根端?李局长说,不是我们不采取,我也建议了,是荆县长下不了决心。雨虹说为啥?李局长说,顾虑多呗,涉及公安、法院、工商、土地、电力好几个部门,怕指挥不动,更怕出点问题自己担不起。
雨虹不得已找到刘江,想请书记亲自出面,开个协调会,尽快把问题解决了。当天晚上刘江就开了会,对几个部门的头头说,五天以内所有污染小企业通通用推土机推平,一个不留。五天头上我要亲临现场验收,达不到标准,几个单位的一把手都给我自动辞职。
牵头人仍然是荆县长,五天头上还真的给推了个一干二净。
验收那天,刘江表扬了荆春喜。荆县长说,切莫表扬下官,非我之功也!不是书记开金口,小荆何德何能?刘江笑了笑说,什么意思,嫌权力小了?正的副的不都一样嘛!路雨虹眼珠一转,说一样那还分什么正副?这事原本不想惊动你的,后来看不惊动你不行了,如果处理得再晚一点儿,路家湾的群众很可能就跑到县里来了,甚至可能引发沿河下游四个村的连锁上访。没听说吗?老大难,老大难,老大一出就不难。一把手何等了得!赵林曲感同身受地说,我完全赞同雨虹同志的意见。按说,我是主管信访的,所有的案子我应当全部兜起来,可有些案子非常特殊,一把手不出山,还真的就推不动。刘江笑哈哈地说,行了行了,你们的心情我理解,以后有办不了的案子就吭一声,咱们一块研究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