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节抵抗变成了节节败退,红军不得不大规模转移。为了准备出发,成立了一个“三人团”。分工是:政治上由博古做主;军事上李德做主;周恩来督促军事准备工作的实行。陈毅在老营盘右大腿负了重伤,坐骨断了,体内有许多碎骨,痛得不能起床,住在红军医院里,又无法开刀,难以随军长征。他在10月9日给周恩来写了信。周恩来立刻下令卫生部长贺诚打开已装箱的医疗器材,派两个医生给陈毅做了手术。手术第二天,周恩来来到医院看望陈毅。
他让要起身的陈毅躺好:“没想到你伤得这么重。早知这样不该把你留下。”
陈毅虽然不太情愿,但仍表示服从:“不留我留谁?这一带我陈某人说句话还会有人响应。”
周恩来也赞成:“更可贵的是你有井冈山的斗争经验,有中央根据地几次反‘围剿’的经验,还是你留下来作用多些。你同项英同志一道领导苏区的游击战争。但不和主力在一起,困难肯定更大……”
两人沉默了一阵,依依不舍地握别。
周恩来又来到邓颖超处。邓颖超还患着肺病,经常发低烧,痰中总带着血丝。周恩来把自己的两条毯子,一条被单和几件换洗的衣服打了卷,坐在邓颖超床边:“你收拾收拾,一起走吧。”
邓颖超还太清楚这次战略转移的意图:“我身体不好,不便随军行动,还是留下,等你们回来。”
周恩来一言难尽:“回来?什么时候回来?你还是同我一起走吧。”
“走不动,还让人家抬……”
“这是组织决定,个人不能改变。你准备准备,同董老、徐老他们编在干部休养连,随卫生部行动。”
长征开始并没有设想二万五千里,只想把部队拉到湘西再说。一开始像是大搬家。每个军团都有上千副担子,什么东西都挑上。军团卫生部连一个石印机都要带上。野战医院还以为就在附近打仗,就连屎盆、尿盆都带上了。后来晚上行军,天亮后宿营,体力消耗很大,许多新兵、民夫渐渐掉队。不到三个月,部队减员一半以上……
11月,红军开始突破湘粤边境,朝湘桂边境突进。蒋介石急令桂军的白崇禧准备迎战。白崇禧派飞机侦察,见整个蒋军正以大包围形势与红军保持两日行程,已有七天停止不前。正在纳闷,潜伏在蒋军中央、不断为白搜集情报的王建平(白的保定同期同学,私交甚厚)发来密电:蒋介石采取政学系头目杨永泰一举除三害的毒计:即压迫红军由龙虎关两侧地区流窜平乐、昭平、苍梧,更以主力向东驱逐其进入广东新会、阳春地区,或者沿罗定、廉江逼入雷州半岛,预计两广兵力不足应付,自不能抗拒蒋军的大举进入,如此则一举而三害俱除,消灭了蒋的心腹大患……
白崇禧把兵团部参谋长汤篧叫来,出示王建平的电报,一撇嘴说:“好毒辣的计划,我们几乎上了大当!我现在就到龙虎关去,你也在今晚赶到平乐来,召集民团指挥官蒋如荃和县长、乡长到平乐开会。你先打电话叫蒋如荃准备,你有时间也可以到龙虎关去看看沿途公路桥梁车渡的情况。今晚到平乐再见。”
汤篧稍犹豫:“这个电报靠得住吗?如果把主力扼守龙虎关,万一共军由灌阳、全县亡命突入,不怕夏威支持不住而蒙受重大损失吗?”
白崇禧勃然大怒:“老蒋恨我们比恨朱毛还更甚,这计划是他最理想的计划。管他呢,有匪有我,无匪无我,我为什么顶着湿锅盖为他造机会?不如留着朱毛,我们还有发展机会。如果夏威挡不住,就开放兴安、灌阳、全县,让他们过去,反正我不能叫任何人进入平乐、梧州,牺牲我全省的精华。你快去照办,不必多言。”
汤篧到了龙虎关,见沿途无数民夫抢修公路桥梁,彻夜不停,连妇女小孩也都加入。晚7时,白崇禧在平乐准时开会,当众宣布:“龙虎关到平乐一带民食一律供给军用,由县府发给粮票,以后给钱。如有藏匿不缴者,以有意留给共产党论罪!”并于当晚下达转移大军于龙虎关的命令,主要内容是:灌阳至永安关只留少数兵力,全县完全开放,第七军集结恭城机动使用。
红军主力旋即轻而易举地越过湘桂边境的灌阳、永安关、文市、石塘,沿桂北直趋贵州。桂军一俟红军主力通过后,立以主力由龙虎关突至灌阳的新圩,俘获红军的一些掉队的伤病号及群众;同时,将侵入桂境的蒋军万耀煌师和周浑元师的各一部加以缴械。所不同者,红军的伤病号都解送蒋介石处报功,而万周两师的被缴械者,则一经说明绝不再进入广西境,即退还武器,送出边界。
蒋介石闻知白崇禧这一狡猾措施,愤怒地急电责问:“共匪势蹇力竭,行将就歼,贵部违令开放通黔川要道,无异纵虎归山;数年努力,功败垂成。设竟因此而死灰复燃,永为党国祸害,甚至遗毒子孙,千秋万世,公论之谓何?中正之外,其谁信兄等与匪无私交耶?”
白崇禧也不客气,复电反驳:“职部仅兵力十八九个团,而指定担任之防线达千余公里,实已超过职等负荷能力。”白崇禧还引了一段“孙子”曰:“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备前则后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接着说:“竭十八九个团全力,不足挡彭匪德怀狼奔豕突之势也。钧座手握百万之众,保持重点于新宁、东安,不趁其疲敝未及喘息之际,一举而围歼于宁远、道县之间,反迟迟不前,抑又何意?得毋以桂为壑耶?”白崇禧越写越自由,一边夸大自己的战果,一边对蒋介石横加讥讽:“虽然职部龙虎、永安一战,俘获七千余人,以较钧座竭全国赋税资源,带甲百万,旷时数年,又曾歼敌几许?但此不是与中央社同争短长也,据中央社露布:某日歼匪数千,某次捕匪盈万,试加统计:朱毛应无孑遗,何以通过湘桂边境尚不下二十万众,岂朱毛谙妖术,所谓撒豆成兵乎?职实惶惑难解。”
白崇禧恶作剧式的电报把蒋介石气得要命,他解开使他窒息的军服领子,舔着焦躁的嘴唇,翕动着鼻孔,默默地坐着。数度逼蒋下台,使蒋记恨白崇禧已久,但因其拥兵自重而无奈。据说退台之后白家还为蒋的指使抄了家,甚至白的死因也成了一个谜。
蒋介石对白电置之不复,只严饬向贵州尾追勿得稍纵,并亲自飞到贵阳督师。他实际上成了战场指挥官,撇开了薛岳的前敌总指挥部,调动部队都是他亲自打电话。当他急调廖磊的第七军星夜兼程前进时,廖复称:“容请示白副总司令允许,才能前进。”蒋哭笑不得:“这真是外国的军队了!”眼看着红军麾指贵阳,贵阳城防兵力不足两个团,蒋介石只好急调云南军阀的部队“救驾”。此外,命令空军连番侦察敌情,确保飞机场的安全,并挑选了20名忠实可靠的向导,备好12匹好马,两乘小轿,以便蒋介石和宋美龄能随时逃走。
白崇禧更加公开嘲笑蒋介石:“蒋老总指挥作战连一个交警大队、一个步兵营也要干涉,弄得前方将领束手束脚,动弹不得,别人说他是步兵指挥官,我说他是步枪指挥官。”
部下劝他:“白副总,你说话要是叫他听见,岂不惹杀身之祸!”
白崇禧哂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敢向老头子说话,我是他的老朋友,为了国家的存亡,不能不讲真话,难道我讲了真话就是反对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