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拜又冲着小康熙鞠了一个躬,然后才慢慢地退出了大厅。鳌拜刚一离开,小康熙就急急地叫道:“赵盛、阿露,速陪朕去往慈宁宫!”
却原来,小康熙适才在鳌拜面前的所作所为,全是在演戏。他之所以演得那么逼真,是想先稳住鳌拜,然后再图对付鳌拜的方法。从此不难看出,现时的小康熙,的的确确与过去大不相同了。似乎,他不仅仅是生理上成熟了,他的心理,也在与鳌拜的屡次交锋中,日趋成熟。
阿露早就穿好了衣服,听见小康熙的叫声,她便与赵盛一起很快走到了小康熙的身边。人们常说,男人最难忘的女人,是自己的第一个恋人。而实际上,更确切点说,男人最难忘的,应该是第一个与自己有云雨之乐的女人。故而,当阿露走到小康熙的身边,小康熙便情不自禁地朝着她的脸蛋望去。然而,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在看着小康熙。她的脸,硬硬地扭过一边。她的目光,也不知在看着哪里。好在小康熙此时有要事在身,对她的这种表现,他也就没有过分在意。
小康熙带着赵盛和阿露出了乾清宫直奔慈宁宫而去,半道上,恰恰碰见了博尔济吉特氏。小康熙不由得惊讶道:“皇祖母如何知晓孩儿要来慈宁宫?”
吉特氏言道:“我并不知道你要来。我只知道,那鳌拜先前去找了你,我隐隐约约地有些不放心,所以就赶过来看看。”
很显然,吉特氏早就在暗暗地留意着鳌拜的一举一动了。小康熙低低而又迅速地把鳌拜的意图说了一遍。吉特氏一怔,然后言道:“难怪鳌拜会那么主动、那么热情地要为你挑选一个皇后了,原来他是为自己打算!”
小康熙有些不安地问道:“皇祖母,孩儿该怎么办?”
吉特氏看了一下四周。“孩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回慈宁宫再谈吧。”
小康熙跟着吉特氏走进了慈宁宫并走进了佛堂。当佛堂里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小康熙言道:“皇祖母,无论如何,孩儿也不能娶鳌拜的女儿为后!”
吉特氏言道:“是呀,孩子,若让鳌拜的女儿做了大清朝的皇后,以后的事情,显然就会更加麻烦……”
小康熙道:“那鳌拜仗着手中的权势,名义上是在与孩儿商谈,而实际上,他是在威胁孩儿……孩儿知道,即使孩儿当面拒绝了他的要求,也只能是无济于事,所以孩儿就佯装答应了他。”
吉特氏点了点头。“孩子,你做得对!就目前而言,那鳌拜想做什么事情,是无人能够阻挡得了的。”
小康熙着急道:“皇祖母,如此说来,孩儿岂不是一定要娶那鳌拜的女儿为后?”
吉特氏沉吟道:“看来,我们只有先稳住鳌拜,然后再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小康熙不觉挠了一下头。“可是……皇祖母,稳住鳌拜容易,可要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却着实不易……”
吉特氏仿佛自言自语地道:“鳌拜一意孤行,无人能够阻拦。但不知,那索尼得知此事后,心中会作何感想……”
小康熙眼睛倏地一亮。“对了,皇祖母,你不是说过那索尼城府颇深吗?皇祖母已经暗定了索尼的孙女儿做大清朝的皇后,现在鳌拜要强行把他的女儿送与孩儿为皇后,鳌拜此举,显然触动了索尼的利益,如果我们把此事告诉索尼,如果索尼真是一个城府颇深的人,那他就决不会袖手旁观,他就肯定会为我们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吉特氏摇头道:“索尼即使是诸葛孔明在世,恐也实难想出一个对付鳌拜的计策来……”
是呀,索尼即使有千万条计策,但鳌拜执意要把兰格格送上大清朝皇后的宝座,他索尼又能把鳌拜怎样?
但小康熙却不死心。“皇祖母,就算那索尼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但孩儿以为,我们姑且试他一试,也并无妨碍……”
吉特氏闻言,很是认真地看着小康熙的双眼,看得十分地专注,也看得十分地仔细。小康熙都被她看得忸怩不安起来。“皇祖母,您为何……如此看着孩儿?”
吉特氏浅浅地一笑道:“孩子,你真的长大了。你懂得了一个很重要的道理,那就是,在一件事情还没有彻底绝望之前,哪怕只是还有一点点可能或希望,也绝不放弃……”
小康熙被吉特氏夸得很是羞涩。“皇祖母,孩儿只是病急乱投医,并没有想得那么深远……”
吉特氏摸了摸小康熙的头。“孩子,去吧,去把这件事情告诉索尼。说不定,索尼真的会想出一个什么好办法来为我们的皇上排忧解难呢!”
小康熙跟着道:“皇祖母,如果索尼真的想出了一个好办法,那其实也是在为他自己排忧解难呢!皇祖母,孩儿说的对不对?”
“说得好!”尽管吉特氏满腹的心事,但看到小康熙确已长大成人,心中也不由得十分高兴。“孩子,那索尼的利益已经和我们的利益紧紧地捆在一起了!”
小康熙别了皇祖母,领着赵盛和阿露又匆匆地回到了乾清宫。也顾不得腹中饥饿,小康熙就把那索额图召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可知那鳌拜要把他的女儿嫁与朕做皇后?”
索额图大吃一惊。“这……怎么可以?皇上,你不是已经答应让小人的侄女做皇后了吗?”
小康熙言道:“是的,朕是这么答应过你的。但鳌拜半路上来了这么一手,朕也没有办法呀!”
索额图不能不着急。谁做皇后,将直接影响他未来的前程。“皇上,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小康熙道:“办法自然有。天无绝人之路嘛!朕的办法就是,你速回家中,将此事告之你父亲,让你父亲想出一个好办法来。明白了吗?”
索额图不太明白,但又无奈,只得遵旨行事。好在索额图内心虽然着急万分,但表面上看起来却十分地从容,他离开皇宫的时候,步履也还算得上是不慌不忙的。
小康熙当然比索额图更为焦急。他真想能够当面同索尼深谈一次,但为了不引起鳌拜可能有的猜忌和怀疑,他就只能通过索额图与索尼取得联系。
索额图是当天中午回宫的。小康熙迫不及待地问他道:“你父亲可有什么话带给朕?”
索额图有点沮丧地摇摇头。“小人的父亲……只叫小人三天后再回家中听消息。”
小康熙也不免有些灰心丧气,但他却强打起精神来安慰索额图道:“别着急,你父亲一定会想出一个好办法的。”
三天之后,索额图急急地回了一趟家,可带回来的消息却依然让小康熙失望。索尼还是没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只叫索额图三天后再回家一次。
小康熙暗自思忖道:看来,索尼也是一筹莫展啊!三天、三天,再过几个三天,就要选秀了,到那时,即使索尼想出了一个什么好计策,恐怕也毫无用处了。
然而,又过了三天之后,索尼却让索额图带给了小康熙一张小纸条。那小纸条上有几行蝇头小楷,大致内容如下:兰格格因对鳌府侍卫巴比仑倾心相爱,不愿入宫为后,鳌拜便囚禁巴比仑以相要胁,兰格格只得同意……皇上定有好生之德,定有普渡众生之意。
小康熙将索尼的那张纸条看了好几遍,却一时无法理解其义。“索额图,你父亲除了写这张纸条之外,可还说了些什么?”
索额图回道:“小人的父亲只是说,皇上看了这纸条后,一定会明白该怎么做的。”
小康熙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将那张纸条仔细地看了两遍,口中不住地念叨道:“……朕有好生之德,朕有普渡众生之意……”
突地,小康熙一把抓住索额图的手道:“朕终于明白了!你父亲果然是一个工于心计之人。他是用这张纸条来考朕呢!”
索额图却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皇上,小人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康熙眉飞色舞地道:“你暂时不要问这么多,你很快就会明白的。你现在就回家去告诉你父亲,说朕同意他的意见,并叫他拟定一个具体的方案,好两边同时行动。”
你道索尼的那张纸条究竟是什么意思?却原来,索尼得知鳌拜的“阴谋”后,异常地惊诧不安。他不甘心让即将到手的皇后宝座无端地再落入鳌拜之手,可情急之中却也想不出什么良策来。如果硬碰硬地同鳌拜对着干,那必将是头破血流。所以,他一边叫小康熙耐心地等待,一边在家中绞尽脑汁地想心事。他以为,想在鳌拜的身上找到什么“突破口”看来是不可能的了,既如此,也就只能在鳌拜的女儿兰格格的身上动脑筋了。可兰格格的身上又有什么“脑筋”可动?他猛然想起,兰格格与鳌拜素来不和,这次鳌拜叫她去做皇后,她会不会有什么抵触情绪?如果有,他索尼就可以在她的身上想想办法。于是,索尼就颇费了一番周折去悄悄打探鳌府内的究竟,没成想,居然打探出了兰格格与巴比仑之间还有着一层特殊关系。索尼真是如获至宝。凭他丰富的生活经验和斗争经验,他很快就从中想出了一个对付鳌拜的办法来。他以为,只要能创造一个条件,让兰格格和巴比仑双双离开北京城,那兰格格和巴比仑是没有理由不同意的。当然,这一切都只能秘密地进行。如果兰格格真的突然“秘密”地失踪,那皇后的位置就非索尼的孙女儿赫舍里氏莫属了。索尼之所以要在那张纸条上写着“好生之德”、“普渡众生之意”的字眼,只不过是想顺便“考考”小康熙皇帝是否真的有那么聪明。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件事情。是在“选秀”的前一天下午,索尼乘着一顶八拾大轿走进了铁狮子胡同。索尼来鳌府前已经知道了这么两件事,第一,鳌拜此时不在家,兰格格等等待选的“秀女”都集中在了户部;第二,鳌拜正在户部对户部尚书玛尔塞等人面授机宜;第三,索尼已经探得了鳌拜拘囚巴比仑的位置所在。这样,索尼要见巴比仑,也就不必在鳌府内四处找寻了,而四处找寻是最容易引起别人怀疑的举动。
索尼下了轿,走进了鳌府。守门的侍卫告诉他,鳌大人不在家。索尼道:“我在花园里转转,等鳌大人回来。”
索尼是当朝的第一辅政大臣,守门的侍卫当然不便阻拦。索尼也果真没去什么地方,只在前花园里慢慢地转悠。看索尼悠然自得的神情,似乎他已被满园的奇花异草深深地陶醉了。而实际上,他此刻的内心却十分地紧张。他来鳌府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去通知巴比仑一个具体的时间。他不想把这件重要的事情交与别人办。交给别人办他很不放心,所以他就亲自来到了鳌府。
他在前花园里转悠也是有目的的。他知道那个巴比仑就关在前花园边上的一间小屋里,而且平日无人看守。所以,索尼转来悠去的,就走到了关押巴比仑的那间小屋的附近。索尼并没有太靠近那间小屋,而是与小屋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保持着这边讲话那边能够听到的那种距离。
巴比仑正趴在小屋的窗前向外张望。他几乎每天都这么趴在窗边。今天以前,他还常常地可以看到兰格格。兰格格只要一有可能,就会走到这窗边,同他说上几句话。他显然是憔悴了,而她似乎比他更憔悴。但不管有多么憔悴,只要俩人能够常常地见上面,那对他们而言,就都是一种莫大的宽慰和满足。可今天一大早,兰格格就被鳌拜送到户部去了。明日便是宫中“选秀”的日子,从此以后,他巴比仑恐怕就再也见不着兰格格了。想到此,巴比仑就不禁悲从心来。他真想一死了之。与心爱的人天各一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可他又不敢死。他深知,如果他寻了短见,那兰格格知道后,就定然会步他的后尘。如果真的是这样一种结局的话,那他巴比仑岂不是太过自私了吗?
就在巴比仑趴在窗边泪眼婆娑的当口,猛听得耳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巴比仑,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就点点头。”
巴比仑一惊,眨巴眨巴眼睛,终于看到了索尼。索尼正用眼的余光在乜着他。他认识索尼,虽然不知索尼的来意,但还是点下了头。
索尼的目光投向了别处,但口里却很清晰地言道:“巴比仑,兰格格让我带信给你,三天后的晚上,她在东华门外等你。记住,明天,后天,是大后天的晚上,子夜时分,兰格格在东华门外等你。如果你全部听清楚了,就再点一下头。”
索尼眼的余光又瞟向巴比仑。他看见,巴比仑很是明确地点下了头。虽然,索尼不敢绝对保证巴比仑会百分之百地相信他刚才所说的话,但索尼以为,巴比仑除了冒险一试之外,也实在是别无选择。至于巴比仑在三天后的子夜时分如何离开这间小屋、如何离开这个鳌府,似乎就不是他索尼需要操心的问题了。因为,巴比仑在鳌府任侍卫多年,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应该不是一件太困难的事。
索尼直了直腰身,最后叮嘱了一句道:“巴比仑,这几天里,你千万不要露出任何破绽,否则,不仅你有性命之忧,就是兰格格,也会有生命危险。”
索尼相信,提到“兰格格”三个字,就足以使得巴比仑在这几天里保持相应的冷静。一切办妥之后,索尼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悠搭悠搭地返回到鳌府的大门边。
事有凑巧,索尼刚到鳌府门边,就看见那鳌拜一个人背着双手不紧不慢地打外面走来。鳌拜出门,常常是一个人徒步而行。索尼忙着迎上去,双手一拱,笑嘻嘻地言道:“鳌大人,你可叫老夫一阵好等啊!”
鳌拜刚进铁狮子胡同,就看见了索尼所乘的那顶八抬大轿,故而此刻见了索尼,也就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他也朝着索尼拱了拱手,满面笑容地言道:“若知索大人光临敝府,鳌某也就早些回来了。”
鳌拜之所以满面笑容,当然是因为心里高兴。兰格格已在户部,明日便要入宫候选,用不了几日,她就是大清朝的皇后了。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他鳌拜能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