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云雨穿雾
阳光透过树枝，落下斑驳的影子在草地上，影影绰绰，甚是引人。但轻扬的音乐如香气一般弥漫，比起那些更引人入胜。唐其烨仍在不停的讲话，大赞他的女儿，说得跟天上有地下无，众人看到的只是唐其烨对她的溺爱。楚荀伊脸上的笑容好让人羡慕，飞上枝头当凤凰谁都想，而荀伊看重的却是那张笑颜，那样的笑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回头看看许堂毅消失的方向，心都凉了半截。难道她们就这样结束了吗？自负如她，怎会相信一个打小样样都输给她的人居然胜过她，是许堂毅瞎了眼，还是老天爷瞎了眼？十年的感情怎会一朝一夕就被人抢走，这说明什么？许堂毅不爱她，还是他爱得不够深？可是她很爱他呀，要不然在分别的三年里她不会对他恋恋不忘，也不会在他有二心的三年里，假装什么也不知道静静的陪在他身边。她是真的很爱他呀，他难道看不见吗？就算楚荀伊和唐翟是兄妹，也不代表他有可以离开她的理由。只要是她认定的，一辈子都是她的，就算她不要，也不允许有人和她抢，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绝对不会发生！
眉头皱了皱，干净的美眸中闪过犀利的肯定的光。推着轮椅刚转身，IV就出现了。什么时候不好出现，偏偏选这个时候。荀伊撇撇嘴，横眉怒对，真是冤家路窄。
“FOX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许堂毅不在，她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一米七的个子配上一双超高跟镂空凉鞋，让普通人在艳羡她的娇好身材时，不得不仰视，而对于坐轮椅的她而言仰视的角度就更高。在她看来那是一种挑衅，全身神经紧绷，像只带刺的猫。
“我也不想待在这儿，看到那些虚伪的嘴脸就想吐。”毫不逊色的反击，既然许堂毅不在，她也不用假装柔弱。
“是吗？”IV轻轻一笑，真想上前撕烂她乖巧的脸。到底谁更虚伪，或许昨天以前她会认为是自己，可从唐翟口中听到那骇人听闻的一幕，她直笑自己太天真——居然也被她骗了这么久。真是人不可貌相，万事无绝对。
“昨晚的事我已经听唐翟说了，请问你作何感想？”
感想？荀伊全身一僵，气不打一处来，就知道IV对她不会有好话。昨晚的事简直是奇耻大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叫唐翟来，随便叫个人解决掉不就没事了。本以为让许堂毅看到楚荀伊和唐翟亲密的样子可以虐一虐他的心，没想到弄巧成绌，反被将了一军。
“感想，我会有什么感想，只能说斗不过天。”
没有忏悔的意思，好像反倒在怨天没有帮她。赤祼祼的摆在众人面前，她居然还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她真是当初那个清纯得如同山涧泉水的荀伊吗？摇摇头，心底一阵发凉，凉透后是无法抑制的胆怯，人心究竟是善，还是恶？
“难道你没想过，就像你说的，就算没有你，FOX喜欢的人也不会是我。”在那段她是侵略者的时间里，荀伊默默的忍受了许多，而这是她对她说过最为严厉的话，就算板着面孔，混身也没有一根刺。
“你能明白这一点很好，不过有点太迟了。”
“只要你明白这一点不算太迟就可以了。”
咬咬嘴唇，瞬间明白IV的话外之意，“你什么意思？”
“现在的你就像当初的我，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不再执着。”
不同不同，我和你永远不同！紧皱的心突然变得歇斯底里，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因为她不能输，“哼，我永远不会是你，因为堂毅爱的人是我。”
“事情真是这样吗，或许你比我更清楚。”IV抬起头看了看台上的楚荀伊，她才是FOX的最爱，连她这个旁人都能看出，她又怎会不知？从FOX回国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他的心一直都在楚荀伊那里，要不然那么清澈的双眸不会变得如此深邃，布满翇郁，那明丽的笑容不会沾上淡淡的哀愁。
“不会，不会，堂毅喜欢的人是我，是我！”越是大声，越是肯定，心中就越是没有底气。骄傲的荀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自负的荀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因为许堂毅，因为她用生命爱着的许堂毅。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荀伊摇摇头，怅然若失的摇着轮椅慢慢离去。IV还想说什么，张了嘴却没有出声，她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而且荀伊是好是坏，对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夜里突然转凉了，风冷飕飕的。许堂毅徘徊在丽楚花场外，饱受着风的蹂躏。或许是老天爷要考验他，让他知道他爱楚荀伊之心有多么的坚定。所以他一步也不拸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着。
八小时后，他不得不感谢苍天，再次证明了他对楚荀伊的了解——在公认她是唐其烨的千金后，她要回的地方依然是丽楚花场。
还是唐翟开车送她回来的，之前的怒气、妒忌早就烟消云散，一种感激油然而生——谢谢他在他不在的时候对她的悉心呵护，谢谢他让她还能像以前一样灿烂的笑，可能他现在要做的事有一点吓人，也请他多多原谅。
解开安全带刚转身，楚荀伊就被唐翟拉住了，“就这样走了吗？”
喝了一点红酒的楚荀伊，脸微微泛红，有一丝微熏的醉意，睁着迷蒙的眼调皮道：“难道要我亲你一口才行，要是IV吃醋了，打得你满地找牙我可不管。”
唐翟轻轻一笑，松开手，“她知道你是我妹妹，不会介意的。”
“是吗？”回以一个同样的笑，她可不这么认为，因为她，他们俩没少吵架。
“既然你都承认是我妹妹了，为什么不跟我回唐家？”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颇有沧桑的说出这么一句话，“这里有我的爱情和事业，我舍不得离开。”
“爱情？”
一提到爱情唐翟就黯然失色，清澈的眼底露出一丝悲凉。痛苦的初恋，挣扎的再恋，她的爱情之路未免走得也太辛苦了一点，更何况她是一个很认真的人，只要喜欢就是一辈子的事，对他如此，对许堂毅亦是如此，换而言之痛苦和挣扎是不是会相伴她到永远？
“那些花呀草呀可是我的生命。”知道唐翟想歪了，楚荀伊赶紧解释道，笑容依旧，只是少了聚光点。
“回来吧，我和爸爸都很想你。”拉过楚荀伊，很自然的将她拥入怀中。不要以为对他笑一笑，他就什么都不知道，这种时候她最需要的就是家人的关心。假装什么都无所谓，让人看了只会更心疼。
又是一个傻笑，是没有其它的表情，还是以为笑可以掩盖一切。傻丫头！
“让我考虑考虑也得有时间吧。”
“只要你回来，我什么事都答应你。”
他说得认真，楚荀伊却当是玩笑，揉揉鼻子，“那就请你先放开我。”
没有多想，唐翟乖乖的听话照做。楚荀伊留下一个笑，走下车。
刚站定，都还没来得及跟唐翟挥手示意，一个不知突然从哪里蹿出来的人影，拉起楚荀伊就往前跑。
“噮！”虽然大吃一惊，可追出几步他就停了下来，因为他看清那个人正是许堂毅。
那个傻丫头迟迟不肯搬回唐家，就是不想许堂毅回国后找不到她。看了看身后的丽楚花场，唐翟瞬间明白——原来她的爱情真的在这里。一个笑兀自出现在嘴角，趁着月色有一丝诡异，但更多的是因为心酸而绽开的美丽花朵。
一路奔跑，楚荀伊喘得肺都要炸开了，手也被许堂毅握得硬生生的疼，可还没来得及问明原由就被许堂毅粗暴的塞进车箱，扬长而去。
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这样？一连串的疑问让楚荀伊又气又恼，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艰难的咽下一啖口水后，朝许堂毅投去疑惑的目光。原本想大声质问他的，可当看到他的脸时，所有的气焰都灭了下去。
他瘦了，原本尖细的下巴变得更细，光洁的皮肤有一丝暗哑，眼角也出现了皱纹。只不过三年没见而已，他憔悴了很多，也老了很多，是不是光顾着照顾荀伊，忘记照顾自己呢？
这是从他回国到现在，她第一次如此仔细的观察他。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悲伤，或许是因为他脸上的一丝嗔色，紧蹙的眉叫人望而生畏。
“你……”
“闭嘴！”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讲话，却被许堂毅恶狠狠的话语塞了回来。身体一颤，一连串的疑问浮了出来——他真是许堂毅吗，真是那个爱她的许堂毅吗，如果是，怎么忍心对她这么凶？
楚荀伊撇撇嘴，将嘴抿成一条线，委屈的看着许堂毅，没再出声。
车子在河边停了下来，然后又是一阵狂奔，好像被狗追似的。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楚荀伊突然有一种满足感，空洞的心彷佛突然之间被什么填满了。
如果能这样一直跑到世界的尽头该多好——这个奇怪的想法突然蹿上心头。低头，看着那两只过于亲密的手，嘴角不自觉的想往上扬，或许只有这个时候，它们才能毫无顾忌的表现出自己的真实意愿。
“快看！”
头顶上突然响起许堂毅的声音，楚荀伊慌张的抬起眼，原本漆黑一片的河床突然亮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花海。是她最爱的兰花，是她唯爱的兰花，幽幽的香气，娇艳的身姿。在惊讶这些之余，扑天盖地飞过来的几个大字更让她震惊。
楚荀伊，我爱你——，楚荀伊，我爱你————，楚荀伊，我爱你——————
像中了魔咒似的，满眼看到的都是这些，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淋漓的向她传达着这个信息。心怦怦直跳，脸骤然变红，一股热气直往上涌。
怎么会这样，那些花儿似乎突然都会说话，而且说着这句同样的话，强烈得连风都能感受到它的炽热。按捺不住激动，心颤抖起来，身体也跟着抖了起来，震惊的泪水缓缓划过粉嫩的脸颊……
“当它种在这片土地上之后，我就天天祈盼着，这些红的花、白的花，能拼凑成你的名字，”许堂毅的声音再次响起，解说着这片花海的由来，“很高兴我办到了，它们像军人一样排列在这里，传达着我心底最强烈的欲望。”侧身，抬起楚荀伊满眼泪水的脸，黑瞳里印着她的影子，泻出浓得化不开的柔情，“知道我为什么回国吗？因为我想告诉你这句话，我真真真最真的心！”
“可是你没有必要这样做，”扯了扯嘴角，再次说出违心的话，那滴落的不是泪水，而是鲜血，挣扎的鲜血，“你的身边不是已经有她了吗？”
“是你强加给我的，不是吗？”我从来没说过要继续和荀伊相伴到老，是你将我推给她的。
许堂毅抿抿嘴，没再说下去，坚定的眼神里写着任谁都能读懂的爱恋——你，才是我今生最想拥有的人。
“……”嘴张开了，却说不出一个“不”字，因为他的坚定，因为他的爱恋，像滕蔓一样将她层层绕住，就像在烈日下睁不开的眼。
“我会错过三次陪你过生日的机会，我不想错过第四次，以后的每一次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不容楚荀伊拒绝，许堂毅低首锁住她的双唇。冰冷的唇瓣，颤抖的唇瓣，杂着泪水的唇瓣，是他表现爱意的蓝图。贪婪的吮吸着，忘怀的吮吸着，或许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他满满的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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