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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你给我今生

明媚不止一次地对霍安宁说,她的今生完了。

说的时候,她的眼神出奇地冰冷,令霍安宁想到一种锋利的植物。但是到底是什么植物,他一直在脑海里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剑兰?不像,那么是什么?他挖空脑汁都没有想到,于是他干脆在大部分的时间,放弃幻想,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一支烟,抽着,听着,看着对面这个憔悴的女人。

说到憔悴,他忍不住一阵悲壮。她的憔悴为一个名字,庄澄。

如一个魇,明媚跌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她所有的魂灵,都随着一个名字,遗失在了1999。

1999,他不认识她,她不属于他。彼此陪在一个陌生人的左右,穿越人海漂流街头。

后来他们终于遇见,他渐感死水微澜,而她,已经千疮百孔。

明媚无数次地暗示,她的今生完了。说的时候,是绝决的悲恸。

其实霍安宁明明白白地知道,他的今生,才是真的完了。但是他没有说,不说的时候,他还可以安慰自己,认为一切尚有药可救。有些事情,一旦出口,那便是灾难。

明媚,这个奇异的女人,浑身散发着鬼魅的气息,他第一眼看到她,他就明白,他遇到了不该遇到的劫难。轮回就是那么奇怪,他明知道她是不可救药的女人,但是他还是默默地接受了她是他的劫难这个事实。她厌厌地对他说,安宁,安宁,我的今生,完了。

一个名字,带走一个女人的一生。

最要命的是,这个女人,关系他,并且重要到无计可施。

爱做前提,一切无计可施。庄澄至于明媚,明媚之于霍安宁。

霍安宁不是没有女人。相反,他身边围绕的女人太多,太腻。有一段时间甚至令他对感情纠葛和肉体的欢娱产生了严重的排斥,整整两年,他几乎没有正经碰过任何女人,往往是事情到了紧要的关头,他就会充满倦意地撤退。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已经有了衰老的迹象。

27岁,已经有了衰老的疲惫,他越来越沉默下来,沉默成一支竹子,都市变成他孤独的丛林。而明媚,就是突然闯入丛林的熊猫,他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竟然丧失了抵抗的勇气,他欢天喜地,他心甘情愿,成为她心满意足的晚餐,他感觉自己,一点一点地被她吞噬。而当他被吞到一半的时候,她陡然止住,睁着无辜的眼睛,无邪地看着他,告诉他,她的今生,完了。

妈的,霍安宁忍不住想骂人,怎么可能,有一种人,令你一旦遇见,即刻跌入深渊呢?怎么可能?他只是感觉他抓住一根极其细微的绳索,战战兢兢地攀援,她站在离他很远的高空,游移地望着他们共同的天空,丝毫没有发觉他的危难,他真沮丧。

他尽力保持自己平静的形象,在表情无辜的明媚面前。吃饭的时候,她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喋喋不休地讲述她身边的一些琐事,听上去很像是在编造连环小说,几次他想打断她,但是她那么专注,那么纯真,他怎么忍心打断她。她似一面洁净的琉璃,稍一碰触,就会冰解瓦碎,他不可以看到她,在他的面前破碎。

作爱的时候,她非常乖,几乎没有什么声响,她的指甲深深地扎在他的脊背上面,似十只小兽的齿沿,他腾挪跌宕之际,透过幽暗的灯火看她的眼睛,多半时候他都会被她给吓到,那么幽深的一口井,布满着明白的绝望,除了手指的感应,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她令他有强烈的霸占欲,因着她对他灵魂的封锁,呵呵,既然灵魂不可通越,那么就让肉体来见证一切吧,他几乎是在最顶点的积怨中达到最大满足,她可以给他一切,包括身体的欲念。

如果1999,她遇到的是他,而他巧合这么爱她,那么一切,会不会不同?

1999。这个年份,因着明媚的沦陷,成为霍安宁最忌讳的一个数字。

他是知道庄澄的,大概在她零碎的提起中他大概知道了和这个人有关联的一切,优秀青年,耿直温暖,有一些远大的理想报复,长得比较招女人欢喜。

他吸了口烟,他不太懂得为什么是女人都一律肤浅,总是义无反顾地选择被好看的男人辜负,呵呵,他又岂不是辜负别人的人,但是时过境迁,他竟可以为一个心属他心的女人,完全扭转,除了解释为宿命之外,他找不出任何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

她是个小麻烦。他的小麻烦。

她会在凌晨的时候突然电话给他,然后无声地恸哭,透过细长的电话线,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她颤抖的双肩,她怎么可以这样无助,他恨不得挂掉电话就飞去她的身边,在彻骨的深夜里拥着她,替她挡住一切风寒。但是他制止自己这么做。他不可以这样地,做她的守护神,她必须学会从泥沼中跋涉出来,那样,他才可以心安理得地去爱她,于是他会无声地挂掉电话,狠心留她一个人悲伤。

她一定会恨他狠心,也许很多天都不会再理他,可是她又何尝知道他的夜,是再也熬不过去的了,他辗转反侧,思前想后,怎么办怎么办……第二天他的精神处于极度恍惚的状态,他知道,他再不见到她,他就完了。

他会寻找一个合适得不能在合适的机会去找她,比如说向她请教一个随便想出来的问题,他会佯装忘记一切地向她讨教,她脸上带着一丝冷静的阴霾,轻描淡写地回答他的问题,然后缄住口,再不说什么,接下来的一切都会是死一样的沉寂,拥抱也好,爱抚也好,甚至作爱。她在赌气,为他的无视。她不是一个可以容忍别人忽视的女人,世界是她的舞台,她可以扮演忧郁,飞扬,另类,或者纯真,只要她愿意,她就是一切,天使和恶魔之间的游刃有余,可是她不能忍受没有关注,你应该配合着她的角色变化而做出相应的反应,如果疏于对应,那么她就会感觉暗无天日,随后自己爱上自己的伤口,舔弑,哀伤顾影自怜,他不能让她这样,他要改变她——他突然心惊,他怎么会居然动了改变一个人的念头,要知道,改变一个人,无异于摧毁一座星球,可是不改变他,她会摧毁他,整个的他。因为他从来一刻,可以把她放下。

她在他面前,经常走神,她的眼睛永远不肯专心地停留在某一处,那天她突然打电话给她,带着哭腔地说,安宁,安宁,我喝醉了……声音飘乎,不似在尘世。

他的心陡然一紧,几乎是疼痛着她了,他压制住自己的紧张,低声地问,你在哪里,具体位置。我来接你。

在熙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他看到风中的她,瘦弱,单薄,面色苍白,没有任何活力,她不过是一个24岁的女子,本是繁花似锦的年纪,为什么如此站成一支枯萎,他走过去搂住她的肩,她双手掩住面地哭泣,惊天动地的声响引得四周人侧面,或者他们以为他如何付了她,天知道,如果可以,为她倾尽都可以。

他安静地看着她哭完,痕迹都还没有干,他说,如果可以选择重来,我真的不希望认识你。

明媚从来不肯提及她和庄澄分手的理由,霍安宁有无数次地揣测,都没有最后确定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或者是最平常的变心,可是,谁变心,庄澄吗?他会变心吗?明媚是那么可人的女人,她有一股男人感觉怜惜的劲头,即使真的变了心,都不舍得告诉她的那种,并且,她如此地维护着他,断不会是他辜负她,可是他们为什么分开呢?有几次霍安宁尝试引着她说一些他们之间的往事,比如1999,但是她总是适可而止,然后颓废地看着霍安宁,还是那句老话,我的今生,完了。安宁,安宁。

明媚的脾气非常古怪,她可以一整天都呆在家里不出门,呆呆地听一首歌,他去看她,她乖巧地靠在他的身边,一句话不说地,就这样陪着寂寞数时间。离开她他一出门,会感觉阳光太放肆地袭来,照耀得他眼睛想流泪,她把他生命里的阳光都夺走了,他只剩下一具耿耿于怀的躯壳,疲惫地等待她的醒悟,她也许醒悟不了,他想,他于是想就这样地,走了再不回来。

她或者非常需要他,但是他已渐感负担不起。

知道明媚还和庄澄联系的,是一个很平常下午。公司里开完例会,霍安宁想出门买点东西,经过路口的邮局,他看到素衣飞扬的明媚,手里拿了一封信,投进邮桶,投完之后,呆呆地看着木立的粗笨的邮桶,若有所失。

他和她隔街相望,他有点辛酸,她看不到她,她的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封已经投出的信上。在这个城市,除了庄澄,他不知道她还可能会给谁写信。他失去了所有的思维,只是这么看着她,毫无办法。明媚,明媚。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和你的心魔争取你,怎么和你根深蒂固的挚爱来抢夺你呢?

那段时间,他变得心灰意冷。他尝试离开,他失去了所有的信心。

他又认识了一个女人,叫MAY,也许由于发音上的类似,令他对她刮目相看,可是她和明媚怎么可能是一回事。她俗,很俗的那种漂亮。一笑起来金光闪闪的那种开朗,他想,明媚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笑呢,她一辈子都不会那样笑,她只会呆呆地,笑也是带着苦涩的,想到她他心口就疼。但是他需要一个完全不同的天空来拯救自己已经濒临绝境的灵魂,他选择MAY,他很明白,MAY这样的女人很容易满足,有点小虚荣,和她一起会令自己非常轻松,他再不想遇到另外一个明媚,那样的话,他真的再也没有办法生活下去了,他每天都会被零乱的小丝小线牵连。

MAY很粘人,一天N个电话,一讲话就老公老公地撒娇,听得他体肤都渗满了汗珠。他笑,应答,恩恩,好好,云云……见面的时候她如一只八爪鱼一样地攀上他,他几乎被她的浓烈的,刻意的香水刺激得晕过去,他兴味索然地推开她,沉默地抽一支烟。明媚永远不会如此花团锦簇地铺上来,她总是哭得那样无助,那样疼痛,抱着她他就安心了全世界。

MAY给霍安宁一掌,双目喷火地说,姓霍的,别玩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喜欢着一个,想拿我来替换,你以为我白痴?

她豁然离开,剩下他一个空洞地坐成一座浮雕,沉默了一个世纪之后,他迅速地返去明媚的家。

她的门窗紧闭,他按门铃,没有人听,他用力拍门,亦没有应答,他那一刻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傻,他怎么可以想离开她,他怎么离得开她呢?他靠在门口,浑身倦怠,他打电话给她,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他失望地走开,走到她的楼下,他忍不住回头张望,她站在黑暗的窗口凝视他,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几乎要崩溃了,他无比后悔地诅咒了自己的躲避。他狠狠地回应她冰凉的对视。他似乎看到了她在流泪,他转身跑上楼,七楼,他几乎是没有喘一口气得,就跑了上去,门已经开了,她满屋狼籍地站在中间,他奔过去抱她,紧紧地,紧紧地,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她明明不冷,但是她发抖,他恨不能登时化为一阵呼吸进入她的躯体,给她温暖的体温,和她融为一身,那样,她不再寒冷,他不再惶恐。

他扳过她的身体看她,她那么瘦,那么憔悴,她满面泪痕。她嘴唇动了动,问,安宁,你不要我了吗?

一句话,胜似千军万马,他轰地缴械投降,他知道,他不可能离开她了。

明媚,我怎舍弃你。我怎舍弃你。

她夸张地大声疾哭起来,你不可以不要我,你不可以不要我,我只有你,我爱你。

他不想辨这句话的真伪,他如此感动地流下了眼泪,一个男人,为一个女人流泪,他一点都不觉得丢脸。他爱她,就这么简单。

明媚收拾了东西搬去和霍安宁同住,她似乎突然变了一个人,霍安宁明白,她想改变自己,尽管很难,但是她想那么做,为他。

他其实不需要她改变,哪怕她心里有一个不可磨灭的幻影纠缠在他们之间,他也不那么在意了。

爱一个人,只要她好,他一切无求,他可以做到不离不弃。

他一时间,被自己的伟大感动地想喝醉。

他们如一双正常情侣一样,有时候一起去超级市场购物,有时候拥抱在一起看电影,有时候在黑夜里说话,她很少再喋喋不休自己的那些琐事,其实他很希望听到她那样描述着一些事物的,至少说明她一直在幻想,但是她现在不再说了,她只是很小心翼翼地和他在一起,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她爱他吗?他说不好,他之于她,更多的是那种依赖。藤萝绕上大树的依赖,他们少了很多言语上面的交涉,多了身体上面互相的依靠,他想,这样下去也好,她依赖他,他心满意足。

可是,霍安宁似乎有一些说不出口的情绪想表达出来,这些东西并不是因为他无条件地爱着她,就可以熟视无睹的。比如说她穿衣服的品位非常奇怪,她总喜欢穿那些宽大得不合体质的服装,没有什么牌子,但是价格又不菲,她是那么地纤瘦,整个身体在宽大的衣服中间就像是荡秋千一样地毫无安全,他几次非常想建议她挑选一些合体的衣服来穿,但是他没有找到合适的借口来轻描淡写这件事情,那日正值中秋,他买了一套宝姿赠她,或者她的状态并不适合昂扬的宝姿,但是他希望她为他尝试,或者说,潜意识里面,他还是在期待着她的改变。

那天月亮确实非常圆满,当他们打开一瓶红酒的时候,霍安宁拿出了那套衣服,明媚几乎看都没看得就忽略过去。霍安宁努力地保持若无其是地说,怎么?不喜欢?不喜欢下次买其他品牌给你。

明媚几乎是立刻就改变了脸色,为什么给我买衣服?我没有衣服穿吗?你在暗示我平时的寒酸装扮影响了你的形象吗?

霍安宁语塞,是这样的吗?好像是,可是,怎么会是这样的呢?还没有等他整理好思路来表达他的真实想法的时候,明媚已经将酒和丰盛的一桌晚宴抛弃给他自己,然后一阵风一样地出门了。他有点懊恼,为自己的多此一举。她穿什么其实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是她就好了,哪怕是那么不合身体,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一个人对着一桌的繁华,无比懊恼起来,她太似孩子啊,转变脸色胜过六月阴晴。他是明知道的,为何又去挑战

直到凌晨她都没有回来,他突然发现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怎么没有在她要离开的时候将她阻拦住?他知道她在这个城市里面根本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她能去哪里?他穿上外衣出去寻找,一出门,一个沧茫的大世界就这么赤裸裸地展示在他的面前,一阵风吹过来,他几近绝望,他不可以改变。他什么都改变不了,既改变不了他爱她的状态,又改变不了她不爱他的事实,他是那么失败,守着一个已经空洞不堪的城,却没有一处容身之地,他真想哭一场,27岁,27岁,除了遭遇明媚,他什么都没有做,而独独这一项,足以令他丧尽一切了。

从那天开始,他们之间的战争开始越来越频繁。频繁到每天都会有接踵而来的麻烦会将他们挑翻,她越来越放肆地发脾气,她发脾气的唯一方式就是甩门而走,他不知道她每次都会去哪里,有时候她会彻夜不归,他也慢慢习惯了她的来去如风。因为她总会回来,一脸倦怠地回来,他多半是客厅里僵硬地看电视,频道可能早已经变成一片雪花,但是这可以缓解他的尴尬,或者表示他是一半在看电视,一般在等她,而不是完全地,毫无办法地痴等。

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少到几乎没有,一讲话就会引起新争执,然后她会愤然地走掉,然后他是无助地等待。如此的轮回一遍又一遍地上演,他开始麻木,开始厌倦,他实在是费尽了心机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爱得发疯的女人相处。他甚至怀疑自己很快就会患精神病,因为他几乎做不下去任何事情,他脑子里面唯一的思维就是她,他想她多么好,又想她多么坏……他是真的感觉,他离发疯不远了。

公司有个往韩国总部输送人材的名额,霍安宁开始申请。

他的工作一向非常出色,为人也非常好,这个名额基本也算是有目共睹的内定。

很快,这件事就定下了具体的时间。近在眼前的时间。

他在思索着如何告诉明媚这件事。因为他发现来回思考之后,他并没有打算带她一起去,并非是他不爱她,而是他这次,已经决定要全部更改掉他的灰淡人生了。他知道这也许很难,但是这似乎是他唯一能够拯救自己的办法,除此之外,他感觉自己的今生,就这样一步步崩塌了,他似乎看得到自己彻底崩溃的样子,他的五脏六肺冲破他的皮肤喷薄而出,分散成片片零碎地散落下来,将他四周包围住……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完蛋了吗?不要的。他极其愿意他的人生平静而有序,有一个正常的女人,一份安静的工作,然后恩爱着度日,他曾经以为他要的幸福,那么简单,那么容易得到,可是,现在来看,他已经不可能拥有这样的人生了。

离开他,或者明媚会遇到更好的,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好,除了爱她,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但是,他的爱显然给不了她任何满足。他已经竭尽全力地去尝试了,还是不行。既然今生已经注定如此的话,那么他只能选择离开她,他不能霸着她的幸福满足自己的奇怪感情,他在努力回忆他为什么会认识她。他怎么可以认识她呢?可是他一点都记不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似乎她早就是存在他记忆中的一个必须的人,她的存在就是折磨他的热爱,他苦笑,他想,他不可能再去爱谁了,他的爱情,自遇到明媚之后,就全盘沦陷了,他失去了热爱的能力,失去了爱人的信心,想到这里霍安宁几乎是奔跑着回到家里,他需要尽快地安置好明媚,即使他离开她,他也希望她过得好的,他希望把自己的一切都留给她,甚至还动了帮助她寻找回庄澄的荒唐念头,他才是她的需要,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他是她的今生,他破碎,她就跟着一起破碎,他离开,她的魂灵跟着他一起离开,唯留一具斑驳的躯壳,四处游荡,霍安宁感觉自己不过是充当了她的身体收留站,而他顷尽全力。

霍安宁坐在卧室里抽烟,她的烟,她钟爱的HOPE,或者是庄澄的至爱吧,她用这样的方式来想念着他,不允许他从她生活里完全消失,他真嫉妒他,要怎么做,他才可以像他一样拥有着她的全部呢?这个世界上的情感无非就是如此,你欠我,我欠你,哭泣,追讨,厌倦,归于平淡。谁不是为情所困呢?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他永远掌握不了她的行踪,就如同他永远掌握不了她的情感一样。他累了,闭上眼睛,有点哽咽,他拿不准自己用多久可以从这段孽缘中走出来,也许永远都不可能走得出来了。

他看到她的包像他一样无力得歪在沙发上,他伸手拿了过来,也许他不该这么做,但是强烈的好奇心,促使他违背了一切的意志,他从来没有干预过她的任何,从来没有逼问过她不愿意提起的往事,但是这不代表他是真的不介意。

她的包里装了非常多的东西,破损的电话薄,暗红色的钱包,过期的电话卡,和彩色的唇膏……他拿起她的钱包,翻开,他竟然看到了自己的照片,他被这一发现给吓坏了,他从来没有给过她照片,而且这张照片上的自己非常陌生,哦,这也许不是他,他仔细地研究了一下,似乎确实不是他,这个照片上的男人最多有24岁,年轻,朝气,笑得明媚……明媚啊,明媚……他突然恍然明白了她和他在一起的原因——原来他真的,被她当作了慰籍精神的替身,原来她那么依赖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和庄澄非常像,他无比哀伤起来,他宁愿不知道这个事实,他宁愿他和他完全不同,即使她不算很爱他,那么也不能将他当作旧爱的影子而去依附,这是对他最大的鄙视,他唯一和她在一起的身体,居然也不过是代替了别人的……他被一阵怒火给烧伤了,他忍耐了那么久,妥协了那么多次,可是到后来,他得到了什么??他什么都没有得到,他为他自己而感觉悲伤,再没有比这更悲伤的了吧,她可以不爱他,她为什么要如此得侮辱他呢?

她的电话本里,只有一个人的电话,那就是庄澄,一个本子里面,只有一个人的电话,而后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庄澄的名字,五颜六色的笔,各种笔迹写起,这两个最平常的汉字现在变得如此地刺眼,霍安宁疯了,他抓住自己的头发呼喊了起来……庄澄,庄澄!!他丧失了一切的理智,他打电话给他,他要说什么呢?不知道,反正他要打电话给他,13805311911,呵呵,911,不愧是如此具有毁灭性的男人呢。庄澄!他一定要和他面对一次,可是,电话那边说,您拨叫的用户正在通话中,占线,占线……他懊恼地把电话本扔到地上,猛然地,他一个惊人的意识提醒了自己,911。911。13805311911,那不是他自己的电话吗??他一时间脑袋变成一片空白,那不是分明的庄澄的电话吗??怎么是他的呢?怎么是他的呢!!!

……天啊!

他开始陷入极度混乱的状态。他不得不怀疑起来明媚。

他怀疑她根本就是搞了一场闹剧,没有庄澄,没有过往,没有1999。一切都是她臆想出来的,她原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啊,她是上天派来折磨他的,勾引了他全部的情感,又制造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纠葛,令他抓狂,又无从愤怒,他现在突然觉得一切都是假的,她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庄澄的情人,一切都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否则她不会从来不说他们之间具体的事情,否则她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把他的一切烙印明白地展示给他看,她明知道他可能有那么一天会他会翻开她的包,发现一切的真相,然后她会冷冷的看他暴怒的表演,天啊……

明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的,他最后的思维就看到自己抓住了明媚的胳膊,奋力地质问她,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这个魔鬼!!!

他看到她脸上的颜色变为惨白,她嗫嚅着说,庄澄……你不能离开我。

他只觉得眼前一暗,昏了过去。

机场,霍安宁仓惶地行走,他似乎再不能忍受这一切了,他几乎是颠簸着奔向机场的。

当然是一个魇。这是毋庸质疑的,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他要逃开,逃开,他似乎记起了什么,但是那是他不愿意面对的记忆,似乎就是在那么一夜之间,他明白了很多很多,他明白了为什么他会那样地爱明媚,他明白了为什么他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他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庄澄,庄澄。你不能离开我。

明媚撕心裂肺地悲泣。似乎全世界都变成了这一句话的诅咒,昏天黑地……

——庄澄,庄澄。你不能离开我。

现在是什么时候?1999年?他,庄澄,她,明媚。那么霍安宁呢?谁是霍安宁?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他脑子里闪过一副一副的画面,有他,有明媚,还有医院,还有坠落的眩晕……

飞机准备起飞,霍安宁松了口气,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离开这个可怖的世界吧,他浑身发抖起来,明媚的脸又出现在他的面前,一番懊恼地说着那句话,庄澄,你不能离开我……霍安宁发疯似地闭上眼睛,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了,因为他似乎隐隐约约已经看到了不堪的往事,但是上天保佑,让他统统都忘记好了!

他转过头去,突然,他惊叫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明媚坐在他的旁边,表情木然地看着他。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5年前,也是在飞机上,你难道真的把我忘记了吗?不过才5年啊——明媚无限哀伤地说。

1999年,飞往A市的飞机在中途遭遇撞击,飞机坠毁,其中唯一的幸存者叫做庄澄,当时已经千疮百孔,经过抢救过来之后失去一切记忆,由于找不到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证件,遂改名霍安宁。

2003年,27岁,霍安宁认识许明媚。一个奇怪的女人,并且他似中了蛊一样地深爱她,为她倾尽一切,几乎把自己折磨疯掉。他怀疑她是他今生的劫难,于是他为自己安排了逃奔的宿命……

2004年,飞往汉城的飞机再次失事,无一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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