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帆来到妈妈身边,“你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对吗?你对爸爸太迁就了,难道这就是你们这一代人的爱情吗?宽容也是有限度的。我这样说可能很过分,毕竟爸爸那么爱我,可我希望他能更爱你。”
容雪怡说,“最好的爱是宽容,这的确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爱情,爱能包容一切,我一直相信,我会感化你爸爸,他爱别人,我不怪他,感情这东西是无法控制的,爱一个人也没有错。既然选择了在一起生活,就该互相理解、互相宽容,有什么比真正伸出手一起生活、一起老去更真实的事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就是爱,只有真实的生活,才能叫作爱。”
“为了爸爸,你宁愿放弃自己的理想,甘做贤妻良母,你已经牺牲太多了,你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几年,你认为感动爸爸了吗?他爱你吗?我觉得我理智的性格是你遗传给我的,可是在这一方面,你一点也不理智,为什么?”
“在爱的面前,需要丧失必要的理智,有时候,舍得爱,反而是一种博爱,它与爱和不爱的问题无关。”
“我越来越不懂你了,妈妈。”
“有一天你会懂的。”
无眠的夜,月光将每个人的心思照得通透。
倪文达与容雪怡都心照不宣,心照不宣了二十余年。
那么,容帆与倪骁音呢?
月光倾泻满厅,却显得人更加寂寞。
爸爸还没睡,开了一盏暗暗的墙壁灯,他不喜欢被人看穿心思,可是又那么难于掩藏。
“爸爸。”容帆坐在倪文达对面,他的眼睛和容雪怡的一样,是聪明的,似乎能洞察每个人的内心。
倪文达,看起来沉静,实际上,倪骁音那么像他,内心都是波澜壮阔。
“你到底还爱不爱妈妈?”容帆问。这是他心里埋藏已久的问题,“或者说,你爱没爱过她?”
倪文达没回答,爱过吗?如果不爱,如何在一起二十多年?如果爱,为何总是对那个她念念不忘?
“我始终认为,不能给所爱的人幸福就不要去爱,爸爸,你让我觉得你是很不负责任的。我知道妈妈很爱你,离开你她就活不了了,别再让她伤心了好吗?小时候我就常常看到妈妈流泪,我知道都是为了你。那时我就想,再也不让妈妈受伤害。爸爸,就算你爱上别的女人也不要离开妈妈。如果是从前,我一定会让妈妈离开你,去寻找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现在我觉得那样太无情。因为拆散任何一个家庭都是很残忍的。”
倪文达听容帆诚挚的一番话,“我不会离开你妈妈,爸爸不是那么无情的。”
“如果……她来找你呢?我是说那块表的主人。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但感觉得到,她就在我们身边。”容帆有种危机感,他曾对这个家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只关心自己的前途,此时他觉得,这个家,对于他,对于每个人都非常重要。
“她早就选择了退出,为了成全我和你妈妈,她不会来找我了。”
容帆没有追究答案,有些真相,可能很残酷,他不再想知道,只要爸爸仍和妈妈在一起,什么真相,或许并不重要。
重要的只是当下,做好自己想做的事,然而于他,倪骁音,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傍晚,倪骁音在听《天堂鸟》,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分成了几个部分,一部分属于现实,一部分属于虚幻,哪里才是真实的自己?他还没有找到自己的位置。
“本期《天堂鸟》是感念亲恩篇,上次蔚蓝提到的那个名叫火鸟的朋友至今没有出现,我想他一定有自己的原因,蔚蓝仍然会在《天堂鸟》期待他的电话。”一段音乐过后,蔚蓝接着说,“提起亲情,使我想起小时候曾在海边拾到一个漂流瓶,里面有一个纸条,写着‘愿天下父母都和睦相爱’,使我倍受感动……”
漂流瓶?倪骁音忽然想起了什么,手不由自主地伸向第三格抽屉,是锁着的,好久,已不知多久,没有开启过。甚至,他已记不起钥匙在哪里。
尘封的何止是第三格抽屉里的秘密,还有那颗不敢去爱的心。
蔚蓝说,“亲情——是人类永恒的主题,亲子之情,天伦之爱,世间无与伦比。浮华的世界,冷漠的人情,唯有亲情是至真至纯的,相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亲情更感人、更动人、更惊人吧!成长路上,风吹雨打,疲惫时,亲情让你休息;委屈时,亲情给你温暖;悲伤时,亲情给你慰藉;受伤时,亲情为你抚平……亲情深深,深几许?无论什么事也打不倒亲情两个字。”
倪骁音静静地听着,他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被动、被感化。蔚蓝对他来说就像另一个世界的人,她像一只天堂鸟,总在我困惑的时候及时地出现,她是真诚的、善良的、勇敢的、超脱的……他一直没有拨打热线,不是因为我遗忘了《天堂鸟》,而想遗忘蔚蓝,他怕自己被融化。
清晨的阳光总是充满希望,又是美好的一天。
容帆、楚岩和骁音一起跑步,容帆和骁音停了下来,楚岩看他们没精打采,自己继续向前跑。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来。
“在爸爸心里,应该是你比我更重要,因为他爱你妈妈比爱我妈妈要多。”容帆敞开心扉。
“可是他也恨我妈妈……”倪骁音的声音有点颤抖,头低得更低,他怕被人看出他的脆弱,和爸爸一样。
“没有爱哪有恨!”容帆无奈地说,“骁音,我很羡慕你,可以像孩子一样,凭真性情,直接生活在本质之中。”
“你总让我成熟一点,现在又说我像孩子,哥,你真的是在夸奖我吗?”
“也许从前不够了解你,你不是不成熟,只是有点迷失,你有理想我知道,一个人的潜质是挡不住的,骁音,你属于艺术,在城市间行走的梦想很自由、也很艰难,但是,如果你确定了自己该走的路,哥会支持你的!”
倪骁音有些感动了,“你第一次这样支持我。”
“我们虽然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可是心路历程走得却不一样。成长是一种经历,经历是一种对人生的考验,人生,是一个不断修正与舍弃,努力追求幸福的过程。将自我的生命得到接近完美的展现,减少缺憾,努力将平凡的人生,过出非凡的精彩,这就是我的目标。你的呢?我希望,我的弟弟不要再继续迷失。”
“哥……”
兄弟两个长这么大,第一次这样正式地对话。
“你对自己有点残酷,不然那段时间你不会和明媚在一起,而不去追求真正所爱的,珍惜自己,并不是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是一种追求,对生命负责的追求!”容帆说着,望望前方的路,“还要不要继续向前跑,就看你自己的了!”说完,他向前奔去。
倪骁音犹豫了一下,好像在想容帆的话。
“谢谢你,哥!”他大声喊道,向前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