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羊最后一次来找十八子李的时候,身旁一个女孩子浅浅地微笑着,小鸟一般依偎在鲁羊的身旁。鲁羊就向十八子李介绍说这是任小艾。鲁羊说他们就要结婚了。
可有一天,这个任小艾独自来找十八子李,任小艾对十八子李说你见到鲁羊了吗,不知他上哪儿去了。原来鲁羊失踪了。
十八子李对任小艾说我跟鲁羊之间,这些年来,一直是鲁羊主动找我,我从来没有主动找过鲁羊。说到这里,十八子李就自己有点吃惊:自己与鲁羊之间的友谊多年以来就这样维系着,很奇怪的事情。即便是十八子李有麻烦的事情需要帮助,而这个时候,往往鲁羊就及时来了。
这是一个人员空前大流动的时代,如同这个时代的货币和商品一样活跃。因而对于一个人的失踪,不会引起什么大的波动。
任小艾简单地介绍了一些情况,事情原本没有任何预兆,任小艾与鲁羊之间的关系很好,而且已着手婚礼之前的一些事宜,跟眼下多数年轻人一样,在婚前他们已经开始同居。任小艾早上一睁开眼睛,鲁羊就不见了。按任小艾的说法,鲁羊像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和鲁羊一同失踪的,只有一把日本制造的剃须刀。连平时出门时常带的皮箱鲁羊也没提。
那么,十八子李抬眼看着对面沙发上坐着的任小艾说:当晚鲁羊没有什么异常的行为吗?我是说以你的感觉。任小艾眼波闪动了一下,低头说,你知道鲁羊这个人从来就是个不露声色的人。
十八子李安慰任小艾说,正因为这样,说不定鲁羊过些日子就会回来的。
那么,不报警了。任小艾说。
我看就不用了吧。十八子李以决定的口吻说。
送走任小艾后,十八子李想:是啊太对了,鲁羊这个人就是个不露声色的家伙。
过了些天任小艾来找十八子李,眼睛肿得像两个小桃,那时候十八子李的恋爱刚刚失败,见到任小艾这模样就有点惺惺惜惺惺。任小艾说鲁羊什么时候能回来呢?好像十八子李把鲁羊弄得不见了。
后来任小艾埋着头,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像小桥流水般的。
任小艾突然抬起泪眼说,你知道吗?鲁羊他不负责任。
十八子李又安慰任小艾,说不定他马上就会回来的,你要相信鲁羊,你难道不了解鲁羊吗?
任小艾说,那么,你了解他吗,重要的是了解不了解有什么用呢。我等不及了。
十八子李一听就紧张起来。现在这女的可什么话也敢说。十八子李想。
十八子李,你得帮帮我。任小艾说。
十八子李赶忙说有些事情我可帮不上忙。
过几天任小艾又来找十八子李,威胁般地说你一定要帮助我。
十八子李难为情得似乎要哭了。
我已经包都包不住了,再说这又不是我的错,你看——说着任小艾就站起来解裤带。
十八子李说别别别,摇摆着双掌匆匆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十八子李再度睁开眼睛时,才知道原来是这样,松了口气。
进了医院,十八子李只好承认他是任小艾的丈夫,是肇事者了。大夫劝他们还是慎重地考虑一下,他们都坚决要求按他们的意愿取掉孩子。
孩子已经大了,只好进行引产。任小艾被送进产房。
十八子李不知道如何是好。十八子李小声跟任小艾商量,是不是我找一个女的来陪床呢。产后的任小艾脸色异常苍白,听到这话几乎要昏厥过去。一些事情往往这样,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
一天一夜过去了,病床上的任小艾睡得很香甜。后来任小艾醒了,微笑着瞅十八子李,十八子李忙给她剥了一只香蕉。坐起来吃香蕉的任小艾迷倒了十八子李。
十八子李从来没有这样近地面对一个吃水果的女人,微微一摆头,额前的几缕头发轻轻摆过她的脸颊,露着的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任小艾要去上厕所。十八子李说我去叫护士,任小艾摇了摇头。十八了李便搀扶着任小艾出了病房。过道很长,这时一个人影也不见。值班室的窗子里面,一位小护士正趴在桌上打盹。
任小艾依着十八子李的搀扶,缓缓地向过道那头走去。任小艾就对十八子李说,帮帮忙,我的鞋掉了。十八子李反头看时,任小艾那只拖鞋静静地泊在五六步之外的走廊上。我去捡。任小艾说不用了。十八子李没有听错。任小艾说,我是说不用去厕所了,真累,我们回去。
十八子李只好拦腰抱起任小艾,任小艾双臂很自然地搂住了十八子李的脖子。任小艾微闭着眼睛,两弧弯弯的眉毛在过道的微弱灯光下非常黑。十八子李就这样双手托着任小艾,小心地将她送回了病房。
过些天任小艾就出了院。有关后来的一些事情是这样的——
他们首先回到十八子李的住处。邻居老太太说这许多天的你上哪儿去了。说话间眼睛看了几眼任小艾,说花盆里的那些花可受罪了。果然阳台上的花只有仙人掌还精神些。跟进门的老太太说十八子李你的对象真乖。然后走掉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十八子李和任小艾在一起,一天不见任小艾,十八子李就想念得不行。
有一天,任小艾很幸福地收下了十八子李送给她的礼物,并把这枚精致的戒指戴上了手指。
他们的事情发展得异常顺利,有时他们便各自谈起少年时代的一些往事,当然那些故事都是非常的纯真顽皮,事实上那些花盆里的花们也恢复了生机。
十八子李回来,总是任小艾弄好了饭,很具家庭的温馨。虽然他们分室而居,但要比同床更有浪漫意义。有一次他们在拥抱当中,十八子李的身体就有些冲动。任小艾说你别急呀,过些天我们就去旅行。
十八子李很理解任小艾,因为任小艾有过创伤,自己怎么能够再伤害她呢。
十八子李所确定的出发的日子一次又一次被任小艾推翻了。十八子李有些淡淡的忧伤。
有一天十八子李回家喊任小艾,却没人在房子里。起初十八子李以为任小艾出去干什么一会儿就回来,结果夜深了也不见她的身影。十八子李去翻任小艾的东西,少了一支口红,这就是说任小艾也失踪了。
几天工夫,十八子李憔悴不堪,他那么的爱任小艾,任小艾却不见了。他找不到她。
又过了一段时间,邮递员交给十八子李一个邮包和一封信。信是鲁羊写的——
十八子:
你好!当你收到信的时候,任小艾已经在我这里了。
我临走的时候曾对小艾说,有什么事情就找十八子,他会尽力帮助的。
一直未跟你联系,因为我跟着老板四处奔波,漂泊不定。现在基本立足了。我先将小艾接过来。如果你想来,就过到这边来,也好助我一臂之力。
祝顺利!
鲁羊
×月×日
信的下方附着一长串地名及数字。十八子李心中异常平静,他想要不是如此,自己面对的还能是鲁羊吗?
包裹里是那枚他戴在任小艾手指上的戒指。十八子李发现这是一枚镀金戒指,它的外圈已泛着一层淡灰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