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蒋介石的心情很烦躁。孙中山死后,以胡汉民为代帅的方针,虽然是党的会议上做的决定,但蒋介石不以为然。尽管有人在东征军和黄埔军校有意与无意喊出了蒋校长是孙总理的继承人的口号,然而,在国民党高层领导中,谁也不敢自封为孙中山的继承人,谁也不推崇谁是孙中山的继承人。
年轻好胜的蒋介石在期待和争取舆论中没占上风,满耳灌满的却是廖仲恺谈到的军校内的混乱情况,怎能不心烦意乱?
被撤职的管理处长林振雄前来告状……
宣传部长戴季陶被青年军人联合会的人轰下讲台……
他在面临东江的帐篷里坐卧不安,一会儿坐到椅子上去,一会儿又站起来在那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又坐到另外一张椅子上去。不变的只有那咬着铅笔的愁眉苦脸的表情。
帐篷里还有廖仲恺,他很快要返回黄埔军校,他催促蒋介石要尽快挑选两党的优秀分子来军校执教,以便加强管理。他说出邀请共产党人恽代英和高语罕来校任政治教官的意思,向劳累了一天,坐在一旁慢慢吃东西的周恩来询问高语罕的情况。尽管肚子饿极了,周恩来还是不慌不忙地吃着。
“高语罕是个人才。他从事教学多年,理论上很强,与陈独秀先生交往很深,与我也有通信来往。不但会写文章,口才亦好,与恽代英都堪称是青年导师。”周恩来掰开最后一块饼干,拿水送下肚去。
蒋介石不由地停住了脚步。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德国柏林。需要的话,我可以去信召他回国。”周恩来说道。
“你说到柏林,我想起来了,”廖仲恺搔搔眉心那颗黑痣,眨巴着眼睛思索着,“邓演达不也在柏林吗?军校需要他这样强有力的领导,为何不召他回来呢?”
蒋介石阴沉地抿着嘴,沉思起来。他想弄清楚廖仲恺的思路会往哪儿发展,接下去会提出什么问题。当他意识到廖仲恺想重新起用邓演达时,不由得一愣,搪塞道:“我看他只想学习德国的军事,对教学并无兴趣。”
“他离开黄埔有其不周之处,但我们也失之待其不公呀。”廖仲恺心平气和地说,“在总理去世之际,召他回国正是时机。”
蒋介石透过敞开的窗户,望着那一片明朗的、但烟雾弥漫的天空。他听到火车行驶的隆隆声———风从铁路那边吹来,传来了一列重载的火车发出的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他还望见窗外的老榕树摇晃着树枝,风卷住树枝,把它们压向地面。某种不祥的预感爬上他的心头。他觉得国民党元老如廖仲恺、胡汉民等人并不可怕,取代他们只是时间问题;妨碍他夺取权力终极的是国民党后起之秀汪精卫、邓演达之辈,尤其是邓演达在粤军和黄埔军校的威信,他那咄咄逼人的军人姿态,一开始便对他构成威胁。也许正是为此,他才极力扶植王柏龄,挤走了邓演达……
“邓演达先生对国际形势和农民问题都有深刻的了解,这对军校学员开阔眼界大有益处,同时,他又善于以身作则严于治军,蒋校长应考虑召回他。”周恩来谈了自己的意见。
蒋介石有些尴尬,舔了舔嘴唇,不置可否。他突然灵机一动,一下子就使谈论转为对自己有利:“现在迫切需要国共两党合作,与其找个顶着国民党头衔的人来装点门面,不如找个共产党来弘扬黄埔精神。周主任,你快写信叫高语罕到黄埔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