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半年余。阿力的离开对林铃的粉丝公司，好象影响并不大。林铃仍是忙得连轴转，公司也仍是财源滚滚。但不知咋得，有了钱的林铃并不快乐，尤其在昔日的同窗学友，考研的考研、发论文的发论文，在各自的一亩三分田里冒泡时，便会神色黯然，若有所失。更让人诧异的是，坐在老板椅上的林铃，常会喃喃自语，说什么葡萄、提子的，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08年发表于《古今故事报》937期头版
见义勇为的动力
春旺服装厂，经营不善，管理失误，半死不活拖了大半年，终于关门大吉。厂长钱盼旺知道残局难了，不如重整旗鼓，另辟疆场。这两天他象没头苍蝇似的，在大街小巷瞎转悠，指望能找到东山再起的机遇。
虽然钱老板只出不进钱包瘪了不少，但他手上金戒指，包里新手机，皮鞋煞煞亮。西装毕毕挺，照他自己的说法，要想在场面上混下去，这身行头不能差。不知咋的，今朝三转两转就感到有点不对头，钱盼旺隐隐约约觉得有人跟踪他。钱盼旺晓得肯定是这身打扮入了贼眼，那些做无本生意的高级“钳工”，把他这空心萝卜错当成了财神爷。钱盼旺看自己身处小巷，远离闹市，心里不由得有点发毛。
钱盼旺快步如飞，只求能早离这是非之地。那知道只顾甩跟梢的尾巴，却不料强敌已堵在面前：“老实点把钱包，戒指统统交出来，不然的话，哼哼……”钱盼旺抬头一看，三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堵住了去路。面对凶煞恶神的歹徒，钱盼旺吓得双腿发抖，冷汗直流。“戒指给、给你们，钞票、钞票真、真的没、没有……”钱盼旺摘下戒指双手奉上。“嘿嘿，光是只戒指就想打发爷们，看来你是要钱不要命了。好，老子成全你！”歹徒见钱盼旺不肯交出钱包，恼羞成怒，举起了尖刀。
“抢劫了，救命，救命啊！”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黑瘦的青年从背后猛扑上来，推开了钱盼旺。死里逃生的钱盼旺呆若木鸡，不知所措。“快，报警、快报警！”黑瘦青年把钱盼旺挡在身后，奋力抵抗。
歹徒见钱盼旺拨了110，又见黑瘦青年不要命的保护他，知道再想抢钱盼旺的财物已经无望，不由恨得牙痒痒。手中的尖刀泄愤般接二连三向黑瘦青年刺去……
十五分钟后，110的巡逻车疾奔驰而至，把已呈昏迷状态的伤者急送医院抢救。从带血的暂住证上得知，此人名叫杨小虎来自偏僻的贵州山区。至于他是寻亲访友，还是外出谋生一概不知。对他为何不顾安危，挺身而出相救钱盼旺更是无从知晓。一切只能等他苏醒后才能获悉。
幸好杨小虎是失血过多加上长期营养不良，而引发的暂时性晕厥。刺中的几刀都伤在四肢不中要害，故经过清创缝合，输血、补液，不到半个时辰便渐渐苏醒。杨小虎吃力地抬起头，迷茫的双眼慢们慢慢掠过病床前的巡警、医生、新闻媒体。满脸焦灼，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大声点，我们听不清！”巡警正为歹徒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之夭夭十分懊恼，见伤者已能开口说话，忙俯下身去。试图从当事者的言谈中，找到歹徒的蛛丝马迹。“钱、钱厂长，他、他有没有受伤，他、他不、不能出事……”不知是伤口痛得厉害，还是情绪激动，杨小虎用力说完这句话，已是满头虚汗，气喘吁吁。
虽然杨小虎的言谈对破案没提供什么线索，但一个被刺四五刀的见义勇为者，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第一句话，竟是询问自己拼命保护的人的安危，这样的义举，是多么的难能可贵。无疑这是个弘扬正气，激励人心的好题材，新闻媒体自然不肯轻易放过。
但由于杨小虎伤口刚刚缝上，身体又十分虚弱，故而，不管媒体如何软磨硬缠，医护人员按院方规定，把来访者一律拒以门外。此路不通 ，另辟蹊径。市电视台“法制在线”栏目的名记者晓笑，拿着复印的杨小虎的暂住证，找到了另一个当事人钱盼旺。
在记者晓笑的再三启发下，钱盼旺反复辨认了杨小虎的暂住证，似乎觉得此人有几分面熟，但到底有没有打过交道不能肯定，不过钱盼旺依稀认出，抢劫前尾随他身后多时的就是他。这提出乎意外的新闻线索，让晓笑惊喜不已。
次日，“法制在线”栏目，在黄金时间播出了，该市沸沸扬扬的街头喋血事件。由于歹徒尚未落网，更因伤者还在医院救治，故特把这栏目做成了纪实连播。在节目预告中又透露，为弘扬正气表彰英雄，市委宣传部、见义勇为基金会和“法制在线”栏目，将联手在医院实况转播，届时见义勇为的杨小虎将与观众见面。
传媒的力量真是惊人，第二天，大街小巷，议论纷纷。人们在激动、感叹的同时，对电视报道中受益人钱盼旺，认定出事前尾随他多时的就是杨小虎的说法，更是浮想联翩，疑惑不解。是杨小虎有先见之明，还是另有隐情？好奇的人们几度猜测，不得要领，更望现场实播能解谜释惑。
如此，一周后“法制在线”栏目的收视率达到了最高点。“请问，你何时来到本市，因何跟踪钱盼旺，你以前认识他吗？你跟踪他是为了保护他吗？……”晓笑不亏为市电视台的名记者，三言两语就切入了要点。杨小虎胆怯的目光掠过众人，沉默片刻，缓缓地到出了来龙去脉。
从杨小虎的叙述中得知，他自幼母病父亡，十五岁就靠打零工，捡破烂的微簿收入，与母亲苦度光阴。三年前他加入了打工大军，背乡离井来到这座举目无亲的城市。可僧多粥少，再加他又无一技之长，寻个饭碗谈何容易。杨小虎没钱去交四十块的劳务中介费，只好在劳务市场的门口转悠。即便如此杨小虎也不能回乡，除了没有回家的路费，家里还有等着他赚钱回去的老母。
也许是天无绝人之路，杨小虎忍饥挨饿的在劳务市场门口转了四天，遇到了为春旺服装厂找装卸工的钱盼旺。于是，杨小虎成了钱盼旺的打工仔。虽劳动强度高，生活条件差，但杨小虎干得很开心，因为这里有他的群体，他和同样贫穷的工友亲如手足。当然，更让他欣慰的是，这里有让他寄回家供养老母的收入。“是，我跟踪他，我要保护他，钱厂长不能死，不能出事。他……”
受人滴水之恩赶，甘当涌泉相报的古训，在杨小虎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此刻，众多的观众除了同情杨小虎的艰难外，更多的是为他的知恩图报，有情有义感慨不已。当然，对钱盼旺能给走投无路的杨小虎，一只养活老母亲的饭碗连连称赞。那些面慈心软的大伯、大妈禁不住潸然泪下，异口同声地感叹钱盼旺逢凶化吉，幸免以难，只因他收容了杨小虎，只就叫好心有好报。
“我悄悄地跟着钱厂长三天了，工友门商量好的三天一换班，谁知道歹徒就在论到我的日子里出现，我要保护他，钱厂长不能死，他真的不能死啊！”杨小虎似乎还未从可怕的抢劫事件中缓过神来，他满目惊恐，脸色苍白。但尽管如此，这个瘦小的山村孩子丝毫不为自己的见义勇为后悔。
如今劳资矛盾日益尖锐。象杨小虎他们那样不辞辛劳，轮流跟踪，危急时刻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力保自己老板安然无恙的打工仔，真的是闻所未闻。职业的敏感，让记者晓笑欲罢不能。
“你的义举让我们自愧不已。请问，你面对歹徒的尖刀心里是怎么想的？你见义勇为的动力是什么？”晓笑拭拭湿润的眼角，俯下身把话筒伸向病床上的杨小虎，让他向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简单地说几句心里话，也就是为什么要救钱盼旺。
“你们不知道，我、我是一定不能让钱厂长死的，因为、因为……”杨小虎不知为何吞吞拖拖，欲言又止。杨小虎回顾四周，停顿了好一会。也许，是众人友好、鼓励的目光使他慢慢打消了顾虑：“不能让钱老板死是因为、因为他、他还欠我们八个多月的工资没有发，我妈还等着我捎钱回去还债，买药……”说到伤心处，杨小虎泪如泉涌。闻言，众人目瞪口呆。晓笑更是怎么也没想到，见义勇为的谜底竟会如此出人意料……
十天后，拦路抢劫的歹徒终被捉拿归案。但不知咋得，杨小虎不见丝毫欣慰的神色，反倒长吁短叹，彻夜难眠。次日，杨小虎悄然离开医院，一跷一拐地找到了派出所，请求对行凶歹徒从轻发落。
杨小虎的举动让人始料不及。据说，杨小虎再次成了新闻的焦点。由此引出的传闻，也是版本不同，真假难辩。不过，有一个传闻倒是千真万确，那就是，杨小虎早在办案民警那里，得知了行凶抢劫者的底细。原来，抢劫者也是外来打工者，三人同在一个建筑工地打工，辛苦半年多未尝领到过工资，数次索讨无果，身无分文，不惜挺而走险……唉，这讨不到工钱动刀子，偏偏刺伤了为保工资情愿挨刀子的，这不成了芝麻掉进针眼里，咋会这么巧？
发表于《三月三·故事王中王》特别推荐栏
杭州地区新故事大赛三等奖
重捧“饭碗”
这几日，永乐玩具厂的老板乐天奇愁得双眉紧锁，瘟鸡蔫头。乐老板算得上是年轻时下乡，中年时下岗的“幸运儿”。乐天奇下岗后，为了一家老少的饭碗问题，咬咬牙向银行贷款8万，再加上他买断工龄的二万块钞票，开办了这家塑料玩具厂。白手起家，几翻沉浮。10年后，乐天奇的玩具厂终于成了“气候”。
谁知市场瞬息万变，不等乐天奇把奔驰换成宝马，玩具的销量已逐月下降。望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玩具，乐老板急得满嘴燎泡。他深思熟虑了好几天，终于下了转产的决心。可不管是老套路还是新产业，当务之急还是资金问题，乐老板找不到钞票的来路，只有在钞票的出路上下功夫。
也算是“屋漏偏遇连夜雨”乐老板正欲节支堵漏之际，闻得了新《劳动合同法》即将实施的消息。乐老板找来一看傻了眼，这不订书面合同超过一月就要付加倍工资，和终止劳动合同需付经济补偿的条款，吓出了他一身冷汗。
乐老板暗暗思忖，同样是裁员，可在新《劳动合同法》实施前后，掏出来的钞票就有天襄之别。看来迟裁不如早裁，乐天奇忙命财务把职工名单交由他定夺，并反复吩咐，花名册上除了工种、月薪、还得有年龄、籍贯等详细资料。
“乐厂长，这是您要的职工名册，我是按您要求……”正午时分，出纳小尹手脚麻利地把二张打印纸，递到了乐厂长手里。半小时后，一张“终止劳动合同人员名单”，贴在了永乐玩具厂的大门上。望着白纸黑字的公告，工友们猝不及防，欲哭无泪。乐老板的“速战速决”虽然丝毫减少不了仓库里囤积的玩具，但明显降低的支出，让乐老板庆幸不已。
今日是乐老板女儿乐小燕的生日。乐老板一早出门，喜滋滋为女儿准备生日礼物。谁知刚转过拐角，左侧一辆超载的黄沙车，摇摇晃晃驶了过来。乐老板猝不及防，竟杵在那里不知躲避。在这刻不容缓间，幸好有一黑瘦男子跃上前猛力一推，才让乐老板逃过了一劫。
乐老板安然无恙，那个好心的过路人却因用力过猛，跌撞在路旁的行道树上，磕破了额头撞伤了鼻窦，弄得满脸是血。闻讯赶到的交警，急忙把伤者送进了医院。一个半小时后，伤者的清创、缝合手术才处理完毕。“咦——永乐玩具厂？那不就是你的员工……”从交警手里接过那张带血的饭卡，乐厂长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不顾自身安危救他的，会是自己赶在新《劳动合同法》实施前，逐出厂门的员工。
被解雇者救前老板而受伤的新闻，顷刻间在医院内外沸沸扬扬。“……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只想上班，我要工作，求你们，求你们给口饭吃……”面对闻讯而至的媒体，伤者的情绪十分低落。更让人不解的是，伤者小杨不愿住院疗伤，就连乐老板掏出来“意思意思”的500元钞票也不肯收下。
得知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的好心人，就是被自己紧急解雇的工人，乐老板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会见对方不肯接受自己的谢意，更让他尴尬之极。乐老板决定送小杨回家，侍机再作补偿。小杨推辞不了只得上了乐老板的奔驰。
说真的，乐老板对小杨没什么印象。从路上的交谈中才得知，小杨在自己的玩具厂已干了整整10年。小车东弯西绕，直至夜幕降临，才在城郊的一排平房前嘎然而止。
跨进阴暗、潮湿的小屋，乐老板下意识环顾四周，猛抬头怔住了，墙上镜框里那张泛黄的照片，分明与自己多年前遗失的那张合影一般无二。
见乐老板满脸诧异，小杨忙上前一步。“哦，这张照片都快30年了，瞧，这是我岳父……”
闻言，乐老板蒙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被解雇的人，竟会是当年自己在贵阳山区当知青时的房东胡大伯的女婿。
突然，一阵急剧的喘咳从布帘后崩出，小杨顾不得再说一步窜进“内室”。乐天奇下意识跟了进去，“啊，您是胡伯、您真的就是……”与病床上那个胡子拉碴的老汉一照面，乐天奇便从对方脸上那条3指宽的伤疤上，断定其就是自己寻访不着的恩人。因为老汉脸上的这条疤，就是乐老板当知青时，房东胡大伯为了给他治病，上山采草药不慎摔伤后留下的。
知青返城后，乐老板也曾给胡大伯去过信，可不知咋的，阴差阳错失去了联系。也算是爱屋及乌，乐天奇至今仍对贵阳山区另眼相看。就连这次紧急裁员，也要财务在提供的花名册上，注明员工的姓名、籍贯。为的就是给来自贵阳地区的雇工，留个捧“饭碗”的地方。
交谈得知，胡大伯五年前就进了城，一直靠捡破烂维持生计，乐天奇百感交集。而对小杨几年前就认出了自己，却不肯坦诚相告，自然是连连责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