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开长腿,大步流星走出汤家,熊瑛华头顶冒气,她今天才真正戳穿汤项丘真面目,她也坚信胡耀颢绝不会依了汤项丘调到别的工厂去当厂长。
下了决心,阻力山大,哪怕是碰的头破血流,也阻止不了她熊瑛华的雷霆行动,她豁出去也要为学生胡耀颢讨回一个人间公道,连自己最有才华出类拔萃学生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老师!
马不停蹄赶到学校,和一个科任老师调换一下课,熊瑛华刻不容缓直奔市政府,一脚迈进高甘战办公室。
坐在办公室里的高甘战,涨痛的脑袋瓜今天才有所缓解,没想到熊瑛华这么一个状元老师竟然挺身鸣不平,要为胡耀颢讨一个公道。心头叫苦,高甘战埋怨熊瑛华这是凑哪门子热闹哟。
把情况和熊瑛华简单说了一遍,高甘战眉头皱得像是被熊瑛华敲了一锤:“熊老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虽是一个主管工业副市长,但我一个人没权力对汤局长撤职。这起事件,只能等尚书记回来处理。”
提到市委书记尚生贵,熊瑛华心一下绷紧——不踏实。
熊瑛华并不知道,这个时刻,尚生贵正在回冰云的路上。
也是很不巧一件烂事,就在尚生贵、市长唐正审下午去省里开会,晚上就爆发了汤项丘在电子工业机械厂钻桌底、被风坚雄拖死狗一样拖出去这档事。
工人罢工,游行示威抗议当天,高甘战根本没当一回事,直到第二天看到势头不对,他才向尚生贵、唐正审汇报。
尚生贵、唐正审听了高甘战汇报,当时同样也未意识到事态严重到什么程度,就没当回事放在心上。
昨晚上看报纸,性子火爆的尚生贵被触动敏感神经,气得差点七窍出血,怒不可遏当场把一个杯子摔得粉碎。他才离开冰云多久啊,就捅了这么大一个大窟窿,冰云攒下来的好名声毁于一旦。更叫尚生贵不曾想到的是,这个将冰云好名声毁于一旦的人,恰恰是他尚生贵小舅子——汤项丘。
与尚生贵同住一室的唐正审,他正在写着什么,冷不丁听到尚生贵砸杯子声,慌忙转过头:“什么事,尚书记?”
“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太不像话了。”尚生贵气呼呼把报纸送到唐正审面前。
这张报纸,唐正审其实早看过。
与尚生贵不同,唐正审城府极深,是属于那种抓着树枝往爬的人。凡是对他仕途不利的人和事,唐正审绝不手软,才不管当事人背景如何。汤项丘这样做,这是往他脸上抹黑,直接影响到他仕途,正好犯上他大忌。当时不是愤怒,唐正审是仇恨,锯骨之恨的仇恨,一下意识到事情比原先所想的要严重。但是唐正审不吱声,是想让尚生贵自己蹦出来。
将报纸接过去,洋装认真看一遍,唐正审很气愤责斥一句:“没想到汤局长会干出这种蠢事。”“我明天立即赶回冰云,平息这件事,尚书记。”
沉闷了一会,尚生贵阴沉着脸开口了,说还是他回去吧。想当初,是他尚生贵力排众议,把胡耀颢纳入农用机械厂厂长侯选人名单中。——这件事,他尚生贵还差点跟汤项丘闹翻脸。
正下唐正审心怀,这样,他既不得罪尚生贵,又显示他对尚生贵的尊重,反正是他尚生贵的小舅子惹得祸。
所以,尚生贵心急如焚乘早晨七点钟班车赶回冰云。
——嘎。汽车在冰云车站停下。
尚生贵心里底头正处在矛盾重重当儿,刹车把他震醒。
双脚踏在冰云这块土地上,尚生贵立马感到自己被两扇门夹在中间,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了这场罢工的牺牲品?
火烧火燎从车厢里蹦出,等不及双脚落地站稳,尚生贵即刻朝车站出口扑去。
一到门口,尚生贵就叫了辆红包车直奔市委。
到了市政府大院,看到一群抗议、示威的人,尚生贵想迅速避开去办公楼,可是已经来不及,有人认出了他,一声大叫,人群一下蜂拥而上,立刻把尚生贵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回避肯定不是办法,尚生贵把行李放在地上,大声说道:“工友们,我是中断省里会议,刚刚赶回来,目的就是处理这起迫害企业人才事件。大家这些天来辛苦了,你们先回去。放心吧,我——尚生贵一定在短时间内,还你们厂长一个公道。”
人群激愤,情绪激动,叫嚷着他尚生贵是冰云的第一把手,他得说话算话,不能像那个狗屁副县长高甘战一样,只会忽悠、糊弄他们这些老实工人。
眉头紧蹙,尚生贵心下里明白,自己光说一些好听的话,是脱不了身,于是临头作出一个他极不情愿决定:“请大家放心,我——尚生贵说一句算一句,绝对没有忽悠、糊弄大家之心,下午就对工业局局长先停职检查。头顶天日,说出的话是泼出去的水,要是做不到这一点,我马上下台负责。”
有他尚生贵这句重话,激愤人群才让开了一条道。
抹了一把额头浸出的细密汗珠,尚生贵提起行李,赶紧走人,生怕晚了一步,又要被围住下饺子。
走到大厅门口时,尚生贵刚想回头看看抗议、示威人群散了没,可是又不敢,心头责备、咒骂小舅子:项丘呐项丘,你这是把姐夫我使劲往火坑里推啊——
正伏案拆看抗议、请愿信的办公室主任谢选谦,乍见尚生贵吃了一惊,会议不是还没开完吗?
唬着脸,尚生贵说,市里出了这么大事件,他待不去了,先中断会议赶回来,问谢选谦有没有派人下去调查?
眉头苦皱,谢选谦口气中带着三分气愤,说有是有。但是孙四木副书记对这件事接二连三推诿,高副市长又不愿得罪他尚生贵和汤局长。所谓的调查,说白了,只不过忽悠、糊弄电子工业机械厂五百多名罢工工人。
停顿一下,谢选谦眼睛冒火,抓起办公桌上一叠信,走到尚生贵跟前,不忌后果,愤愤说,他手中这些请愿、抗议信,除工业局、电子工业机械厂干部、职工写的外,也有很大一部份是市民写的,群众呼声非常强烈呐。
脸色极难看,额头青筋暴突,尚生贵牙关咬着腮帮子都肿了,也不知道他是恨小舅子不成器呢,还是气孙四木、高甘战两个为官不作为。
四十岁刚出头的谢选谦,他这几天窝着一肚子义愤,差点要被逼疯了,无奈他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现在尚生贵回来,谢选谦仿佛卸掉头上一付大磨盘,看到了曙光。
趁着给尚生贵沏茶之机,谢选谦把自己所了解到的事件内幕,详细如实向尚生贵全盘托出。
不听则罢,一听,尚生贵心头怒火连烧几座山。
霍地站起来,尚生贵敲着办公桌,怒斥:“他们两个这是渎职。当官不为人做主,不如回家种红薯。”“好好一家如日中天工厂,都折腾成什么样了?他们还在打自己的小算盘。这件事一定要调查水落石出。小谢,马上通知调查组晚上六点钟到我办公室来,我倒要听听他们这些天调查了些什么?通知有关领导,晚上开会。”
“好!我马上办。”又想起什么,谢选谦忧心忡忡注视尚生贵,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噢,尚书记,还有一件重大事情,是这样:电子工业机械厂退休工人要组团上访,直接到省里告状。他们前天就要动身去了,我和高副市长闻悉之后马上赶去做了他们大量工作,看来,还是无法阻止他们,他们明天就要动身去省里去,您……”
“不行!绝对不行!”尚生贵心头惊颤,吓出一身冷汗,一声打断谢选谦的话。
此刻,尚生贵大脑里仅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想尽一切手段,阻止电子工业机械退休工人上省里去告状。他们这一去,冰云的天要塌了,不是被捅个窟窿的小问题,那他这个市委书记还有什么脸再当下去?
想到这里,尚生贵心中惶恐,这潭浑水比他昨晚上想的不知要深多少,胡耀颢这个不起眼的浑小子,在电子机械厂已经是谁也惹不起的人物。
心急火燎,容不得尚生贵慢慢琢磨,他当机立断马上改变主意,会议放在明天早上开,调查组也在晚上九点后见。他叫谢选谦想办法把电子工业机械厂那些退休工人请到市委来,晚上七点,他要亲自与他们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