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旧军鞋
尤培坚
周日无事,整理一些旧书籍。在一个破旧的木箱子里,我挖出了一双破旧的军鞋,在军鞋里面,还有一张残破的硬纸片,上面还有我在读小学时候的名字和涂鸦之作。顿时,一段陈年的往事浮上我的心头,我不禁感慨万千。
这双已经破得不成样子的军鞋,上面的颜色已经变得灰暗,似乎再也找不到当年的那种军绿。而鞋底的橡胶,也一一脱离了原来的位置,变得十分地脆。我抱着这双军鞋,久久不忍放下。
我想起了自己读小学的那段时光。那个时候,正是八十年代初期,我们家里人口多,家庭经济十分困难,常常吃不饱穿不暖的。为了能上学,我只好每天光着脚,穿着一件单薄的旧的确良去上学。
那时的冬天,特别的冷,我清楚地记得,我家旁边的那条河流,在冬天的早上,都能结上一层冰,拿一片瓦片做“水漂”,瓦片能顺着冰面滑出好远好远,但就是不能击破冰面。这么大的冲力还击不破冰面,可以想像得出那时候的冰面的厚度。而路上的水洼里,那些水早就已经结成厚厚的冰了。
冬天的我,每天光着脚去上学,我的脚面早就皲裂得不成样子了。为了能让麻木的双脚暖和起来,我只好拼命地向学校跑去。跑着跑着,我的脚就暖和起来。经过不断地训练,我的脚底也结出了一层厚厚的茧,从而大大减少了我脚被刺伤的次数。
这样,我一直上到小学四年级,还没有一双鞋来温暖我生满了冻疮的双脚。一天,外面寒风呼啸,我在班上上课,天寒地冻的,我的双脚又开始麻木起来了。突然,我听到外面有人在叫老师开门,老师打了门,我一看,原来是我的父亲,他的双手抱着一双用毛边纸包着的军鞋。
父亲把鞋递给了我,要我穿上去。我高兴极了,接过鞋跑到位子上。等到下课了,我把那张毛边纸掀开,使劲闻着着那双散发着橡胶香味的绿军鞋,高兴地笑了。
回到家,我倒了一盆热水,细心地把自己的脚好好地搓洗了一通。然后,我把搓得通红的双脚放进了鞋子里。“哇”,那一种温暖和舒适的感觉,我至今还记得。
有了这双军鞋,我每天上学,就不要再跑了,而这双军鞋,我也一直到穿到了小学毕业。
上了初中,我家里的经济已经渐渐好转了,我也买了两双白鞋,上了初中。而这双军鞋,我则小心地洗尽、晾干,然后把它放进了这个放着樟脑丸的木箱子里。
望着这双旧军鞋,再看看自己脚上的这双两百多块钱的球鞋,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我想:改革开放三十年,的确让我们老百姓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更要珍惜现在的好生活,让我们努力工作,好好地享受改革开放带给我们的好日子吧!
本文首发2009.5.5《闽侯乡音报》
白鹭
尤培坚
每日上下班,往返于单位和家庭间,总要经过一段河滩。在长满青草的浅滩上,我常看到一只两只白鹭,一脚站立于水中,另一脚曲缩于腹下,头缩至背上,呈驼背状,长时间呆立不动。车子从它们身边经过也无动于衷。有时,我会停下车子,好奇地大喊一声:“白鹭呵!”那些可爱的白色精灵,就迅速地抬起脚来向旁边走去。它们行走时步履轻盈、稳健,从容不迫。
可能是生态环境好了,一群群的白鹭不知道从哪冒出来。我更常看到的,是一群群的白鹭,停在犁过的泥田里寻找虫子。如果你注意观察,还可以看到在满身泥巴的牛背上,一两只白鹭停在上面,那黑白相间的乡土风景画面,成为大自然一绝。
白鹭是一种非常美丽的水鸟,它们羽毛洁白,天生丽质,像高贵的白雪公主。它们身体修长,身体的构造可以用“长”字来总结:细长的腿、细长的脖子、细长的嘴巴,就连身体也匀称细长。白天,它们常捕食浅水中的小鱼、两栖类、爬虫类以及哺乳动物和甲壳动物。晚上就飞回到附近的山林里休息。
十几年来,国家不但对气枪等捕鸟用具进行了销禁,还把白鹭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所以,白鹭就渐渐地增多起来了。在农村,特别在有山林的湿地地带,白鹭更是成群结队地出现。随着人类环保意识的提高,大家保护白鹭的意识也提高了。现在白鹭已经不在那么害怕人类了,我常常看到,在稻田里、在菜地边,就在离农民劳作不远之处,就有白鹭心安理得地寻找美食。
我想,白鹭的大量增加,不但给大自然增加了美景,而且,也直接说明了人和自然的和谐。这是一种多么可喜的现象啊!
本文首发2009.6.15《福州晚报》
被风吹奏的往事
尤培坚
午夜的风,清晰而冷静。从窗外进来,淅淅沥沥的,像雨声,又像一种隔世的声响,让人徒然的哀伤。窗外,夜猫在一如既往地叫着,那褐色的地鸡,是否在它们的窝里胆战心惊?白天,它们伸展着七彩的内翼,飞翔在校园外面的野林子中,和蓝天白云,自成一道风景,可夜晚呢,又有多少的危险,正在悄悄靠近?
午夜十二点,连神灵都在安息了吧?我却悄悄地爬了起来,没有一点的睡意,拉开被风刮起的窗帘,索性泡了一杯热茶,在寂静中,感受夜的神秘。
在一些屑碎的声响中,许多往事被吹吹起,在“扑棱棱”的煽动着翅膀,像鸟儿一样,向我飞来。苦柚子树、老枫树、栀子花……一些已经被逐渐依稀的记忆,便如同茶杯中的茶叶,在渐渐地膨胀、轻浮而起。
想起二十年前的年少轻狂,想起那散发着萌动理想的岁月,想起那狗尾草摇曳的黄昏,想起那喊破了喉咙也无人应答的荒山野岭。
二十年前的背井离乡,带着断线的理想,我来到了一个远离城市的山村。在寂寞无比的日子里,我的笛声伴随着我,在睡去又醒来的夜里,只有收音机还在叽叽咕咕。这些本是让人心疼的记忆,如今,却变得无比清晰,仿佛一个个轻盈而起的夜的肥皂泡,在我的面前虚无地膨胀,然后又响亮地碎裂。
“长亭外,古道旁,芳草碧连天……”是谁的口琴在午后响起,那寂寞的山村,因为孤独而让人心疼的空间里,看来,寂寞的人不止我一个。看到那小溪旁边的桃树,兀自生出许多伤感,带着一把笛子,对着白云苍狗,呜呜呜地吹皱一潭相思水。零落的桃花瓣随着笛声,伴着溪水,潺潺流走,带动着水草,左右摇荡。
想起一个美丽的女子,穿着白色的裙子,带着嫣然的微笑,从这一树的桃花前走过,她捋了捋额前的长发,风吹起她那白色的长裙子,几瓣桃花在她的头上盘旋而下。她微笑着,风漾着她浅浅的酒窝。她轻轻推开横亘在她面前的一束桃花枝,悄声地问我,风吹起的时候,你怎么还在这里?我笑着说,那是因为我在这里,在等一个像桃花一样的女子。她笑了,我也笑了,天上,白云变幻,山下,有小溪哗哗流淌。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那桃花一样的女子,早已经不知去向,那些初恋一样的美丽记忆,如今只能在往事中悄然地升起。在有风的日子里,记忆带着稀疏的往事,窸窸窣窣地,被吹奏着,模糊、清晰,清晰、模糊,如此地翻来覆去……在风起云涌的日子里,记忆的日记本,就这样,被日子一张张撕去。
如今,走在行云流水的日子里,我常常顾影相怜,只有那些被风吹奏而起的往事,常常浮现在我的面前。风吹来的时候,有窸窸窣窣的声响,我知道,那是往事的声音。那声音,就像一张薄如蝉翼的刀片,在一片片地割开我们如纸一般的记忆。
往事,正被风吹奏而起。
本文首发《浙江工人日报》
跑在马路上的春花
尤培坚
在一所靠近大山的学校任教,熟悉了大山,也熟悉了山脚下的孩子。在青山绿水中,我带着孩子熟悉大自然,在大自然中,我教会了孩子用自己手中的笔,描绘大自然的风姿。经过几年的努力,我班上的学生在报刊上发表了不少的优秀作文。其中,身材瘦小的马春花,更是一个人在市报上发表了五篇作文。
今年,学区要举办一次运动会,为了选好苗子,我先在班上召开了个动员会,把那些身体好的都叫到操场上,要对他们进行一番试训。就在我试训那些身体好的同学时,马春花一路小跑跑到我的身边:“老师,我也要参加长跑比赛!”我一愣,问她:“春花,你个子这么小,怎么能跑过别人呢?”马春花咬着嘴唇,不甘示弱地说道:“老师,不是还有一个月才举办运动会吗?我一定会跑出好成绩的!”看着春花倔强的样子,我只好点了点头:“好吧,春花,我给你个机会,不过,我可只能给你三周的时间,因为我们要提前一周报名。”事后,我给春花和那几个孩子测试了一下长跑的成绩,我还是失望了:按照这样的成绩,要想取得名次,难!
我家离学校不远,每天我都要骑着摩托车上班,一次,我有事提早到学校,路上,有些雾气,在蒙蒙雾气中,我突然看到了一个孩子正在马路上奔跑的身影。我骑近了一看,咦,这不是我们班的马春花吗?见我停下了车子,马春花羞红了脸一笑:“老师,我不会给我们学校丢脸的,你放心吧!”说完,她又继续向前跑去了。
学区运动会终于举行了,马春花参加了一千米长跑决赛。在决赛中,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马春花战胜了许多个子高大的学生,第一个跃过终点线。在颁奖仪式上,马春花笑靥如花。学区运动会的主持人问她:“这位小同学,我看你个子这么小,你是怎么跑得这么快的啊?”我看着个子瘦小但却能言会道的马春花,以为她会说靠的是自己的刻苦锻炼和老师的指导,可万万想不到是,她却说出了一句震惊全场的话:“因为我非常渴望那100元的冠军奖金!”
此言一出,大家都愣住了,她的话实在有悖常理。就在我们发呆的时候,马春花却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她哽咽着继续说:“我在老师的帮助下,有好几篇作文都发表在了报纸上,所以,我想买个礼物送给老师,可是我家境贫寒,父母都没什么钱,这次听老师说,得了第一名有一百元的奖金,我就想趁着这个机会来赢下奖金,买个礼物送给老师!”马春花的话让现场足足愣了十几秒钟,接着,喧闹的运动场忽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听了马春花的话,我激动得两眼发潮,我想不到,我只是做好了我的本职工作,却能给孩子们带来了这么多感激,当一个教师,真好。
本文首发2009.6.25《四川工人日报》
乡村正初夏
尤培坚
六月了,正是初夏的季节。乡村的初夏,繁荣而浪漫。
袅袅升起的炊烟,已经成了多少城里人的记忆,走在初夏的季节,许多童年深处的浪漫往事,如梦似幻地浮现在了我们的脑海里。
初夏的乡村,是鸟儿的天堂。当夕阳西落,可以见到许多不知名的鸟儿,低低地飞过静谧的山前。渐渐来临的暮色,降临在农家前的桑树上,开始投靠在父母呼叫儿女的喊叫声中了。
趁天还没有暗下来,我信步走出家门,来到了乡村的小路上。路边,青青野草在风中摇曳,那尽情伸展的姿势,过滤着夕照,成为晚风中最美的景致。小河边,有高脚的水鸟从水浮莲丛中闪过,迅捷的身影,在水浮莲中泛起了一阵绿波,眨眼就不见了。
前面,有个中年妇女,扛着锄头,拉着孩子的手,正快乐地向家里走去。
“妈妈,今晚我要吃西瓜!”孩子的声音充满了童稚。
“好啊,妈妈也爱吃西瓜呀。”母亲笑着答应了孩子的要求。
一对母子,走在乡间的小路,正是初夏的季节,他们的身边,空心菜郁郁葱葱。
不知不觉中,我来到了山前的一条小路上。初夏的山上,绿意葱茏,地上,有一些陈年的落叶积成了厚厚的叶子堆,人踩在叶子堆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
在山林中走走停停,不觉天色已晚。山村的初夏,它的夜晚,也是美好的。抬头望着天穹,上面星星点点。小路上,有农家的灯光,微弱但却让人感到温暖。小池里,蛙声四起,那些已经渐渐稀少的农田里,禾苗已经开始拔节。突然想起辛弃疾一首咏夏的诗《西江月》:“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顿时,一种关于初夏的浪漫感觉,在乡村小路上向我漫延。
本文首发2009.7.4《福州晚报》
雨中六月麻
尤培坚
这几天,午后三点左右,常常乌云密布,然后暴雨倾盆而下,乡村大地上,就笼罩在连绵不绝的雨水中了。今天,我徒步到一个同事家,在回来的路上,刚好就碰到了大雨,在“噼噼啪啪”的雨声中,我拼命地向家的方向跑去。雨中,雷声轰鸣,雨水随风击打在我的脸上,生疼生疼的。
跑了一段路,发现雨实在太大了,我四处寻找避雨点。雨帘中,我依稀看到了前面有一座避雨亭,就赶紧冲进了亭子里,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却发现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拧掉衣服上的水分,感觉身上有点发凉,就躲到亭子一角,看着大雨磅礴,暗自着急。
亭子的旁边,有几簇郁郁葱葱的六月麻竹,此时长得十分旺盛。麻竹长在小河的河岸边,也许是好久没有人来修整了,所以,小河两岸,草木葳蕤,盛夏的活力让大自然充满了勃勃生机。
雨中的六月麻,接收着雨点,接受着盛世的恩泽,它们的叶片宽而修长,想来用它们来包粽子,一定是最妙的,可惜端午已过,麻竹叶的作用也只剩下吸收水分和养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