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正的右手有些知觉了,容帆立即打电话告诉潘派这个好消息。
办公室里,容帆冲了两杯咖啡,递给潘派一杯。
“你越来越热衷喝咖啡了?”潘派有些意外。
“我们都是受了小培的感染吧!”
“喝酒的人是为了麻醉,喝咖啡的人是为了清醒。”潘派喝了一口,痛苦万状,“好苦啊!我怎么忘了,你这种类型的人最适合喝黑咖啡的。”
“算你了解我!”容帆看着她笑了。
“还是留着你自己喝吧!我要去看看小正。”
潘派刚到病房,潘正就说,“姐姐,你来了。爸爸刚走,你没看见他吗?”
“没有呀!”潘派有点失望。
“姐姐,我妈妈已经走了,她不会回来了,你不是一直想让父母合好吗?和爸爸谈谈啊!他还没走远。”
潘派犹豫了一下,终于追出去。
她奔到医院大门口却看见爸爸刚刚开车走了。
“爸爸——爸爸——”潘派大声地喊着,可是车已走远,她无比失落地站在那儿,泪水流了下来,她知道,爸爸早就不属于她了,从十二岁那年开始,那些往事、那些压抑着的情绪,她可以一直深藏着,可是一旦触及,她就再也控制不住,感情的防线顷刻被摧毁。
容帆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你没事吧!刚才小正说你去追你爸爸,所以我过来看一下。”
她的泪水还在流淌着,可是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上高中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他,向他要两个星期的饭钱,他第三天才开车给我送到学校去,我赌气饿了三天,他只给了我30块钱,我还那么满足,想想那时,小正一次吃的零食用去的钱也不只30块钱吧!而他去给我30块钱作为两个星期的饭钱。我早就是个失宠的小孩,我习惯了,居然还天真地去想争取什么,真是可笑!我拿什么去争取呀?”她自嘲地冷笑着,咬了咬下唇,以为这样就可以控制住泪水。
“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想哭就哭吧!”
“我是很想哭,可是每次想哭的时候,都发现身边连一个可以让我抱着哭的人都没有。”她的声音颤抖,嘴角抽动着,紧紧闭上双眼。
容帆轻轻揽住她的肩,她再也控制不住,抱着他痛哭失声。他们相恋的时候,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作为朋友,她才可以肆无忌惮。她不知道,在他心里,这样的她,比独立坚强的她,更让他心疼。
小培回来,只有潘派在,她一如既往在电脑前打稿子,手边摆着一些零食。
小培仍脸色不对,忍不住问,“回来这么早,有人送你吗?”
“是啊!出租车司机送的,你今天晚了,容帆没接你吗?”潘派一边打稿子一边说,没在意她话中有话,拿起一片薯片。
“他那么忙,怎么会去接我?”
潘派回头问,“你们俩发生什么问题了吗?”
“你很希望是这样的吗?”小培反问。
“我有病啊!”潘派觉得自己有点自讨没趣。
“这几天你去医院了吗?”
“今天刚刚去过,小正的右手可以复原了,这都多亏容帆了。”
小培的心事,她看一眼,便了然了。
“看来你是明确自己有感情了,你已经学会吃醋了。”潘派看着小培。
“你在说什么?”小培躲开她的目光。
“从前我一直想不通父母为什么不能够合好。很希望他们有一天能破镜重圆。可是我从未想过,七岁的时候,爸爸就在外面有了另一个家,从十二岁开始我彻底失去了我的家,我已经习惯了这种残缺,一旦一切变得十分完美,也许我反而无法接受了。是容帆让我明白这一切。他是个冷漠而温柔的人,表面上骄傲,其实是个善解人意的男生,令人着迷是很自然的事。如果你不好好把握住自己的感情,恐怕会第二次失去他。”
潘派说着拿出薯片,递给小培,“好东西要好朋友一起分享,只有男朋友除外。”
今天晚上,倪骁音没有出去,一个人在厅里乖乖地看电视,和潘派吃的是一样的薯片,不时的爆出一阵傻笑声。
容帆下楼来,羡慕地看着倪骁音的样子,他,不过是个孩子。
“哥,你是喜欢宝姐姐还是林妹妹?”倪骁音眼睛盯着电视说。
“什么?”容帆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你喜欢《红楼梦》里哪个女子?给你做个心理测试。”
“我喜欢刘姥姥。”容帆竟然回答。
“我是问你喜欢潘派还是小培?”倪骁音急道。
“多事!先处理好自己的事吧!”容帆要走,倪骁音又绕到他面前。
“哥,知不知道什么叫‘爱情’?”
“你说呢?你的经验比我多。”
“爱情不只是一种感情,它同样是一种艺术。”
“你们搞艺术的人把一切都看成艺术。”
“不过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巴尔扎克的名言。”
“你怎么看?”
“我认为,有爱人,有情人才叫爱情。”
容帆看着他,“喂!你太滥了吧!跟谁学的这些东西?”
“跟老爸学的!”倪骁音说。
倪文达正从房间出来。
“什么跟我学的?”
“哦!我上楼睡觉去了!”说着,倪骁音从沙发上跳过去,奔上楼。
“你们俩聊什么?”倪文达问。
容帆笑笑,“聊聊各自的爱情观。”
“你们都长大了。”
“不过爸爸你还不老啊!”
“白头发都长出不少了,不认老也不行了。”
容帆低声说了句,“就算人老,心也不老啊!”
“什么?”
“没什么。爸爸,刚才骁音问了我一个非常简单又非常复杂的问题。”
“是吗?”
“他问我什么叫爱情。”
文达看着儿子。
“他说,有爱人有情人才叫做爱情,而且他说是你教的。”
“这小子!”
倪骁音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地抚摸着电脑桌,纤长柔软的手指,是男孩子中罕见的漂亮,从第一格抽屉,滑向第二格,第三格,停了下来,手腕上系着的怪异装饰,没人注意过,其中一个饰物就是第三格抽屉的钥匙,他从没弄丢过,只是他从来没想去开启,就像他的感情之窗,有些人,在他的眼中,却不在他心中,有些人,早早走进他的心中,却一直被他深锁。
轻轻开启,第三格抽屉里,是个干净的世界,没有繁杂凌乱,有的只是一个和容帆一模一样的紫色玻璃瓶,却已是他的整个世界。
骁音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握在手心,像在看着一个宝贝,嘴角上扬,却掩不住些许不安。
身后一只手夺去他的宝贝,骁音受了惊一般站起来,转过身,容帆手拿着那个玻璃瓶站在对面。
骁音像是被发现了重大隐私,想解释,已无从解释,想掩藏,已来不及。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啊!”容帆观察着手里的玻璃瓶,“一模一样。”
骁音没有去抢,他怕破碎,他怕失去,他怕再闯祸,他只有被动地站在那儿,好像又做了什么错事,任凭处置的感觉。
“我不会让它破碎,里面是什么?”容帆在弟弟面前,永远处于主动的地位。
骁音不知该如何回答,思虑片刻,只说,“哥,帮我保守秘密,我的肩膀还承担不起一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