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咚——”
讲桌的那条腿又脱离了原位,讲桌一头栽倒在讲台前的空地上。
年轻的几何老师摘了眼镜,提着眼镜的一条腿停住了讲课。静静地仰在地上的讲桌和几何老师对视着,那时候几何老师明显地有些发愁,手提着眼镜健康的腿,自己颦着眉,突着嘴,无所适从。
年轻的几何老师有一双美丽的黑眼睛。
第一排的展拿起墙角的拖把擦去讲桌下的一摊水,而后扫地。而后将教室从东向西前前后后拖了一遍。那时候同学们在操场里做操,伸伸手弯弯腰。他们刚从街上跑完步。
第一排的展接着将垃圾倒进楼道的垃圾箱里。
第一排的展站到打早点的长长队尾,跟着队伍移动着,前面的人说说笑笑很快活,空空的饭盒里落进一些黑色粉状物质。到将盒子伸向窗口的时候,第一排的展要将那些黑色不明物倒掉,然后再将盒子伸进窗口。
第一排的展发现那张讲桌,打量着早自习的同学们,毫无表情。
下自习了,大家陆续走出教室。第一排的展又拿起拖把拖了一次讲桌下面。
文选老师讲课很风趣。在黑板上写了课题,转过身来,手按在桌面上,将右腿交到左腿前面,说请将书翻到……
“哗啦,咚……”
讲桌又一次倒了,同学们便笑起来,文选老师提高声音说,一百零八页,跟我读课文。于是他转到讲台下捡起书领读,他读一句,大家跟读一句。
第一排的展扶起讲桌,将那桌腿支在原处。
文选老师领读途中走上讲台,捧着书开始分析课文,整个教室一片文学的味道。
下课了做课间操,同学们都到教学楼前面的水泥平地上做广播操。第一排的展拿起墙角的拖把将讲桌下面的地拖干,然后用一条抹布擦桌面,用嘴噗噗吹上面的粉笔灰后再擦地。
坐下来,第一排的展细细打量讲桌,讲桌老了,样子既笨重又难看,身上满是伤痕,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语言发表在它身上,一条腿以前就断了,一直无人管,但它结实,经得起摔,讲桌慈爱地看着他,作为第一排的展很高兴。
吃过中饭,大家都上床休息。第一排的展踩着一条凳子慢慢地爬上了自己的铺位。
刚来的时候,大家将下铺占完了,剩了上铺,没人给他让,第一排的展当时很忧伤,后来习惯了,也不想那么多了。
下午上课铃声惊醒了第一排的展,那条凳子被谁拉到离床很远的地方,静静地站着,宿舍里空无他人。
政治老师上了讲台,讲桌下面的水就湿了他的一双鞋,他快速地跳了一下,操了墙角的拖把拖讲桌下面,然后将手中的书摔到了老讲桌的上面。
“哗啦,咚——”
教室里静悄悄的。等待,世界是物质也是意识的,政治老师摔门而出。等待,哲学的意味布满教室。第一排的一个座位空着,依旧等待。
那时候第一排的展从上铺向窗外望去,校园以外的工厂大烟囱冒着烟,红砖砌就的烟囱在灰蒙蒙的天色中很漂亮。
凳子在一位同学的牵引下走到展的床下,第一排的展小心地下了床。
第一排的展走进教室的时候下午的课早下了,大家上街散心去了。第一排的展发现老讲桌不见了。一张很年轻的造型别致的讲桌在讲台上得意洋洋地看着第一排的展。
讲桌下面干燥着,墙角的拖把也很干燥。
第一排的展心情很不好,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教学楼。
听身后谁说,你们学校里也招收瘸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