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小路只容得下两个人并行。当蒋介石花言巧语将陈洁如送去海外“进修”后,他身边的空位由宋美龄顶替。这个颇具政治色彩的婚姻被当时的新闻媒介和当今的写传者广为传抄,轰动了昨天也满足了今天。也许有两个细节被人们忽略了。一是蒋介石和宋美龄都想请德高望重的何香凝当证婚人,却遭到拒绝;以后由国民党元老蔡元培主婚。蔡元培毕竟是学者风范,心思还在学问上,这类事被人传来传去反倒于心不安,干脆贴出一张“三不启事”:不兼职,23个头衔悉数辞去,只任学院院长一职;不写字幅,至发启事时,尚有一百多幅没写;不代人介绍职业,主婚之事一概谢绝……另一件则是宋美龄答《交通日报》记者问。记者问:蒋先生谓初见女士时,已认为女士为其理想的伴侣,但不知当时女士,作何感想?宋美龄答:(女士微笑)此乃五年前事,当时余未注意之。
问:结婚问题,起于何时?
答:半年前,然最近始有成议。
这些话倒使人们撩起了多处传记所载“两人一见钟情”的“昏”纱……
蒋介石在重新结婚后十天也重新获得失去的权力。他又官复原职。
可宋美龄和她这个阶层其他的妇女一样,起初也不愿意到南京居住———
那里没有五光十色的社交场合;据说当时南京只有一条宽马路,可这条路只容得下一辆汽车单行。再说南京的气候也不好,严冬寒风刺骨,盛夏酷暑逼人。南京政府官员的太太们没有一个前往南京定居,宁可留在上海,让自己的丈夫偶尔得空去探望她们。但蒋介石毕竟地位非同一般,他每每让宋美龄在各种宴会上露面,并坚持让她作为女主人出场。她成为这种场合中绝无仅有的一名妇女。女人多少有点虚荣,她也给了蒋介石面子,几乎忘掉自己,而全力帮助蒋介石工作。
于是,像蒋介石一生多疑和多险一样,伴随着宋美龄婚姻的是不安。
这次不安发生在他们结婚两周年纪念日的夜晚。1929年前后,蒋介石投身于对反蒋各派作战的中原大战中。在结婚纪念日的前几天,蒋介石提议到南京对面的浦口乡下度假,宋美龄答应了。可临近出发的时候,宋美龄似有某种预感。
“我真的不想去。”宋美龄坦率地对蒋介石说,“不过我答应过你,如果你要坚持的话,我就跟你去。不知怎么搞的,我觉得很不踏实。”
“好吧,你先休息,等我和几个人谈完话,再与你打算。”
宋美龄早早上了床,可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11月底的天气,正是南京最冷的季节。这是一所中式平房,房子的地板直接铺在土地上,冷气直往上钻。尽管生了壁炉,还是暖和不过来。睡不着,她就抄起本英文小说看,越看却越心烦。她独自在黑暗中躺了好一阵子,还是不见蒋介石进来,索性起床,把寝室、浴室以及书房的灯统统打开,接着穿上睡衣,打算把蒋介石叫进屋,哪怕只待一会儿也好。但又觉得这样做会显得自己过于神经质,于上她仅仅满足于走至门口,倾听从另一间屋子里传来的讲话声,以便使自己不安的心情平静下来。
蒋介石同第一个人谈话结束了,宋美龄听到丈夫道别的声音,然而,又有一个人被引进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有名的“倒戈将军”石友三。他本是冯玉祥的部将、西北军的“十三太保”之一,这是他第三次叛冯,投至蒋门之下。他是来开脱自己,向蒋表示忠心的。宋美龄实在等不下去了,她敲了敲门,要蒋进来一下。
“要出事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宋美龄说话的时候手还往外指了指,“这个人反复无常,你要多加小心。我总觉得有一种不祥之兆。”
“可又能出什么事呢?”蒋介石摸摸宋美龄的肩膀,安慰了她几句,“一切都很正常嘛。你太紧张、太疲劳了。先让佣人陪你一会儿,我尽快和他谈完。”
宋美龄交谈几句,心情好多了,也没叫佣人来,自己重新回到床上,不大一会儿便进入梦乡。半夜,蒋介石蹑手蹑脚进来,刚坐到床沿,宋美龄呼地坐起来,神色慌乱,拉住蒋介石的手喘息道:“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梦见河中间有一块大石头,河面上闪烁着月光,河水突然化成了鲜血,整个河里都是血!”
蒋介石是有些迷信,但这次却觉得宋美龄是神经过敏。“不,因为你的名字中带个‘石’,他那个人本来就姓石,两块石头硬碰硬,轧不出好苗头!”
“睡吧睡吧,辰光不早了……”
凌晨3时,有人敲窗户报告:刚才特意来表忠心的石友三叛变了,现在带着部队在江对岸浦口闹事。那个地方正是蒋氏夫妇打算去度假的地方。就在石友三前来拜会蒋的同时,他的部队正在更换臂章,准备投靠唐生智,进攻南京。
蒋介石只好披衣起床,布置何应钦顶住。宋美龄则在一旁祈祷上帝保佑,逢凶化吉……
石友三的倒戈很快被平息下去。这件事使蒋介石非常钦佩宋美龄的“预感”。而宋美龄则把它归结于基督上帝的暗示,并力劝蒋介石入教。蒋介石虽然在结婚时就答应信奉基督教,但三年了,一直扭扭捏捏不大愿意接受洗礼。这次,宋美龄抓住这个机会,把蒋介石拉进基督徒的行列。自此以后,蒋介石每天一早,就跪着做祷告,从不间断;并不许他人讳言基督。
中原大战以蒋介石的胜利而告终。张学良的东北军入关,给蒋介石帮了很大的忙,随后“倒戈将军”石友三投奔了张学良。晋军也背着阎锡山自找门路,纷纷与蒋介石、张学良拉上了关系。西北军在蒋介石派出的说客策反下,也都相继倒戈。其他杂牌军大都很快换成了蒋家的旗号。
蒋介石对石友三三次来降,心存疑窦。他把管情报的戴笠叫来询问:“你说石友三敢在行叛之前来我这里打马虎眼,到底是谁的主意?是不是周恩来他们派人鼓动的?”
戴笠一如既往地站着回答———蒋介石并不常与他面对面地谈话,有事大多通过陈布雷等侍从人员转达;戴笠有事一般也是通过宋美龄上报。他出现在蒋介石面前总是站得笔挺,满脸大胡子刮得干干净净。他答道:“根据上海情报,石友三所为纯系王亚樵挑动的!”
蒋介石吃惊不小,嘴唇收缩了一下,变成一副苦相。“张学良这么桀骜不驯的家伙都拉过来了,他这么个小小杀人魔王难道就束手无策?周恩来搞了个什么特科,他是不是共产党的人?为什么处处和我作对?”
暗杀大王王亚樵的确是个复杂而神秘的人物。他看过马列主义的书,也看过无政府主义的书,大概更多的是倾向于无政府主义。他性格外露,几句话不对就能变脸。对朋友也敢拔刀相助。曾掏钱为入狱的共产党人请过律师,也出钱买下一个替共产党印刷《红旗日报》的工厂……“四一二”以后,蒋介石曾密令南京警察机关逮捕王亚樵,但都被他逃脱,并扬言,非杀蒋介石不可。戴笠曾在王的手下任过中队长,并拜王为师。戴笠虽探得王亚樵奔走于各反蒋实力之间,却拿他不住,现在仍一筹莫展。他知道蒋介石在中原大战之后,已把主要精力转到对付共产党上,便揣摩蒋介石的心思说:“悬赏五万元缉拿赤匪头目朱德、毛泽东、黄公略、彭德怀的布告已经贴出,上海方面中共四大健将之一的顾顺章与王亚樵关系……”
蒋介石不耐烦了:“好了好了,上海方面的工作由陈立夫他们办,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