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大风吹过,掀起麻竹底端的竹叶,我突然看到在黑褐色的泥土上,冒出了许多尖尖的竹笋。这些六月麻,又叫八月笋,适合种植在气候温暖的丘陵地带,而福州地区,恰好拥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这里气候宜人,土地肥沃。生长出的六月麻笋无公害,又没有污染,属绿色食品。六月麻笋的味道略带一些苦涩,用清水煮沸后,再用清水浸泡若干时间,用笋片来炒肉片香菇什么的,可成佳肴。这样的六月麻,既清肠解毒去油腻,又可凉血去暑。民间百姓用把它加工成笋丝、笋干、封笋等,所以,深受大家的喜爱。
此时,雨已经渐渐地小了,清风吹起,一片黄褐色的竹叶悄然飘落,水中的波纹,迎接着飘落下来的竹叶,似乎十分欣喜。大自然的生生灭灭,便在此刻呈现。那失去了母体的竹叶,慢慢地和水面相接,慢慢地被水浸润,慢慢地随水漂移。竹叶上的雨珠,也随着竹叶的晃动,次第滴落而下。一柄老去的六月麻,斜拉着已经干瘪了一半的竹身,几片残留的叶子,耷拉在它干枯的后半身上,雨水滴答,甚是荒凉。李商隐说:“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如今,是盛夏,自然无“秋阴”之说,但是“留得残荷听雨声”一句,这时倒也符合此番心境。“留得残竹听雨声”,在我看来,没有荒凉之感,倒有一番雨中看竹的浪漫心境了。
雨继续稀稀拉拉地下着,但是,却明显地小多了,我一边聆听着雨打竹林的旋律,一边迈出亭子,大步向家的方向走去。
本文首发2009.8.8《福州晚报》
月色下的花瓶菜
尤培坚
十八年前,我在一个偏僻的山区工作。没事的时候,我总喜欢到山村的小山道上去走走,看看月色下的大山,听听风吹过林梢的声响,闻闻从野果子树上飘来的清香,不知不觉,心情就舒畅起来,思乡的愁绪,就没有那么浓重了。
某个晚上,有一畦菜地跃入眼帘。菜地里,一行行的菜叶婆娑摇曳,有不知名的秋虫躲在草的缝隙里鸣叫,不由俯下身去,想借着月色看看这究竟是一种什么菜。抚摸着光滑的叶柄,和凹凸有致的菜身,我无法辨认这菜的真实姓名,于是,就顺手采下一棵,带回宿舍,想进一步观察清楚。
借着灯光,我终于看清楚了,原来,这种菜,真名叫“上海青”,因为它的菜身形如花瓶,所以,山里人家有把这种青菜,称为“花瓶菜”。想起在老家吃的上海青,个小,而且菜叶上常有虫子咬过的窟窿,再看看我手中的这棵“花瓶菜”,一点虫害都没有。和我一起上山支教的同学林也不由赞叹:“这山里的上海青啊,就是与众不同,你看,它的叶子宽大,而且叶片光滑均匀,没有虫害,想来,它的味道也一定不错吧?”
听到我们的说话声,和我们一起住校的老马走了进来,见我们在看一棵青菜,就笑着说道:“你们没见过这么好的花瓶菜是吗?其实在我们这里种花瓶菜很简单,只要找个地,随便整理一下,种下菜苗,不要怎么施肥,它就能长这么好啊。”听了老马的话,我和林决定,明天,我们也要找个地方,种一畦花瓶菜。
说干就干,第二天刚好是星期天,我和林就在学校后面的空地上,找了个地方,在老马的帮助下,种下了花瓶菜。由于我们的勤浇水,勤打理,那一畦的花瓶菜,果然长势喜人,一个月的工夫,那些花瓶菜就能采摘了。
中秋十五,山里人酿造的红酒出坛了。我和林约了老马,买来几斤红酒,准备好好喝几碗红酒。林和老马在厨房忙活,我则借着如盘圆月,走进了我的菜园。
山里的夜,总是早早的来到,此时的菜园,已经寂静万分了,中秋时节,深山里已经开始寒冷了,清冷的月色洒在那些亭亭玉立的花瓶菜上,银光闪闪。我俯下身子,抚摸着自己亲手栽种的花瓶菜,感受着花瓶菜的光滑,心中似有不尽的语言要和它们倾诉。小心翼翼地拔起一棵花瓶菜,我把它放进了竹篮子里,月色下,有风吹来,干冷干冷的。远处,有一盏一盏的灯火在闪烁,山村的中秋,和往常一样的平静。
我提着一篮子的花瓶菜,回到了厨房。把花瓶菜清洗干净,切成条,老马就抄起锅铲,用朝天椒爆炒花瓶菜。随着油烟四起,那辛辣的味道,直冲我的鼻孔,我忍不住地快乐地咳嗽起来,那笑声,穿过厨房的灯光,来到月色下的操场里。那一夜,就着又香又脆的花瓶菜,我们喝了很多的红酒,然后,我和林大声地唱着《十五的月亮》,来到了菜地里。坐在花瓶菜摇曳的菜园子里,对着当空的皓月,我们再次沉醉了。
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可那月色下的花瓶菜,我却常常记起。
本文首发2009.11.6《闽侯乡音报》
佛手瓜青青
尤培坚
“人间四月芳菲尽,正是佛手瓜长时。”一日,正在整理旧书籍,突然从一本旧书里掉出一张黄旧的纸片,捡起一看,是十多年前我随手写下的诗句,勾起我对佛手瓜的最初记忆。
多年前的一个秋天,我到山区任教。经过了四个多小时的长途跋涉,我来到了一个叫做“洪山村”的偏僻山村。到学校后休息一天,第二天一早就早早起来,来到学校的厨房,我要学着自己煮早饭。就是在那个旭日东升的早晨,我和佛手瓜有缘相遇了。
在学校围墙旁边,在凌乱横亘着的竹子木棍上,一大片掌状的绿叶郁郁葱葱。在一大片绿叶中,垂下一只只玲珑可爱的瓜儿,那翠绿的颜色,令人惊艳称奇,那小巧的模样,更让人欢喜无比。那瓜儿,似乎是一个个绿色的精灵,悬挂在绿色的世界里,在晨风中,摇摇晃晃地迎接着新的一天。
我走到瓜棚下,伸出两只手捧着瓜儿,问站在学校操场上的老乡。老乡,这是什么瓜啊?老乡乐了,走上前来告诉我,这就是佛手瓜啊,是你们学校的老师摘种的。“佛手瓜?”多么有禅意的名字,我小心翼翼地摘下几片叶子端详起来了。佛手瓜的叶子呈掌状五角形,中央一角特别长。叶子呈浅绿色至深绿色,叶面较粗糙,叶背的叶脉上有茸毛。叶片上面还残留着昨晚的露珠,透过露珠,叶子更是绿意盎然。
既然是学校摘种的佛手瓜,我就摘下几只嫩绿可人的佛手瓜。仔细瞧瞧,真像是佛祖的手掌啊,那紧握的五个手指,清晰可见。
老乡告诉我,佛手瓜分为白色品种和绿色品种两种。我们这里种的是绿色品种的,它们长势强,结瓜多。最大的一只瓜能有一斤重。一株长势旺盛的佛手瓜,可以结五六百个佛手瓜呢。佛手瓜可以清炒,也可以炒肉片,味道鲜美。
听了老乡的介绍,我到厨房一边煮饭,一边洗净佛手瓜,用刀把佛手瓜切成薄片。饭煮好后,我就热锅下油,等油香冒出的时候,把佛手瓜薄片放入锅中,热炒一阵加点水,再盖上锅盖焖一阵。
等我把煮好的佛手瓜放到饭桌上的时候,饭已经凉好了。我一边大口大口扒拉着米饭,一边就着又嫩又脆的佛手瓜,吃得肚子滚圆。
那时在偏僻的山区,蔬菜十分缺乏,佛手瓜就是我饭桌上惟一的绿色菜肴。有了佛手瓜,我才有维生素的补充,才能快乐健康地从事教学工作。
如今,随着反季节蔬菜的普及和山区交通的便捷,佛手瓜已经在市场上随处可见了,但它依然是我最喜欢的蔬菜之一。
本文首发2009.11.14《福州晚报》
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成才
尤培坚
暑假又到了,作为一个老师,我十分心痛。因为,我看到了许多家长,一到暑假,就忙着带着自己的孩子找老师。作文班、奥数班、钢琴班、书法班、国画班……如此名目众多的暑期班训班,早就把孩子的童年和快乐,剥夺得一干二净。
想起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应该是快乐的,虽然那时候,我们生活上很贫困,但是,我们的童年却是富足的。油菜花地里,我们玩着“躲猫猫”的游戏;哗哗流淌的小河边,我们捏着泥巴枪;夕阳西下的土埂旁,我们和狗尾巴草聊着天……
可现在呢,几乎所有的父母,都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他们都以为,自己的孩子都能成才,而事实呢,却并非如此。在这个社会上,活跃着不同的人群,大家从事着各自不同的工作:或者简单,或者复杂,或者轻松,或者劳累;有从事体力劳动的,也有从事脑力劳动的;有的是管理阶层,有的是打工一族。但是,就是这些不同的人群,组成了丰富多彩的社会和生活。在这些人群中,有的是我们所谓的人才,有的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但是,我们又怎么能把他们定位为有高低贵贱之分呢。
自己的子女能成才,自然是好,父母脸上有光,而且孩子前途无量。但是,自己的子女以后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读过一则故事,说得很好:
一对邻居,老王和老李各有一个孩子。老王家的孩子聪明绝顶,上学的时候,成绩科科高分,自然上重点高中,入名牌大学,最后还出国求学,在国外找到了一份好工作。而老李家的孩子却不是个读书的料,初中一毕业,就到街上买菜去了。转眼,十几年过去了,在外人看来,老王家依然过着风光无限的生活,而老李家呢,过着自然是底层民众的生活。可事实却不然。
一天,老王老李在院子里喝酒,酒喝多了,老王老李都有点醉了。老王对老李说:“我好羡慕你的生活啊!”老李吓了一跳,他摆摆手说道:“你喝醉了吧?你儿子这么有本事,应该是我羡慕你才是啊!”老王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听我说,我的孩子虽然长大成材了,但是,他不在我的身边,逢年过节的,我是多么寂寞啊!而且,上次我生病住院了,他们也没有回来。而你的儿子呢,虽然只是个买菜的摊贩,但是,他每天都陪着你,而且很孝敬你。我那儿子虽然成才了,但是,对我来说,却像没有孩子一样。你说,是不是该我羡慕你的生活啊!”
听了老王的话,老李也觉得很有道理,自己的孩子虽然没有成才,但是,他呆在自己的身边,陪着自己,虽说是过着简简单单的生活,但却依然十分有意义。
是啊,一个和谐发展的社会,是需要各种各样的人才的,但是,同样也需要许许多多普普通通的劳动者。一个孩子,长大后,他们可能成为人才,但是,他们也可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他们生活在社会的底层,他们勤奋务实,他们默默无闻,他们肩负着家庭和社会的重任,有时,他们更是家庭中的顶梁柱,有了他们,这个社会才会更加和谐,更加繁荣。
所以,并不是每个孩子长大后都能成才,作为父母,更应该做的是,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让他们能快快乐乐地长大,给孩子一个自我发展的空间。
本文首发2009.11期《山东青年》
活成一个文物
尤培坚
2009年7月11日,着名国学大师季羡林于在北京病逝。
又一位文人巨将逝去了,他的离去,是国学与国家的一大损失。
季羡林,字希逋,又字齐奘。季羡林活着的时候,就是一个文物级的人物,他集古文字学家、历史学家、东方学家、思想家、翻译家、佛学家、作家为一身。他不但文采出众,而且精通12国语言,特别是佛教梵文、巴利文、吐火罗文等语言的研究,更是无人能出其右。一个人能活着,如果能够活成像季老这样,那可是人生的最大成功了。
想想,要想活成季老这样的,那至少能满足一下几个条件:
首先,要有渊博的知识。要知道,季老先生是清华大学的高材生,还通晓12国的语言,他所拥有的知识,恐怕是好多有学问的人的总和吧。可是,要想有渊博的知识,那就必须付出艰辛的奋斗。可看看世间,有多少人为了金钱权力,勾心斗角;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你争我抢。这些人,他们大部分的时间花在了如过眼云烟的名利上,剩下的时间,恐怕也是陷在花天酒地之中吧?所以,这些人,哪怕再聪明,再有悟性,也不会去继续读书学习,从而渐渐地连最初的学到的知识,也抛得一干二净的。
看看我们的身边,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好好地读读书,思考一下自己唯一的一次人生呢?
第二,要有非凡的才能。季老先生不但知识渊博,而且他才能出众。他的散文作品,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些文字淳朴本色,恬淡自然,是一份品质优良的精神食粮,让我们嚼之不厌,且愈久愈甘。
可现在这个社会,读书的人越来越少,会去写作的人更是屈指可数。争于名而夺于利,成为了这个社会上很多人的生活方式。名利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我想,季老先生在生前也应该深为痛心的吧?
第三,要有长寿的年龄。季老先生96岁高龄的时候,但依然身轻体健,思维活跃,吐字清楚。在谈及养生秘诀时,他总是这样回答:“养生无术是有术。”而他的养生之术,更是让人目瞪口呆的三不主义:“不锻炼,不挑食,不嘀咕。”不挑食、不嘀咕,我们自然明白他的好处,可是,季老先生的不锻炼,却着实让我们感到吃惊不已。对于“不锻炼”,季老自己是这样解释的:“我没有时间去探索养生、长寿之道,也从不刻意去追求锻炼。我并不是反对体育锻炼,而是反对那种‘锻炼主义’。”由此看来,他的不锻炼,其实也是一种养生之道:不刻意而为之。
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常常为美食而大快朵颐,结果是你“三高”,我“痛风”的现象常常发生,为此,为了我们的健康,很多人不得不“出去锻炼”。这边美食,那边锻炼,自然有利于养生,但不挑食的季老先生同样为此赢得了健康的身体和长寿的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