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十三,奉天殿日朝。
朱慈炯一提开放皇城的提议,百官们先是被惊的目瞪口呆,接下来是炸了锅一般的表示反对。
历代王朝,从来没有向百姓开放皇城参观这种说法的,一来是皇权高高在上,哪容得下百姓来践踏。二来,金銮殿是百官朝拜皇帝的地方,当官的哪个不是经过了寒窗苦读十余载,再经历了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摸爬滚打,这才能蟒袍玉带上得金銮殿。开放皇城参观,平头百姓花钱就能上得金銮殿,天下那么多的读书人岂不是斯文扫地。
有个名叫秦鸿哲的给事中,甚至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大哭,说什么南京是太祖龙兴之地,子孙如此不孝,太祖泉下有知,必会震怒。
朱慈炯心中暗暗腹诽,我原本还想着把龙椅也标价,十两银子坐一次,普通百姓不论男女老少,只要出钱都可以坐,不过考虑到这么做,估计躺在孝陵里的朱元璋会变成大粽子来掐死自己,想想还是算了,只是开放皇城三大殿参观而已。
太常寺少卿鲍鸿德直接头撞柱子,说这么做,整个大殿都会充满了铜臭,自己宁愿一死,整个朝堂顿时是乱成一团。
这时,突然有人高声大呼:“皇上圣明!”
朱慈炯定睛一看,竟是内阁次辅、礼部尚书钱谦益。
见众大臣被这一声给唬的没了声响,钱谦益假装擦着眼泪道:“古来圣贤之君,莫过于此了”。又洋洋洒洒长篇大论道:“上古三皇,与民同吃住,火祖授民钻木,伏羲教民渔猎驯兽,神农为民尝遍百草,皆是仁德爱民之举,故百姓皆爱戴之。今去夏朝数千年,再未有如此之君王,今皇上欲开皇城于万民,乃效仿古之贤王,是为数千年未有之仁政。”
钱谦益又恭恭敬敬的给朱慈炯行了五拜三叩的大礼道:“臣代天下百姓谢皇上恩典。我大明有如此仁君,实乃天下之大幸”。
现在的朝堂,主要分为清流与浊流两派,清流自然以史可法为首,浊流则以钱谦益为党魁。两派人相互攻讦,从来对人不对事,你支持我必反对,你反对我必支持。以往的事情,一般都有张嫣调和着,倒也没出什么差错,今天议的这事实在是惊世骇俗,张嫣也不想担这个责任,就看着下面吵翻天。
钱谦益感觉投机的时刻到了,见反对的大多是清流一派,便破天荒的自己跳出来支持,果然,他这个首脑领头支持,后面跟出来一大串的拥趸。七嘴八舌的称颂皇帝圣明,又举了各种皇帝爱民的典故,纷纷支持朱慈炯开放皇城三大殿,说这既能招揽民心,又能贴补军饷,一举多得。
朱慈炯听得很高兴,问史可法:“史老,你觉得如何?”
史可法看了一眼钱谦益,奏道:“钱阁老言之有理,但南京毕竟是太祖龙兴所在,皇上当去孝陵祭拜一番,太祖若不怪罪,才能实施”。
朱慈炯暗道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啊,自己也不说反对与否,把责任推给死了两百年几十年的朱元璋,不出问题还罢了,到时候出了问题,自然可以找一些天象或者异象来说明太祖怪罪了。高,实在是高,实在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妙棋。
朱慈炯只得乖乖的去拜祭了下孝陵,开放皇城的提议竟然神奇般的通过了廷议。
经过内阁、礼部、羽林卫与司礼监等多方磋商,决定自弘光元年起,向天下百姓开放皇城,开放日暂时规定每年的元旦(正月初一)、清明、中秋与冬至。每位百姓入皇城需“助饷”一两,愿多助者自便。皇城目前只开放三大殿及大殿前的广场。三大殿包括朱慈炯一直用来上朝的奉天殿,也就是百姓称的金銮殿,还有华盖殿与谨身殿,理论上日朝在华盖殿举行,但是朱慈炯登基以来一直没有修缮,所以,两处大殿都以年久失修的样子示人,让百姓看看皇帝有多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民报头版头条报道了这个消息,就几天时间,民报报纸足足卖了五万多份,这还仅仅只是南京一地,最后不得不又加印了两万五千份。
百姓纷纷表示不敢相信,什么?皇帝老儿的金銮殿我们也能进去?
做白日梦吧?怎么可能?
什么?还要助饷?皇帝这么穷?
一辈子能上一次金銮殿,见了祖宗也够有面子了,一两也不算太贵。
不过几天之后,朱慈炯的圣旨颁发全国。“山河破碎,国库空虚,又不忍加派,兹开放皇城三大殿,与民参观游览,盼民助饷,共襄北伐大计”云云。
弘光元年的元旦,整个南京城如同一锅煮沸的开水,几万民众聚集在长安街等着皇城开门,排队在长安右门外的民众,队伍沿着五军都督府与通政司之间的巷子一直排到了崇礼街口。
等到新年的大朝散朝,长安右门这才开启,在羽林卫的维持下,民众开始有序的进入皇城。
为了这次皇城开放日,朱慈炯调动了一万京营在皇城内外值守。凡进门者,先给银,而后领铁质牙牌一个,每次只放一千人进去。
而且参观路线被严格规定,民众进了皇城,过外五龙桥,进承天门、过端门,而后必须贴着西边的墙角走,一路过去,经右掖门,过内五龙桥,最后到达三大殿所在的区域,而后分别参观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参观完后,必须走左掖门出去,然而沿着来时的路线,沿着另一侧墙角从长安左门出皇城。
由于是大年初一,朱慈炯在奉天门的城楼上向百姓挥手,算是拜年,民众见是皇帝,纷纷下拜磕头,一时秩序大乱。朱慈炯不得不偷偷离开,后来,朱慈炯索性假扮小太监到奉天殿假装维持秩序,参观的百姓进来后,见了皇帝的龙椅,大为激动,纷纷磕头,但又不知礼数,有的磕三个,有的磕五个,还有磕九个的。朱慈炯看着一个个的把头磕的邦邦响,心疼铺地的金砖,心说这地上的金砖每一块都是苏州运来的,朕穷,磕碎一块少一块。其实金砖并不是真金,只是造价昂贵,类比金银,故称金砖,本质还是砖头,说不定真能被磕碎呢。