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满怀郁闷、气愤突然出现在家里,尚生贵把他老婆汤丽虹惊骇的脸刷地绿了。老公中断省里会议回冰云,未先回家却直奔市委,汤丽虹预感到了什么,马上忐忑不安。
心头阴霾笼罩,汤丽虹装傻,强挤出三分皮笑,心不在焉问了一声老公:“怎么提前回来了?”
眉头紧皱,尚生贵长叹一声:“后院着火,我这个市委书记又是姐夫,不赶回来救火,火势就没法控制了。”
倒是他们女儿尚若智很看的开,根本不拿它当回事,一边盛汤,一边说:“妈,整件事闹得沸沸腾腾,这么多天了,全市哪个人不晓得,你就别遮遮掩掩的了。”
汤丽虹不满的瞪一眼女儿。
女儿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尚生贵心头理反而是被一块石头压着,别人心中怒火可以发泄出来,但是他尚生贵心中怒火只能憋在心头,堵在胸口。
也是啊!
琅琅乾坤下,市委书记小舅子胆大妄为陷害企业界精英,老百姓眼睛会怎么看他尚生贵呢?
父母亲吃饭如嚼蜡,看的,尚若智心里有气,咒骂一粒老鼠屎害了一锅粥。
吃着饭,尚若智警告父亲:“爸,现在的人不是以前的人了,特别是年轻人,更有那么一些人总想着借群体事件闹事,炒作自己。所以,你要是不作为,仅仅说一些苍白的官腔官调,不从被害人角度去思考,你既救不了舅舅,又要陪上你自己的仕途。”
错愕端详着女儿,点点头,尚生贵眉头拧成一团,长叹:
“我们冰云是个偏僻山区小市,经济本来就落后,企业一家比一家差,现在终于了一家象样点的企业,结果闹成这个烂摊子,不可收拾。”
“你舅舅谁的职不撤,偏偏胡乱去撤胡耀颢的职,这不是往我屁股上点火吗?”
“高甘战那个饭桶,几百号人冒着大雨在市政府大院内示威、抗议,他居然让人拍照,录像,到处发。我都现在都被逼得坐在火堆上了我,见了省里领导,都抬不起头。”
老公、女儿这话听在耳朵里,汤丽虹心头非常不爽,如荆棘扎进一般,暗暗埋怨老公当初要是不叫胡耀颢当厂长,会发生今天的事吗,要怪就怪他自己。
从老婆眼神,尚生贵似乎看出她心头的埋怨和责备,不再吱声,一个劲头埋头吃饭,他不敢把临头对小舅子停职检查的决定跟老婆说。
过了一会儿,可能是想给老婆一个心理准备,尚生贵试探的话中有话地说:“我可能要先给项丘停职检查,才能安抚示威、抗议的工人,他们才肯解散回去了。这样天天在市政府大院抗议、示威,我都开不了口向上头解释。”
没有说话,汤丽虹只是不满瞪一眼老公。
下午一上班,尚生贵把高甘战、孙四木叫到办公室,阴沉着脸很不高兴,问他们是如何处置罢工事件?
未听完他们两个人的吞吞吐吐,尚生贵即火冒三丈:
“我和唐市长去省里开会,把家交给你们两个管,你们就是这样管?”
“特别是你,高副,你是主管工业副县长,这本身就是你职责内的事。”
“那么大的雨,几百号人在市政府大院冒雨示威、抗议,你们还让人拍了照片,拍摄了录像,叫全国人民看了,你们感到很光荣是不是?”
“难道一个工厂的前途,一个城市的名声,比不上讨好我——尚生贵重要?”
“你们还有没有一点正义心,廉耻感啊?”
“为官不为人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
“千年古训呐,同志们!做事之前,要先拍拍自己胸口,不要把老百姓当傻瓜。”
不管尚生贵一番严厉训斥是不是发自内心,高甘战听的还是一阵汗颜、惭愧,孙四木则不以为然,他甚至一脸不屑、鄙视。
晚上,尚生贵在市委接待室接见电子工业机械厂退休工人。
这些老工人一个个老泪纵横,忧心忡忡的申诉;情绪激愤对汤项丘和郑明会、陈泽沼一伙的痛斥,尚生贵不是震愕了,一颗心而是泡在醋缸里,心中默默长叹一句——山高,海阔,比不上你胡耀颢这小子对退休工人的一片拳拳爱心!
直到十点多了,尚生贵才送走退休工人,会见调查组。
调查组牛头不对马嘴的胡言乱语汇报,把尚生贵气得三魂冒火,七窍生烟,当场忍不住把他们骂的狗血淋头。就如谢选谦说的,所谓的调查,只不过忽悠、糊弄电子工业机械厂工人。
当机立断,尚生贵毫不迟疑解散调查组,以监察局局长刀帛兵为组长组成新的调查组。
第二天早上,在谢选谦和高甘战等人陪同下,尚生贵亲自去电子工业机械厂。
这时候的电子工业机械厂,阴凉煞人,再无法听到令人振奋的机器声,弥漫的机油味,和一座荒庙已经没啥两样。
尚生贵一行人来到电子工业机械厂里,除了张志熊一个人在车间里转,这台机器看一看,那台机器摸一摸,其他人是一头斗败狗熊,垂头沮丧,满脸忧愁,一筹莫展窝在办公室里。
甚至连那伙人的打招呼,尚生贵鼻子都不“哼”一声,扭头走出办公室。
到各车间走了一趟,遍地凄凉,尚生贵心情沉重的连双脚都迈不开步伐,犹如戴上了千斤重脚镣。紧锁着眉头,尚生贵额头的“川”字像是特意雕刻上去。
“你们亲眼看到了,这就是如日中天的电子工业机械厂,今天却是荒芜人烟,机器冷冰冰的是一堆废铁。”胸膛郁积一团怒火,一直告诫自己这个时候不是他这个市委书记发火时刻,但是尚生贵还是憋不住发泄几句。
嘴服,心不服。高甘战心头讽刺尚生贵,这能怪谁啊,全是你这个市委书记小舅子一手搞出的名堂。没有你作靠山,他汤项丘敢如此胆大妄为、飞扬跋扈吗?连我这个副县长都不在他眼皮底下,更何况是胡耀颢这么一个小小的厂长。
谢选谦痛心的唉叹一声:“为所欲为的权力真可怕,可以毁掉一项事业,可以把一个人才打入地狱。”
一种复杂眼神审视着谢选谦,尚生贵心里同样复杂。
门卫去找了老半天,最后才在翻砂车间找风坚雄。
远远看见尚生贵,风坚雄三步并一步奔了上去,粗壮的双手有力地牢牢攥住尚生贵双手。
在部队里出生入死的硬汉子,风坚雄此时像一个在外头遭到巨大委屈孩子,突然碰上了母亲,辛酸泪水如雨而下:“尚书记,我们厂这次损失惨重啊!您看看,这整个工厂跟一座荒废破庙似的,再听不到令人振奋机器声,工人喜悦笑声。”
攥紧风坚雄的手,尚生贵沉重地点点头。
眼睛充满星星,风坚雄一种诚恳又央求口吻,铿锵道:“现在,也只有胡耀颢才能拯救我们厂,拯救我们冰云工业了啊,尚书记!”
同样是从军旅生涯摸爬打滚出来的尚生贵,也许是被风坚雄感染了,眼眶里有什么东西在滚动:“小风呐,你的心情此时此刻跟我的一摸一样。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恢复生产。”说到这里,尚生贵加重语气:“请你代表我,向你们厂长——胡耀颢同志表示亲切问候和敬意!同时转告他,请他放心,市委、市政府一定从严从速做出公正处理,严惩破坏工厂前途,破坏工厂发展的每一个闹事的人,还他一个清白!”
跟在大家屁股后头的一伙人,顿时感到脑袋被雷击了,一个个瑟瑟发抖,怵怵不安。市委书记这一番话,对他们意味着什么,下场已经明摆在他们眼前。如日中天工厂在他们手下是破庙一座,他们没有开口怒吼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