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了两日,不光是赵武,就连全体新兵也是受尽了恭郎的折磨,新兵再次减员,人数已不足九十。好像曹旭有意为之,到了第三天又将恭郎调离别处,新兵暂由总教官邓柄副指挥带领。
邓柄性格较为柔性,只要是他来带队,新兵们无不欢呼,因为这代表着又可以躲过一次劫难了。不过,赵武不得不从心里佩服恭郎,此人训练虽为严苛,但经他这些日子调教。
新兵们身上的那种俗气已经被洗脱的差不多了,眼下能够留在营内的,个顶个都是条汉子。眼神不再是痴呆之状,而是一种令人畏寒的精光。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军人吧,再经历血火洗礼,想必就能成为一名合格的军人了吧。望着校场上,自觉的练习着格斗技巧的战友,赵武感叹道。
“大哥。”也许是多年探马生涯养成,自从向赵武说出过去后,他也就恢复了原先面貌,整日神出鬼没的。不过,对于他这种生活习性,来自几百年后的赵武也没觉得有什么怪异,反而倒是很自然。
赵武回头望眼,看见刘默得意洋洋的向他走来,遂向刘默招招手,示意他到身边坐下:“恭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吗?”
刘默一怔,停顿了下,方才说道:“知道的不算很详细,当时同在天顺军,但因我们直接归首领曹顺统掌,直部随同首领,像我这样的小探马,也只有便衣外出打探的差事,很少回营,不过倒听父亲经常提起他。”
“哦,那说来听听。”连刘默的父亲都经常挂在嘴边的人,那不是恶习坏坏,就一定是最出色的了。
刘默顿了顿首,就地坐下,方才说道:“此人虽很爱记仇,但却又不失大义,记仇如同孩子,但若在正题大事上,却从不计较个人恩怨。为人比较敦实,却又不失狡诈,是个难伺候的茬子。第一次上战场就徒手杀死四名金兵,在随后的战事中也是勇悍,最多的一次,手提斩马刀砍死七十多金兵。一年之内就由小兵升到了统领,手下管着千把人。”
赵武听得一惊一乍的,几乎不敢相信刘默这是在说恭郎,因为在他的印象里,恭郎确实是个小肚鸡肠,嘴巴也损,应该不是什么人物。
可经刘默这么一说,赵武才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别看刘默简单几句轻描淡写,但他知道,这其中的辛酸也只有恭郎自己明白。
“乖乖,没看出来,原来也是一员悍将啊!”
刘默砸吧砸吧嘴,道:“算是吧,虽说作战英勇,但也缺点重重。此人因为双亲死在面前,却没有能力救回,在被天顺军救来之后,就染上了酒瘾,战前必须要喝下一坛酒。而且他那脾气特火爆,为此可没被当时他那上峰曹旭骂,可就是改不了。恭郎的脾气和勇力在天顺军不排第一,也绝对是第二,可首领却又不能忽视了他的能力。”
顿了顿,刘默继续说道:“此人忠义,只要是他心甘佩服的人,为你赴汤蹈火,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在排兵布阵上也有自己的一套,上次曹旭率队解救曹顺时,三千兵马被金军包围在了兔子山。我记得当时金军好像有三万多人,要不是这个恭郎三进三出,杀出一条血路来,只怕曹旭早已做了刀下鬼。”
说到这好像想起了什么,刘默低下头去,没再言语。
“真的?”如果这个不是自己的生死兄弟,打死赵武,他也不会相信恭郎会是这么一个人。就因为他是富家出身,才得到了恭郎的特殊待遇,这几天他受到的恩宠可比其他新兵重了不止一倍啊。
好像刘默读懂了他的心思一样,在沉默少许后,仰首淡淡一笑:“大哥所受的这点,还没在天顺军时,他手下那千把人受到的严苛呢。要不是在朝廷当差,估计他还真会拿地狱式训练我们呢。”
“什么?”赵武不由得嘴巴张的老大,简直不敢相信。不过在军营被恭郎‘照顾’,这点事,还没有当初在李保那受到的严苛呢。想起李保,赵武情不自禁的轻嘘一声:“哎,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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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听了刘默解说,心态放平的赵武,也再没觉得恭郎是单一针对他了。在随后的日子里,他总是以头头的形象,带着同一营房内的枪兵战友们进行着刻苦的训练。
同营房虽说还有十名刀兵,可那些刀兵自持都是从各处挑选出来的精英,而且名义上又是比枪兵高一个档次。又因每回训练刀兵都没和枪兵排在一列,就是对战时,那也不一定是同营房的室友。
故此,相处十多天,枪兵赵武倒都认识了,可刀兵那些人,他竟然连一个名字都不知道。不光他,就是这房内最德高望重的尚冰,也是一个都不认识。那些个刀兵自持全是‘效用’,根本就懒得和这群白衣枪兵搭讪。
两宋效用分为上等效用、次等效用、守阙效用、不入队效用、队外效用、正额效用、额外效用等各种名目。刀兵一般都是在最初招募时就已定下,赐额外效用,之后再由所属部队勘察,确定无误后,提升为正额效用。
守阙效用的俸禄和军兵相同,只是在次等效用出现缺额时,则依次递补。队外效用是在军种担任文职,但又不能按军兵的待遇,便成为队外效用,不作战士。正额效用和额外效用的区别,前者是在正式编额之内,而后者则是超编者。
有了效用这个名号,可以免去刺面,刺字。不过因为南方百姓惧战,从军者很少,这刺面一规,也不是每次都会执行,有时也会根据所需兵员地官长来确定。
每次收操,他总会在用过晚餐后,唤出战友们来到校场训练。还别说,别的营房从一开始到现在,在恭郎这只黑老虎的训练下,经常会出现减员情况。
可唯独他们这十人枪兵,却从未出现过减员,从新兵送到军营起,都从未出现过。大家相处也十多天了,对于他们的情况赵武也都了解一二。
尚冰为人比较稳重,不该说的从来不说,什么话能说,能说多少,也都把握的很有分寸。老家是蔡州人,在义军各部被金军围剿时,村庄遭殃,他随人流逃到安丰军,后流落到安庆府,官府招兵,他就应征去了。
熊铁老家就是枣阳本地,父亲是军人,在嘉定十年时,为保卫枣阳,战死。家中还有一老母亲,因家中已揭不开锅了,这才没办法补了父亲的缺。
这一行十人,除赵武和熊铁外,个个却都是从北疆逃难过来的,像尚冰是在安庆府被招募,而朱天喜则是在鄂州被招募军伍,其他几人也都差不多。而且个个都已成孤家寡人,难怪他们都能忍受得住恭郎那近似变态的训练方法呢。
“嗳,明个大休,谁想跟我去李家河转转?”已经到月底了,新兵被急训了俩月,也是该放出去下了。正巧趁着大休,赵武想去看看师父,另外再去李家河看看那两家店铺是不是还在着呢。
“好啊。”听到赵武的提议,熊铁第一个出来响应,可只高兴一下,就再也高兴不起来了,手使劲的抓着脑勺:“想去,可又不行,明个得回去看看我娘了,都出来俩月了,估计她老人家也该想念的紧。”
赵武呵呵笑着,从床铺上跳下来,拍着熊铁的肩膀,说道:“不怕,万事孝为先,到时如果有什么好吃的,我会给你带回来的。”
“真的。”要不是房内还有那些比枪兵高一个层次的刀兵在,恐怕熊铁真想跳起来拥抱下赵武:“那太感谢了,说,要不要我带点什么特产来?”
“你那能有什么特产,同是一片天,难道李家河就买不到呀,早点滚回你老家,别耽误后天的早操。”朱天喜呲着牙凑了上来,先是打趣熊铁,之后才对着赵武傻乐,道:“去李家河你请客不?”
“你说呢?”赵武坏坏的笑着,来到尚冰床前,伸手挠了挠尚冰:“你要不要一起去?”
尚冰翻动下身子,却未起身,就那样斜着脑袋看着赵武:“去吧,反正也没事干。”
“你们呢?”赵武站起身向其他几个早已跳下床头的战友喊道。
“去,肯定去。”
“有好吃的,不去是傻瓜。”
“嗯,傻瓜才不去。”
听到这话,熊铁那一双本就细小的眼睛,此刻却瞪的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